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英國方面試探着伸出的和平橄欖枝,克里姆林宮的要求很簡單也很狂妄:
他們要求得到整個歐洲!
嗯,確切地說,是除去不列顛羣島以外的整個歐洲大陸。
——面對英國外交大臣安東尼.艾登閣下色厲內荏的詢問,約瑟夫大叔(斯大林)很客氣地表示,布爾什維克的現階段目標“僅僅”是整個歐洲大陸!不列顛羣島暫時還不在目標範圍之內。
所以,只要唐寧街十號的那個胖子不再妄想幹涉任何歐洲大陸的事務,蘇聯和英國還是可以和平相處的。
再具體一點來說,斯大林對英國方面提出瞭如下的一攬子要求:
第一,限期撤出所有在法國的英軍,不再對法國法西斯僞政府提供任何支持;
第二,限期撤出入侵挪威的英軍,承認新建立的挪威紅色政權;
第三,限期撤出入侵希臘的英軍,承認新建立的希臘紅色政權;
第四,和平解決意大利問題,各國佔領軍撤離意大利,由意大利人全民投票決定未來前途;
——由於蘇聯方面佔領了人口稠密、經濟發達的北意大利,佛羅倫薩、米蘭、威尼斯等一系列歷史名城盡在其手,人口遠遠多於美英聯軍控制的意大利南部。所以若是搞全民公投的話,絕對是意共上臺的結果……
第五,“象徵性”地賠償三億英鎊,作爲對法國、荷蘭、希臘和比利時等國受害左翼組織的彌補。
……
粗俗一點地表述,就是:不列顛蠻子速速從歐洲大陸滾蛋,回你們的小島上玩自己去吧!如此方可饒你一死,嗯,走的時候別忘了把賠償金留下,你之前闖進來搞破壞的時候,可還砸壞了不少花花草草呢!
這種把大英帝國視若無物的態度,頓時氣得丘吉爾一蹦三尺高,差點撞上天花板。在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發泄了一通之後,這個胖子便徹底熄了跟俄國布爾什維克妥協的心思,決定要咬緊牙關戰鬥到底。
於是,就在第二次敦刻爾克大撤退順利結束的當天,丘吉爾在議會發表演說,公開鼓動對蘇宣戰:
“……在納粹德國的魔掌威脅着不列顛的時候,我曾向國會表明過,我將奉獻的我唯有熱血、辛勞、眼淚和汗水,帶領我們的國家戰勝這樣一場極其嚴酷的考驗,度過曠日持久的鬥爭和苦難。
而現在,不列顛又一次走到了最危險的時刻,女生們!先生們!我不得不繼續請求你們,也要像過去一樣,繼續奉獻出你們的熱血,辛勞,眼淚和汗水,爲了我們的自由和生存,與那個東方邪惡的紅色獨裁者做殊死的抗爭,若問我們的政策是什麼?我的回答是:在陸上、海上、空中作戰。盡我們的全力,盡上帝賦予我們的全部力量去作戰,對人類歷史上最黑暗的,最兇殘的暴政作戰。這就是我們的政策。
若問我們的目標是什麼?我可以用一個詞來回答,那就是勝利。不惜一切代價,去奪取勝利——不懼一切恐怖,去奪取勝利——不論前路如何漫長、如何艱苦,去奪取勝利。因爲沒有勝利就不能生存。
我們務必清醒地認識到,沒有勝利就不復有大英帝國,沒有勝利就不復有大英帝國所象徵的一切,沒有勝利就不復有多少世紀以來的強烈要求和衝動:人類應當向自己的目標邁進。
我精神振奮、滿懷信心地承擔起我的任務。我確信,大家聯合起來,我們的事業就不會遭到挫敗。
在此時此刻的危急關頭,我覺得我有權要求各方面的支持。我要說:來吧,讓我們羣策羣力,並肩前進!”
雖然丘吉爾在演講中洋溢的鬥志和激情彷彿跟過去一樣強烈,但在議院裡得到的掌聲卻是寥若晨星。
——再豪邁的語言並不能掩蓋現實的蒼白,再熱情的煽動也無法讓枯萎的心靈死灰復燃。
在持續了六年的全方位殘酷戰爭之中,在從北歐冰原、非洲沙漠一直延伸到東南亞熱帶雨林的無數個廣袤戰場之上,大英帝國不僅耗盡了它的全部人力、物力與財力,也被榨乾了它的全部精力、勇力和毅力。
整整一代小夥子都倒在了戰場上,連女人都被徵召進了軍隊,盎格魯-撒克遜民族的血液都快要流乾了。
英國人已經受夠了無休止的戰爭,受夠了無所不在的匱乏,再也不想繼續過着這種噩夢般的日子了。
只要能讓大不列顛島上的家園安寧如初,剩下的什麼帝國榮耀,什麼大陸均勢,都統統見鬼去吧!
