白色的病房裡,白嫣一襲病人服,無力躺靠在病牀頭,靜眼看着窗外細碎的陽光,和遠處一棟棟的高樓大廈。
剛醒來的時候,只有御璽陪在她身邊,他說伊人已經回雲居收拾東西去了,不久就可以離開鳳城,回到洛城。
但是不一會兒,御璽接了個電話,吩咐她好好休息,他去雲居接伊人回來,便離開了。
現在,她已經等了三個多小時了,爲什麼伊人還沒有回來?
還是……她發生了什麼事?
想到這個可能,白嫣感覺的心臟突然的抽痛,輕蹙了眉頭。
她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在各國輾轉,尋找一顆適合的自己的心臟那麼多年,都沒有找到有,而如今,她只能在最後的生命裡,將他們的女兒保護好,帶離鳳城這個殘酷的地方。
只要伊人可以安然無恙,她寧願以生命,換的她的一世平安。
白嫣無助的靠在牀頭,閉起了眼眸,不讓自己的淚水,再次泄漏她的悲痛。
“嘎吱——”
突然的開門聲,引得白嫣急急張開眼眸,以爲是御璽帶着伊人回來了,眸底升起一絲欣悅感,但是,在看來人的時候,她卻是被眼前的人給驚到了。
妖魅絕色的男人,抱着她的女兒,神色複雜的走了進來。
身後是御璽和月白兩人。
夜牧璃抱着沐伊人走近病牀,微微側頭,清清冷冷的開口對身後的男人說道,“可以留個空間給我們說會話嗎?”
御璽的墨綠眼眸閃了一絲鬼魅的光,不羈的冷笑一聲,轉身離去。
見御璽一走,爲了保住小命的月白,也立即跟了出去,還好心的替他們關上了門。
頓時,病房裡只有淺淺的幾道呼吸聲,襯托的病房越發的安靜。
“你……”白嫣正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是夜牧璃卻先一步開口說道,“對不起。”
白嫣愣了愣,帶着一絲疑惑的眸光落在他懷裡的沐伊人的時候,那蒼白的宛如幽靈的麻木空洞神情,頓時讓她明白,他這句話的含義了。
“囡囡!”白嫣掀開身上的牀鋪,不顧自己的手還在打着點滴,連忙下牀幾步跨到了他們面前,想要從夜牧璃懷裡把沐伊人搶過來。
白嫣的動作有些突然,夜牧璃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沐伊人就被她拖住了手臂,往她扯去。
“你放開我女兒!你放開我女兒!”白嫣變的有些激動,眼眶發紅,就像是陷入了困境之中的母狼,不顧一切的想要保護幼狼。
夜牧璃不肯放手,也任憑白嫣拍打着他緊緊握住沐伊人的手,緊緊的凝着她,一字一頓的說,“我不會放手,無論如何。”
白嫣聽到他的話,驚恐的瞪大眼睛,她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你瘋了!她是你的表妹!”
“她不是!”夜牧璃語氣肯定,眸光堅定。
白嫣不知是被他的堅定給震住,還是被什麼腦海裡閃過的事情給震住,激動的情緒一下子就焉了下去,目光閃閃的看着像極了央泱的眉眼,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
夜牧璃見白嫣變的平靜,又是伸手將依舊處於空洞狀態的沐伊人抱進了懷裡。
“你不可以這樣……你不可這樣的……再怎麼說,你們在法律上,還是表兄妹……”白嫣看着夜牧璃溫柔的舉止,心裡雖然有着一絲的妥協,但是更強烈的不安,還是讓她想要阻止他們。
夜牧璃看向白嫣,淺灼流豔的墨眸流轉着惑人的光芒,淡柔的聲音如清澈的水,流淌過白嫣複雜不安的心底,“我認定的事情,從來都不會改變,一切都交給我,你只要跟伊人好好的呆在這裡,哪都不要去,不要離開我。”
白嫣閉緊了脣,眸光閃爍。
“我知道你害怕什麼,法律上我們是表兄妹,但是,沐家已經不在了,根本就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伊人就是沐家的遺孤,她的身上到底有沒有流着沐家的血液,你最清楚,血緣關係,永遠都改變不了。”夜牧璃說着,眼神轉了一絲的柔和,“我一定會保護你們,且不說伊人對我來說的重要性,也因爲……沐家人,對我的重要性。”
白嫣瞠目,不置信的看着夜牧璃。
“我一直記得沐家是爲什麼顛覆的,也一直記得,是誰害的沐家如此的……我跟你,本質上有着相同的恨,有着相同的目的,所以,你懂嗎?”