最終,對蘇聯宣戰的提案遭遇否決,反倒是有人拋出了結束戰時狀態的建議,並且迎來了一片歡呼。
面對議會的一陣陣反對聲浪,丘吉爾首相的臉色異常鐵青。如果他真有足夠崇高的威望,此時或許已經在琢磨着要不要學習克倫威爾和拿破崙兩位先賢,發兵用武力解散議會了。
但很遺憾,他沒有。不列顛的軍人並不喜歡丘吉爾,反倒因爲一系列的失敗而對他怨氣沖天。
——由戰前的一流強國衰落到美國跟班的地步,同時還要在最前線直接面對蘇聯毛熊的恐怖。
把大英帝國一手摺騰到這樣悽慘的地步,丘吉爾這個首相實在是難辭其咎。
一旦戰時狀態結束,國防法失效,那麼他這個戰時首相的下臺,恐怕也就進入了倒計時。
到了這個時候,孤立無援的丘吉爾首相,發現自己似乎只剩下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於是,他扭過頭來,將期盼的目光投向了西方,那個大西洋彼岸的“民主國家兵工廠”……
但是,美國的楊基佬們,真的願意付出自己的鮮血和金錢,爲大英帝國的歐洲霸權去買單嗎?
大洋彼岸,美國
自從太平洋戰爭爆發開始,美國捲入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漩渦,前後也已經有四年之久了。
因爲戰火始終都沒有怎麼燒到美國本土,所以,相比於到處充斥着死亡和匱乏的歐洲各國,戰時美國人的生活算是寬裕得多。紐約的百老匯依然燈紅酒綠,佛羅里達的海濱浴場也依舊熱鬧繁華。
但不管怎麼樣,曠日持久的戰爭消耗,還是給普通美國人的生活造成了一定的影響。汽油的限量配給,讓美國人沒法再愜意地開車兜風。而戰時的市場管制,又使得市場上只有些發青的凍雞肉和土豆,孩子們喜歡的糖果總是難覓其蹤,黃油、牛肉乾和水果也是時有時無——吃飽是沒問題,但吃好就別想了。除非有着特殊的關係,否則就算拿出再多的美鈔,也很難買到牡蠣和龍蝦之類的高檔食品。
因爲軍隊徵發了太多的男青年,爲了彌補勞動力的不足,出現在工廠裡的女性也越來越多。羅斯福總統的夫人在戰爭期間多次公開發表講話,呼籲婦女們從家裡走出來,用雙手爲家庭和國家做出貢獻。
總的來說,此時的美國人還沒有明顯的厭戰情緒,依然全心全意地支持國家打贏這場反法西斯戰爭。
但是,如果敵人不再是法西斯的話,情況又會變成怎麼樣呢?
華盛頓,白宮
雖然已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但科德爾.赫爾國務卿還是拿着一個文件夾,來到了橢圓形辦公室的門外。
望着從門縫裡射出的橘黃色燈光,他先是輕輕地咳嗽一聲,然後敲了敲門。
“……進來吧。赫爾先生!”
從房門裡面傳來的,卻不再是那個“輪椅上的巨人”的和藹嗓音,而是另一個略顯陌生的回答。
是啊,那位二十世紀最著名的美利堅大統領、現代人類希望神光之集大成者,儘管瘸腿卻身殘志堅的富蘭克林.羅斯福總統,已經在不久之前病死了。現在這間辦公室裡坐着的,是杜魯門總統。
一個以副總統身份倉促上位的幸運兒,一位強硬的右翼保守派人士,以及一名好面子的愣頭青。
總的來說,杜魯門總統並不怎麼理解羅斯福總統之前制訂的宏大全球戰略規劃,也不喜歡羅斯福總統留下的政府班子,但因爲根基淺薄、缺乏人望的緣故,又不得不捏着鼻子繼續跟諸位“前朝老臣”勉強合作。
然後,在合作的過程之中,因爲彼此觀念的南轅北轍,一直在不斷地鬧出各種矛盾和衝突。
如果是和平時代,這樣的磕磕碰碰倒也不算什麼。但在眼下這種戰爭年代,可就顯得非常要命了——幾百萬美軍正在全球各個戰場殊死搏殺,白宮的任何一個錯誤判斷都有可能葬送成千上萬條年輕的生命!
最近這一段時間以來,因爲杜魯門總統和整個執政團隊的各種意見對立,白宮的一系列戰略決策被搞得一團糟,很多計劃都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執行下去了。比如說,在徹底消滅了德國納粹之後,原本應當儘快敦促蘇聯對日宣戰……但若是完全按照杜魯門總統的想法一意孤行的話,蘇聯恐怕就要對美國宣戰了!
上帝啊!他似乎真的把英國當成了需要不惜一切代價支持的親密盟友!
至於拆散英法殖民地體系對美利堅合衆國的巨大意義,則被杜魯門忘在了腦後,即使很多人對他苦口婆心地百般勸說,分析利弊,他還是堅持認爲,白宮應該跟唐寧街十號站在一起,並肩迎戰克里姆林宮!
甚至還不僅僅是在口頭上表示一下態度,而是要讓艾森豪威爾的軍隊在羅馬前線動真格的!
真該死,幫助英國人維持殖民地,爲了英國人而在歐洲跟蘇聯開戰,對美利堅又有什麼好處?
雖然在嘴上都對布爾什維克的“赤色瘟疫”表示敵視和警惕,但實際上除了杜魯門總統,白宮上下絕大多數人都明白,在戰勝了軸心國之後,美利堅合衆國下一個真正的敵人是不列顛,嗯,或許還有法蘭西。
在這個時代,英格蘭的紳士們擁有全世界最大的殖民地版圖。世界人口的1/4都是大英帝國的臣民,地球陸地面積的1/5盡是大英帝國的版圖。從英倫三島蔓延到岡比亞、紐芬蘭、加拿大、新西蘭、澳大利亞、馬來西亞、香港、新加坡、緬甸、印度、烏干達、肯尼亞、南非、尼日利亞、馬耳他以及無數島嶼,地球上的24個時區均有大英帝國的領土,故而號稱“日不落帝國”。英國霸權領導下的國際秩序被稱爲“不列顛治下的和平”,從而可以清晰地瞭解到這個龐大帝國在全球的影響力。相形之下,過去那些偉大的征服者,無論是亞歷山大大帝、凱撒還是成吉思汗,都只能望洋興嘆,望塵莫及。
英國經濟學家傑文斯,曾經這樣得意洋洋地描述大英帝國的經濟影響力:“……北美和俄國的平原是我們的玉米地,加拿大和波羅地海是我們的伐木場,澳大利亞是我們的牧場,秘魯是我們的銀礦,南非和澳大利亞是我們的金礦,印度和中國是我們的茶葉基地,東印度羣島爲我們提供甘蔗、咖啡和香料,美國南部是我們的棉花種植園……”即使是在進入20世紀之後,各項新的核心戰略資源,如石油、鐵、鋁、鉛、鋅、銅、鎳、橡膠等等的原材料生產基地,也大多控制在大英帝國的手中。
大英帝國各個殖民地的原材料,源源不斷地運往大不列顛島的各個工廠,而遍佈世界各地的廣袤領地,又爲其工業產品提供了得天獨厚的貿易市場。不將其徹底拆散的話,美利堅合衆國的霸權根本無從談起。
至於真正跟蘇聯人展開全面搏鬥,那最起碼也應該是拆掉了英法兩個老牌殖民帝國之後的事情吧?
赫爾非常理解和支持上述觀點,而羅斯福總統的影子和智囊哈里.霍普金斯也是如此認爲的。
但杜魯門總統卻不是這樣的想法,他似乎真的以爲美國已經是民主自由陣營的領袖,需要全力援助英國人對抗席捲歐洲的布爾什維克“赤色瘟疫”……這種想法其實也沒錯,但問題是太超前了!
爲了方便美利堅合衆國在日後更加完整地接受大英帝國的遺產,這個說英語的殖民帝國確實是不應該現在就崩潰,但是,合衆國也不能援助得太過頭了,否則一旦讓大英帝國死灰復燃,豈不就成了自討苦吃?
由於兩種觀點的衝突,白宮這段時間的歐洲政策幾乎陷入了癱瘓,各式各樣的爭吵一場接着一場,實在是令人頭疼萬分……當然,赫爾國務卿同樣也不得不承認,羅斯福總統之前遺留的戰略計劃,也遠遠談不上盡善盡美,甚至前後破產了很多次。尤其是對蘇聯和日本的各種誤判,更是嚴重得堪稱離譜。
雖然很多情報分析人員都對此無法理解,甚至精神崩潰地大喊什麼“錯的不是我!錯的是這個世界!”或者翻着白眼嘀咕什麼“現實比小說更離譜”……但現實就是現實,再怎麼不肯承認也是沒有用的。
再次嘆了一口氣,將上述的紛繁思緒擠出腦海,科德爾.赫爾國務卿推開門,走進去,把門關好,然後就看到杜魯門總統和哈里.霍普金斯特別助理,正站在一張歐洲地圖前面,比比劃劃地爭論着什麼。
“……看看吧,多麼可怕!從阿姆斯特丹到布魯塞爾,再到巴黎和奧爾良,然後是圖爾和南特,接下來大概還有里昂和馬賽!布爾什維克的裝甲洪流就像利刃切開牛油一樣,在短短兩個月裡捅穿了整個法國!
然後,在北歐,蘇聯人不但佔領了芬蘭,還悍然入侵了之前一直保持中立的瑞典王國,硬是把它變成了一個邪惡的赤色政權。這樣蠻橫無理的侵略,跟希特勒之前入侵波蘭和捷克又有什麼區別?
如今,蘇聯人又把魔掌伸向了挪威,眼看着整個斯堪的納維亞半島就要被染成紅色!”
杜魯門總統用紅色鉛筆在地圖上畫了幾個個粗大的箭頭,然後神情激動地說,“……英國人已經在這場遏止布爾什維克的戰爭中敗下陣來。現在輪到我們履行盟友義務,拯救歐洲文明世界的自由與民主了!”