白嫣聽到夜牧璃的話,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她點點頭,又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凝在眼眶裡的淚水,輕輕地滑過爬上了細紋的臉頰。
夜牧璃修長的手撫過沐伊人柔軟的墨發,手指輕輕的挑起她一縷長髮,撫摸着,目光溫柔,醉人的看着她,柔情的就像是對待這世間最珍貴的寶貝,
這一刻,天地似乎都遁形。
輕媚低轉的瀲灩色彩在墨眸之中綻放,他絕美的脣角也盛放開一朵朵魅惑人心的花兒,柔情似水、只爲伊人。
捧住她蒼白的小臉,他俯身在她白皙的額頭印下淺淺的柔情一吻,惑人的眸光深深的看進她空洞的杏眸裡。
那深邃而專注的模樣,似乎是要強迫着她,看到自己。
黑乎乎的杏眸,他絕色的容顏,模糊而渙散。
他緊緊的凝着,深深的看着,非要將自己烙進了她的杏眸深處。
輕啓薄脣,他清澈的嗓音緩緩響起,“伊人,你要相信我。”
“……”
輕輕的觸碰着她蒼白幾近透明的肌膚,夜牧璃再次俯身,吻了吻她紅腫的杏眸。
然後,凝視她,再次開口說道,“乖,你一定要相信我。”
沐伊人空洞的杏眸,突然閃了一下。
渙散的倒影,似乎在那黑白分明的眼眸,慢慢的聚集起來。
很慢很慢的一個過程,即使只是微小的變化,但是夜牧璃看了,脣邊綻放開了魅生的微笑。
他知道,這一刻,她聽進了他的話。
不由地將她抱緊,他魅惑的笑,絕色的容顏,在她黑茫茫的眸底,成了一道流光,照進了她深淵裡的黑暗,爲她照亮一個柔光閃現的出口。
所有的冶豔在杏眸之中匯聚成一箇中心點,他噙着一絲傾倒天地的笑,用溫熱的脣,擦過她的耳畔,低低的呢喃了一句話。
那一霎那,杏眸倏地就閃現了一絲流光。
輕揚脣角,他定定的凝進她逐漸變的清澈的眼眸,柔情浮動、暗香浮動。
瀲灩絕美的脣輕啓,他以脣語說了幾個字,留給她最後的深情一眼,便鬆開了自己的手。
斂下墨眸,掩下溢滿的溫柔和灼豔,他轉過身子,往門口走去。
打開門,再擡眼的時候,他妖媚的墨眸,依然恢復一片清淡疏離、波瀾不驚。
“嘎吱——”
隨着病房門的再次合上,沐伊人染上流光的清幽杏眸,眸底彷彿還縈繞着那消失的純白清雅的身影,揮之不去。
清涼的薄荷香氣,若有似無,在身上繚繞。
阿璃……
沐伊人清幽的杏眸,瑩光閃閃,凝住一抹輕撩於心的霧氣。
他在耳畔最後說的那句話……是真的嗎?
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她嬌小的身子,突然被身後的人給抱住了。
熟悉的味道,讓她的心微微一驚,眼底的霧氣更甚。
動了動嘴脣,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一句話。
“囡囡,媽媽對不起你。”白嫣將頭擱在沐伊人的肩上,哽咽的說着。
沐伊人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好一會兒,她纔開口說出了聲音,“媽媽……”
聲音到出口,如此的沙啞。
擡起小手,她抓住母親的手,那溫暖的溫度,讓她的心也跟着溫暖起來。
“媽媽……阿璃說的……是真的嗎?”
她閃爍着光芒的杏眸一絲不苟的看着白嫣,那裡,不知是有期待,還是有失望。
如果是真的……那麼是她,還是他?