“……咳咳,總統先生,恕我直言,目前蘇聯和英國都還沒有互相宣戰,所以從法律上來說,之前幾個月在低地國家和法國爆發的戰鬥,只能算是局部武裝衝突……合衆國並沒有什麼需要履行的盟友義務……”
霍普金斯咳嗽着說道,臉色異常憔悴——這位羅斯福總統的智囊從很多年之前開始就身體不好,一直在同病魔搏鬥,從一九四一年起,每個月醫生在預言他只剩下了幾周陽壽,然而他總是重新挺起來,直到羅斯福總統已經去世的現在,他還是繼續強撐着病體,跟接任的杜魯門總統一起操持國務。
儘管杜魯門總統不喜歡霍普金斯的偏左自由主義思想,但還是不得不承認他的能力和智謀。
“……連原子彈都丟了出來的‘局部武裝衝突’?”杜魯門嘲諷地冷哼了一聲,同時偶然轉了一下腦袋,這才注意到了辦公室裡還有另一個人——也不知爲什麼,從進門之後,赫爾國務卿就一直默不作聲地站在牆前,久久地一聲不吭,似乎是在組織措辭,又彷彿某些要談到的東西超出了他的思維能力。
“……怎麼不開口?是有什麼麻煩的事嗎?赫爾先生。”杜魯門總統問道。
“……確實是有一樁麻煩。”赫爾儘可能地斟酌着措辭,“……丘吉爾在議會遭到嚴重挫折。爲了應對俄國人的繼續進逼,他不僅尋求我們的支持,還提出了幾項很荒誕的建議,比如成立德國流亡政府……”
“……德國流亡政府?丘吉爾首相到底在想什麼?”杜魯門總統聞言微微一愣,隨即就轉身回到了座位上,表情嚴肅地說:“……能給我仔細講一講,這具體是怎麼回事麼?”
然後,聽着赫爾國務卿結結巴巴的描述,杜魯門和霍普金斯兩人的嘴巴都越張越大。
——原因無他,丘吉爾首相這一回的腦洞實在是開得太大了!
很顯然,歐洲大陸上步步緊逼的紅色鐵流和大不列顛島內醞釀的倒閣風潮,似乎已經讓這個胖子有了精神錯亂的徵兆,在內外交逼的惡劣形勢之下,丘吉爾對白宮拋出了這樣幾條匪夷所思的“反蘇奇策”:
首先是讓意大利國王維托裡奧.埃馬努埃萊三世重新復辟登基,在美軍控制的半個羅馬或者更南方的那不勒斯等地建立“正統王國政府”,利用王室的傳統影響力,跟北意大利的紅色政權爭奪人心。
其次是設法蠱惑西班牙的佛朗哥將軍參戰,派遣西班牙軍隊進入法國戰場,抵禦蘇聯紅軍的兵鋒。
如果說這兩條建議雖然讓人好像吃了蒼蠅不太舒服,但勉強還算是正常思維邏輯的範疇的話,那麼下一條建議就簡直是瘋人囈語了——在柏林被蘇聯紅軍攻陷,納粹德國覆滅前夕,戈培爾、戈林等一系列納粹骨幹逃到荷蘭,隨後被英軍俘獲,鄧尼茨也坐着一艘潛艇在公海上向英軍投降,目前這幫人都在英國的戰俘營裡團聚。病急亂投醫的丘吉爾,眼下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他們頭上,準備在徵得美國同意後就釋放這些人,在倫敦組建德國流亡政府,領導德國本土的“抗蘇游擊隊”!
甚至就連德國流亡政府的新元首人選,丘吉爾首相都已經預先安排好了——納粹德國的副元首赫斯在四年前駕機飛到了英國企圖和談被扣,現在還在他們的監獄裡。相比於其他那些臭名昭著的納粹頭目,赫斯這個傢伙的履歷相對乾淨一些,如今正好順理成章地推到德國流亡政府新元首的位置上……
這個突破了人類想象力的主意……怎麼說呢?確實,德意志第三帝國目前纔剛剛覆滅了幾個月,歐洲各地還殘存着不少納粹餘孽。如果美英兩國改弦易轍,轉而支持他們恢復德國政權,並且通過各種間諜渠道,向德國境內的納粹餘孽提供軍火和資金的話,那麼確實是能夠給蘇聯人造成不小的麻煩。
但問題是,如果這麼一來的話,同盟國之前那些年的一切反法西斯戰爭宣傳,就統統都完全成了笑話——真以爲只要拿掉希特勒,剩下的德國納粹就不是法西斯了嗎?就算是再怎麼愚弄公衆,也不能這樣玩啊!
想到這裡,霍普金斯忍不住瞟了眼沙發旁邊丟着的一本《美國隊長》漫畫:在這本膾炙人口的流行漫畫裡,希特勒固然是大魔頭的形象,但戈培爾、戈林這些傢伙,難道就不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妖魔了?
“……一堆荒唐到了極點的主意!丘吉爾真是瘋了!我們可不能跟着他發瘋!”
即使是三人之中思想最反動的杜魯門總統,也否決了丘吉爾“扶植納粹”的瘋狂主意,順帶着把其它的點子也都給否決了。不過還沒等赫爾國務卿和霍普金斯兩人稍微鬆一口氣,就又聽到杜魯門話鋒一轉,“……但是,遏制蘇聯勢力的膨脹和幫助我們的英國盟友,如今也已經刻不容緩!有什麼好的對策嗎?”
如何遏制擁有核武器的蘇聯?如何幫助風雨飄搖的大英帝國?
這兩個問題,實在是讓自詡爲聰明人的霍普金斯感到頭疼,尤其是在不能直接對蘇開戰的情況下。
確實,如今的歐洲戰略局勢對於美國來說真是太惡劣了,大半個歐洲最精華的部分已經被蘇聯快刀切牛油地切了下來,一口氣吞光了最肥美的戰爭紅利。只給美英聯軍留下了南意大利這麼一塊食之無味的雞肋,還有希臘南部的幾個海島,法國雖然還處在內戰之中,但在蘇聯裝甲集羣進入巴黎之後,勝負早已成定局。
可是,縱然對蘇聯勢力的急速擴張再怎麼不滿意,白宮的官僚和華爾街的財閥們也沒有什麼牌可打。
跟另一個世界的歷史不同,這個世界的蘇聯在二戰中要彪悍得多,身家也豐厚得多。除了少量純屬象徵性的“友情捐贈”之外,約瑟夫大叔(指斯大林)並不需要依靠美國的援助物資來打仗。在戰爭期間,美蘇之間確實還保持着貿易聯繫,但數量和規模根本微不足道,白宮不可能用美援物資這個籌碼來拿捏俄國毛熊。
至於援助歐洲各國反蘇力量的事情,近幾個月來白宮其實一直都在做,可惜成果寥寥。目前整個歐洲都在蘇聯鋼鐵洪流的震撼下膽顫腿軟,而在荷蘭外海冉冉升起的蘑菇雲,更是讓所有人爲之瑟瑟發抖。
事實上,按照霍普金斯的想法,在已經得知蘇聯擁有原子彈的情況下,丘吉爾還要堅持武裝反蘇,根本就是坐在炸藥包上玩火!跟美國不同,英國本土和蘇聯紅軍之間,可沒有浩瀚的大西洋作爲天塹阻隔,狹窄的英吉利海峽根本不頂用。萬一約瑟夫大叔哪天心情不順,多喝了幾口伏特加,然後一拍腦門,下令直接丟一堆核彈到英國……烏拉!一切麻煩都解決啦!再也沒有什麼大英帝國了!
——就在前不久,霍普金斯剛剛閱讀了關於美國醫療隊從英國海軍基地斯卡帕灣發來的報告,描述了因爲原子彈爆炸而染上輻射病的慘狀:專家表示這種疾病根本沒有特效藥,即使是合衆國最優秀的醫生,也只能看着皇家海軍的官兵們一點點地皮膚潰爛、內臟腐朽,最後帶着渾身的腐臭和膿水,極度悽慘地死去。
跟擁有這種核子武器的對手正面爲敵,真不知應該算是勇敢還是瘋狂,尤其是當英國佬自己手裡卻沒有原子彈的時候——反正不管怎麼樣,美利堅合衆國是絕對不會把剛剛研發出來的核彈交給他們的。
說真的,霍普金斯實在是很難理解,印象中貧窮落後的俄國人,究竟是怎麼把原子彈這麼高技術的東西鼓搗出來的——確實,製造原子彈的基本原理並不是什麼秘密,在戰前的公開刊物上就可以找到。
不過,製造原子彈的關鍵性技術障礙,從來不在於原子彈本身的設計製造,而在於如何分離出足夠數量的濃縮鈾,只要能夠搞到那麼多武器級的鈾和鈈,哪怕是一個普通電氣工程師也能做出核彈來。
但問題是,以二戰時代的技術條件,想要積攢那麼多的核原料,可是難比登天的事——美國搞的“曼哈頓工程”,歷時三年,僱傭工人二十萬,總計花費二十億美元(當時的美元可比日後的綠票子值錢得多,一把衝鋒槍的成本才十美元,抗戰結束後的國民黨政府全部積蓄也不過九億美元),不惜拿國庫白銀當纏繞電線製造巨型電磁鐵,最後才造出了區區三枚核彈……其中一枚在七月份已經用於試爆,現在只剩了兩枚。
而蘇聯人光是砸在英國人頭上的原子彈,如今就已經有兩枚了,手上的存貨更是不知道還有多少。
當然,爆炸在荷蘭外海的那兩顆原子彈,也有可能就是蘇聯核武庫的全部了。眼下的斯大林說不定是在拿着不存在的原子彈,打着空幌子嚇人。但這樣一旦錯判就要亡國滅種的事情,又有誰敢去賭呢?