白嫣輕皺着憂傷的眉頭,無奈的點了點頭。
沐伊人的喉嚨有些酸,得到了這個答案,即使有着衝動讓她想要繼續詢問下去,但是,她卻是沒有了勇氣再聽下去。
這短短的時間,她已經知道了太多深埋的秘密,她怕她……受不了。
從天堂掉到地獄,再從地獄回到人間,她不想再一次掉進地獄。
就這麼就好了,就這麼就好了。
她不想再知道太多了。
回聲緊緊地抱住母親,沐伊人聲音帶着一絲的滾燙和酸楚,“媽媽,無論怎樣,囡囡只有你一個親人了,無論我們跟沐家有沒有關係,你就是我的媽媽,囡囡永遠都是你的女兒。”
白嫣鼻子一酸,抿緊了脣,不讓自己再哭出來。
囡囡,只要你幸福,只要你平安,媽媽都如你所願。
就算你不是媽媽的親生女兒,就算你跟沐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媽媽這輩子,只有你這個女兒,你永遠都是媽媽最好最乖的女兒。
擡眼看着窗外燦爛的陽光,白嫣彷彿看到了那遠在天邊的溫柔笑臉。
沉寂二十五年的記憶,隨着那恍惚的一刻,呈現出來。
洛城一所孤兒院內,一對長相出色的中國夫婦,剛從美國趕回來,就立即來到了這裡。
院長見到他們,馬上帶他們到了一間獨立的房間,還未打開門,便聽到了裡面傳來的刺耳響亮的哭啼聲。
“唉,這個女嬰長的那麼精緻,很多人來了都說想收養,但是抱走了不出幾天又抱了回來,說孩子整天哭,看醫生也說沒用,不知道哭什麼,不敢再收養,誰都哄不了她,要不是沐先生和沐夫人堅持說要看看,我也不會再讓這孩子給誰抱養的了。”院長一邊說話,一邊帶他們走近了房間。
小小的嬰兒牀上,一個白裡透紅的小女嬰,在中間擺動着小手,大聲的哭着,那白皙嬌嫩的小圓臉,因爲長時間的啼哭,已經泛起了令人心疼的紅暈。
“真是可憐的孩子。”長的溫柔嫺靜的少婦人,眼裡含着無盡的疼愛,伸手抱起了小嬰兒。
說也奇怪,就在她接觸到女嬰的那一刻,一直嚎啕大哭的嬰兒,竟然止住了哭泣。
圓圓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抱住自己的少婦人,片刻之後,突然就咧開了一抹笑。
清脆的嬰兒笑聲,突地在房間內響起。
而旁邊的院長,早就在嬰兒停止哭泣的一瞬間,不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彷彿是看到了奇蹟一般,她立即笑開,“看來這小女嬰跟沐夫人很有緣啊!一見到沐夫人,竟然就馬上不哭了,簡直就是奇蹟啊奇蹟!”
嫺靜淡柔的少婦人抱着笑的開懷的女嬰,轉向了自己的丈夫。
女嬰胖乎乎的小手在半空中興高采烈的揚着,划着,男人伸出自己的手想要撫摸她紅暈的小圓臉,卻是被女嬰毫無預兆的抓住了。
對比過於強烈的大手和小手,令他微微發愣。
女嬰看着他,咿咿呀呀的,似乎在對他說些什麼。
少婦人看到這一幕,感動的笑了,眼眶竟然有些微的發紅,“央祈……”
被妻子喚了一聲,他一臉柔情的望着妻子,看到她隨着孩子的笑而笑的開心,他的心裡,頓時溢滿了幸福。
一隻手輕輕地包裹着嬰兒的小手,他伸出另一隻手,抱住了妻子,溫柔的在她耳邊說道,“這個孩子,就是上天賦予我們的奇蹟。”
這一刻,就算是捨棄一切繁華江山,任憑世界天崩地裂,也抵不過他們的長相廝守、海枯石爛。
陽光漸漸變換角度,照進窗臺的光線,也逐漸的在室內蔓延開來。
白嫣閉起眼眸,嘴角彎起了一抹久違的溫暖笑意。
央祈,你看到了嗎?當年我們在孤兒院收養的女兒,現在已經是一個出衆的大人了。
已經有人許她一生無憂,走過這個我們來不及走完的繁華盛世。
如果你在天生看着,那你要好好的保佑我們的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