嗯,丘吉爾似乎真的敢賭,但美利堅合衆國卻實在沒必要陪着他發瘋,就連英國人也快要拋棄他了。
遏制擁有核武器的蘇聯固然難辦,如何幫助落魄的英國人則更是麻煩——這不僅僅是援助幾十船或者幾百船物資就能解決的問題,而是需要切切實實地幫助英國人穩住殖民帝國的版圖,哪怕只是暫時的。
對於大英帝國來說,遍及全球的廣袤殖民地,既是無窮財富的源泉,也是一切麻煩的來源——在民族主義急劇覺醒的二十世紀,全球每一個角落都瀰漫着越演越烈的反殖民運動。
而宗主國的傾銷商品和盤剝,給殖民地與半殖民地國家的災難也是十分深重——具體可以參考民國時期寫實小說《多收了三五斗》……對待不能完全掌控的半殖民地中國尚且如此,印度、緬甸、南非、西非的殖民地更是被英國殖民者給橫徵暴斂到了駭人聽聞的程度,各種反抗的火苗此起彼伏、從未熄滅過。
到了大英帝國被極度削弱的二戰時代,這些鬱積多時的火苗,更是如何火山噴發一般地爆了出來!
看着世界地圖上英國各個殖民地的悽慘現狀,霍普金斯感覺這就跟身患絕症的自己一樣無藥可救。
緬甸和馬來亞已經被日本佔領好幾年了,大半個澳洲也被插上了太陽旗。麥克阿瑟在逃出菲律賓之後,接着在澳洲指揮盟軍跟日本人繼續打了幾年,士氣越打越低,地盤越打越小,如今只剩下了澳洲大陸最南端的墨爾本等幾個據點,若是再吃上幾個敗仗,恐怕就要逃亡到新西蘭或者塔斯馬尼亞島了。
而大英帝國皇冠上最璀璨的寶石——印度,更是淪爲了一個羣雄逐鹿的大戰場。雖然日軍僅僅佔領了斯里蘭卡這座島嶼,但被他們送上印度次大陸的國大黨造反派頭子蘇巴斯.錢德拉.鮑斯,卻成功引爆了整個印度的反英大起義。海德拉巴,克什米爾等土邦相繼自立,善戰的錫克人在旁遮普重建了他們的卡利斯坦王國,就連尼泊爾、阿富汗、伊朗這樣弱雞,都忍不住向富饒的印度次大陸伸出了黑手。
——這個世界的蘇聯,並不需要運輸美國援助物資入境的通道,所以英國和蘇聯並未在二戰期間聯手瓜分伊朗。相反,在蘇聯的默許之下,伊朗的禮薩國王甚至發兵東征,企圖在印度殖民地的崩潰中分一杯羹。
由於英國皇家海軍始終不能徹底擊敗日本聯合艦隊,奪回印度洋的制海權,更沒有餘力向印度投放大量援軍,於是英國在印度的殖民統治,也如同風中殘燭一般搖搖欲墜。就連南非都起了別樣心思。
縱觀世界,如今統治秩序還比較穩固的英國殖民地,只剩下了黑非洲和北非、中東。但前者的熱帶種植園對維持戰爭的意義有限,後者除了砂子和石油之外什麼都沒有。偏偏蘇聯和美國都不缺石油,甚至有餘裕供給歐洲,佔領了荷屬東印度殖民地的日本也不缺石油,剩下的有色人種則貧窮落後得用不起多少石油……
總之,讓美軍幫助英國鎮壓殖民地反抗,根本就是一樁吃力不討好,還很可能搞臭名聲的苦差事。而且怎麼看也沒有動手的必要。更關鍵的是,美利堅合衆國自己難道就沒有麻煩要解決嗎?
“……總統先生,在考慮如何遏制蘇聯、援助英國之前,我們還是先想想如何打敗日本吧!”
聽了霍普金斯憋了半天之後才憋出來的這句回答,杜魯門總統就不禁感到一陣鬱悶。
哦!討厭的日本人!
不僅把美國拖進了戰爭,還攪亂了美利堅合衆國的全盤戰略計劃!
——自從參加這場世界大戰以來,美利堅合衆國之所以遲遲未能把大部隊投入歐洲,讓蘇聯獨霸歐洲的局面成型,除了政治上的考慮之外,還受到另一個關鍵因素的掣肘:那就是跟日本帝國較量的太平洋戰場!
自從珍珠港受襲之後,打敗日本,迫使它無條件投降,就成了全體美國人最強烈的心願。
而這也是美國參戰的直接目標,放棄和漠視這個目標就是絕對的政治不正確!
即使是以合衆國總統之尊,也不能違背廣大公衆的這番心聲。
連任了四屆的羅斯福總統尚且做不到,杜魯門總統就更是不行了。
雖然早在1941年末,美國剛剛參戰的時候,羅斯福總統就曾經在國會發表演講,勸說議員們不要將目光只盯在日本這個小丑一般的對手身上,而是要投向歐洲,並且推出了“先歐後亞”戰略政策。
但問題是,羅斯福總統顯然低估了日本這個“小丑一般的對手”的難纏和兇悍程度——奇襲珍珠港、菲律賓之戰、橫掃東南亞、新幾內亞陷落、突擊印度洋、登陸澳洲……隨着一面又一面刺眼的太陽旗在地圖上升起,日本武士的刀子從北半球一直劈到了南半球,也將美利堅合衆國海陸軍的臉面給砸了個粉身碎骨。
尤其是兩次驚天動地的努美阿大海戰,每一次都幾乎全殲了美國太平洋艦隊的主力。而日本海軍的大和號、武藏號這兩艘超級戰列艦的驚豔表現,更是讓全世界的海軍和船舶專家都掉了一地的眼鏡片——艦載雷達貌似最遠可以掃描到近千公里的範圍!合金裝甲厚得十六寸穿甲彈和潛射魚雷都打不穿!主炮採用的“鈾合金穿甲彈”不僅堅硬,而且在命中之後還會自燃……更不科學的是,明明是兩艘身寬體胖的超級戰列艦,卻硬是能跑出四十二節的超高航速,甚至比很多魚雷跑得還要快!你這是戰列艦還是賽艇啊?!
爲了幹掉這兩艘惡魔般的日本戰列艦,美國海軍上下可謂是費盡了心思,各種腦洞大開的點子層出不窮,
從鴿子炸彈到鉅艦撞擊,從蛙人偷襲到飽和轟炸……可惜截止到目前爲止,一切的嘗試全部宣告失敗。相反,在最近的這段時間裡,日本人又有兩艘新的同級戰列艦下水服役,被命名爲美濃號和信濃號……
——隨着“惡魔般的日本戰列艦”數量增加了一倍,美國海軍太平洋艦隊的噩夢也隨之倍增。
總而言之,這樣兩次近乎全軍覆沒的敗仗打下來,再加上在此前後的一系列零敲碎打,美國海軍的脊樑骨都已經基本斷掉了——對於美國這個資源豐富、工業實力傲視全球的世界工廠來說,戰艦和飛機的損失從來不是重點,但二十萬受過良好訓練和富有經驗的海軍官兵的死傷,卻是讓美國感到最爲痛心徹骨和難以補充的損失:海軍不比陸軍,乃是技術兵種,只憑着一腔熱血是沒有辦法發揮戰艦的威力的,至少需要受過中等水平的教育和長時間的嚴格訓練,才能算是合格的水兵。而現代海軍對軍官的素質要求就更高了。
換而言之,在一羣新人的手裡,即使是最強大的戰艦,也難以發揮出百分百的實力。
結果,由於合格水兵和艦長的消耗殆盡,美國海軍的人力資源近乎枯竭,就連最關鍵的戰列艦和航空母艦,也只能依靠從商船上徵調的水手來操縱。至於驅逐艦、登陸艦之類的次要艦艇上,更是充斥着無數的新手菜鳥和旱鴨子,各種奇葩的事故和失誤層出不窮,在戰場上的表現更是讓人不得不投以鄙視的眼神。
更要命的是,在太平洋戰場上一次次慘敗,不僅讓美國海軍在世界輿論面前丟光了臉,也讓羅斯福總統“先歐後亞”的戰略企圖完全破產。雖然美國同樣實施了十分嚴厲的戰時新聞管制,但不管什麼時候都有消息靈通的人,社會上仍然到處流傳着日軍將要在舊金山登陸,或者派出超級戰列艦沿海岸線轟擊港口的謠言。
接下來,就連國會山也被如此程度的慘烈失敗震驚了。參議院和衆議院的議員們一方面羣情激奮地要求復仇,對於海軍的各種重建計劃大開綠燈;一方面卻又要求五角大樓務必保證美國本土的“絕對安全”——即使日軍真的對美國本土實施登陸,軍隊也要能夠頂着日本艦隊的炮擊,把該死的日本小矮子推下海!
無奈之下,羅斯福總統只得把立足於戰後遠景的“先歐後亞”策略,改成了面對現實戰局的“先亞後歐”,原本準備用於在歐洲開闢第二戰場的大批資源,不得不轉而投入到國內,化爲一座座不能動彈的海岸炮臺、防空隱蔽所和陸上要塞。與此同時,爲了能夠對付日本聯合艦隊,尤其是那兩艘惡魔一般的超級戰列艦,天文數字的珍貴資源被投入到無底深淵一般的海軍重建計劃中……然後卻被又一次統統打進了海底。
除此之外,消耗資源的不僅有太平洋戰場的海軍,太平洋戰場的美國陸軍同樣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由於澳洲本土近乎於一片空白的工業實力,爲了讓麥克阿瑟將軍的部隊能夠在澳洲繼續抵禦日軍入侵,他所需的每一升汽油、每一架飛機、每一輛坦克,都必須要萬里迢迢地從美國本土運過去——除了小麥、羊肉和不怕死的澳洲小夥子,澳大利亞幾乎沒辦法提供麥克阿瑟想要的任何東西。如果換成是中國的八路軍游擊隊,或許可以在這樣的條件下堅持戰鬥,但麥克阿瑟卻辦不到這樣的事情,只能指望美國本土的運輸補給。
——從美國本土的兵工廠到澳洲前線有兩條路,要麼從繞過南非的好望角,走南印度洋;要麼繞過新西蘭,走南太平洋……每一條路都是萬里迢迢,更要命的是,在德國U艇和日本聯合艦隊的威脅之下,不管哪一條都成了不折不扣的死亡航線,平均每個月都有至少二十條的“自由輪”在這兩條航線上被俘獲或擊沉!
但爲了打贏這場戰爭,五角大樓還是含着肉痛的血淚,不顧犧牲和損失地繼續往澳洲戰場輸血。
可是,儘管已經不計代價地砸下了這麼多血本,在紙面上具備着絕對優勢的實力。但饒是如此,美軍居然還是無法打敗日本人!只是勉強止住了開戰初期的頹勢,進入了戰略相持階段而已!日本海軍聯合艦隊,這個如同惡魔般頑強狡猾的對手,仍然沒有遭遇任何決定性的失敗。它的力量仍然強大,並且在伺機反擊!
美國太平洋艦隊明明有着數量上的絕對優勢,卻連續遭到日本海軍聯合艦隊整整四年的反覆痛擊,一敗再敗,二十萬將士葬身碧波之下,士氣跌落到谷底,只能勉強守住新西蘭一線,讓五角大樓傷透了腦筋。
美國的龐大力量也因此被牢牢牽制在本土和太平洋,基本無力在歐洲發動任何大規模的攻勢。
如此一來,在參戰四年之後,美國人發現自己的戰績真是堪稱慘淡至極。除了在北非取得過一點成績,跟着英國人一起打敗了“沙漠之狐”隆美爾,消滅了德國和意大利的非洲軍之外,就再也沒有在正面戰勝過什麼敵人:德國納粹是被蘇聯紅軍幹掉的,意大利人是自己政變放棄了抵抗,日本人眼下還蹦躂得正歡……
結果,美國人的自尊心和士氣都嚴重受挫,相當多的美國人都開始沮喪地認爲,自己國家雖然有龐大的生產力和動員能力,但美軍的戰鬥力卻實在令人失望……耗費巨資研究數年的原子彈雖然造出來了,可是美國空軍卻找不到一架能夠從夏威夷直飛東京的轟炸機,沒辦法把它丟到日本列島上去。
而如果拿寶貴的原子彈用來摧毀日軍的前線島嶼基地,又顯得太浪費——原子彈可不是大白菜,在試爆之後總共就剩兩顆了,每一顆的成本就超過日本人的一個島了,下一顆還不知道要猴年馬月才能造出來呢!
總之,在太平洋戰場陷入僵局,歐洲戰場也無法打開局面的情況下,即使杜魯門總統是個鐵桿保守派(其實只是相對於羅斯福較爲靠右,比起日後的麥卡錫還差得遠),也不敢在還沒有解決日本人的情況下,就跟蘇聯的鋼鐵洪流在歐洲直接對抗。而缺乏自信的美國陸軍,同樣也沒有頂住蘇聯人的勇氣和自信。
在這種情況下,雖然很不情願,但杜魯門總統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是必須暫時捨棄歐洲,先亞後歐,將打敗日本,控制和奪取亞洲太平洋地區作爲首要目標,否則對內對外都根本無法交代……
更要命的是,如今日本法西斯還沒有被打倒,盟軍卻已經在大打出手,自相殘殺。如果美國真的跳上了英國的戰車,導致以英美爲首的西方陣營和以蘇聯爲首的東方陣營全面開戰,甚至把蘇聯逼迫得跟日本結盟的話,那麼打敗日本,洗雪珍珠港遇襲的恥辱,恐怕就真的要成爲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想。
“……好吧!我明白了,霍普金斯先生,歐洲的事情暫時只能隨他去了,現在的關鍵是打敗日本人!”
片刻的沉默之後,杜魯門總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起身捲起了牆上掛着的歐洲地圖,然後從抽屜裡取出一張太平洋戰場的軍事地圖,在辦公桌上攤開。跟熟悉的歐洲相比,太平洋戰區顯得遼闊無邊,到處都是一串串陌生的島嶼名字,讓杜魯門總統看得一時間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感到一陣眼花和暈眩。
“……太平洋戰場的下一次反攻……準備得怎麼樣了?麥克阿瑟在澳洲還能堅持下去嗎?”
看了一會兒地圖,杜魯門轉身對霍普金斯問道,“……這兩天我都把精力放在歐洲局勢上了……”
“……麥克阿瑟剛剛在墨爾本附近打了個勝仗,總統先生,他表示只要後勤充足,就能繼續戰鬥下去。”
霍普金斯走上前來,指着太平洋戰區地圖說道,“……太平洋艦隊也發來電報,聲稱他們已經準備整補就緒,預計在下個月初發動第三次努美阿海戰!最低目標是爭取擊沉一艘到兩艘日本的決戰型戰列艦。……”
“……那兩艘惡魔般的日本戰列艦嗎?呃,不,現在已經變成四艘了……”
杜魯門撓了撓頭髮,“……哎,開戰已經四年了啊!霍普金斯先生,這一次決戰事關重大,請儘快讓人做個評估。如果有必要並且有可能用上那兩枚原子彈的話,千萬不要吝嗇。任何武器造出來都是爲了使用,現在的合衆國太需要一次勝利了!無論付出多少代價,我們也必須打破日本聯合艦隊不可戰勝的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