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軍官基本上是在從北亰撤軍之後6續來到丹麥的。天籟『小說www.』⒉
現在已經是6月底了,算起來他們已經來了小半年了,除去路途也差不多有三四個月。
但是他們的學習情況並不算好,目前基本上還都還沒過語言關,而且他們的學習態度差別很大,丹麥教官表示,有些學生學習熱情很高,雖然還不能熟練的說丹麥語言,可是卻已經學會了相當多的詞彙,對照字典竟然可以閱讀一些西方軍事著作了。
可是有一些軍官,對學習西方軍事理論興致不高,他們認爲打仗學會孫子兵法就夠了,洋人的東西,都是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他們走走步,打打槍行,排兵佈陣粗陋不堪,真要講智謀,還是老祖宗的管用。
說這些話的,還真不是不學無術的,他們能說出這些話,證明他們是琢磨過西方的東西,至少他們研究過在大明軍校中那些瑞典教官所教的知識,同時他們還閱讀過中國傳統的兵法,而他們真的認爲,洋人的操典之類的軍事內容,太過於具體化,論思想還是孫子兵法高深。
這倒不假,但這恰恰是西方人的優點,他們更重視細節的東西,他們的操典拿出來讓人一看真的就知道該怎麼打仗,可是中國文人把孫子兵法背的滾瓜爛熟,可讓他們把兵拉出去,他們連陣形都排不開。
就跟許多其他方面一樣,中國文化中似乎充滿了一種早熟的現象,老祖宗在許多方面,似乎已經把後人該走的路都走完了,後人好像不需要在學習,只需要照做即可。孫子兵法甫一出現,就站在思想的高度來闡述軍事問題,而西方同時代的軍事著作,基本上還停留在高盧戰記之類的軍事傳記內容。
之後中國的軍事學展,反而從思想高度往戰略高度降低,最後纔開始關注戰術方面,到了明代,戚繼光的兵法,就開始很強調技術方面的內容了。
而歐洲剛好是相反,他們從將領的戰爭記錄開始,然後開始走向戰略性高度,巔峰之作正是拿破崙戰爭之後,受到戰敗刺激的普魯士軍事學家克勞塞維茨總結拿破崙的軍事理念,寫出了《戰爭論》這樣的鉅作。
總結起來,中**事學展,好似就是從孫子兵法開始,孫子給大家列了一個提綱,然後後世子孫就在這個提綱中填寫內容。而歐洲的軍事學展,在是從基礎開始,一步一步往上豐富。
真要說誰更優秀,恐怕爭論會很大,至少朱敬倫始終認爲,《戰爭論》本身,還只是在戰略層面,還沒有上升到思想層面,這一點上比不上孫子兵法。
但是正因爲孫子兵法已經站到了思想層面,他闡述的是戰爭的精神,反而有種跳出戰爭的意思,你可以用孫子兵法指導國家戰略,構建國防體系,可直接拿到戰場上,反而沒什麼操作性了。
《戰爭論》則不一樣,他的可操作性更強,夾雜了一些對戰例的解析,真的可以運用到實際的戰爭中去。
這就跟東西文化的其他方面很相似,東方重視精神,西方重視技術,等到真槍實幹的時候,往往反而是西方能取得勝利,因爲他們的東西可操作性更強,他們的是基於數理邏輯的知識,東方的則主要是理念上的東西,用好用壞全在個人領悟了。
儘管心裡認同這些軍官的說法,他們對自己的東西自信是好事,可是西方的東西卻絕對值得學習,人家的東西更講邏輯不說,哪怕是取長補短也是必要的,三人行必有我師,人一旦驕傲到不願意學習了,那也就離落後不遠了。
朱敬倫親自跟一些學生面談,跟他們溝通,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們,試圖說服他們放下身段,謙虛的學習西方的軍事理論,事實擺在這裡,英法已經打敗了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大明現在跟人家打那是找死,那麼有什麼理由不學呢。
至於這些學生多少聽進心裡了,這就沒法控制了。
在丹麥也觀看了一些工業企業,現丹麥的企業規模普遍就比英國小多了,作坊很多,而且主要侷限在農業,比如他們的毛皮產業就很達,養殖業也很達,小小的丹麥,竟然生產了歐洲一大半出口的黃油。
離開丹麥轉而去了瑞典,跟瑞典的合作,是最早,也是最深入的。可是現在瑞典人感到了失落,原因是大明跟英國簽訂了優厚的貿易協議,尤其是鐵礦、鋼鐵製品的零關稅,讓瑞典失去了獨霸大明市場的機會。
早在朱敬倫還沒公開獨立,瑞典、丹麥就跟大明簽定了相關產業互相免稅的協議,瑞典的鐵礦和鋼材以及機器設備那時候就開始零關稅出口大明市場了。這幾年,他們這些產業的展確實也很快,爲了取得向大明出口的優勢,瑞典人還專門建造了大型的鐵礦石運輸船。
可現在英國也享受到了這個待遇,瑞典人完全沒有信心跟英國競爭。
這不是他們不夠自信,而是一種現實。
朱敬倫參觀瑞典工業的時候,感觸很深,因爲瑞典的工業,雖然也涌現了不少大型工廠,可是依然以爲數衆多的家族作坊爲主,而且形成了特殊的結合,往往是這些小作坊向大型工廠提供零部件,每一個小作坊都展出了自己獨特的優勢產品,儘管這樣的合作,在質量上有相當的保證,可是集約化跟英國的大工業區差太遠了,這造成瑞典產品價格高昂。
從這裡朱敬倫就看到了後世瑞典走高端路線的根源,他們實在是沒辦法在大宗產品上跟那些大工業國競爭啊,狹小的市場限制大企業的展,卻給小作坊保留了一片天空,可是小作坊在成本上永遠不可能跟大工廠相比,那就只能走小批量高價值的路線了,別無選擇,都是被逼的啊。
大明跟瑞典的教育合作也很廣泛,所以也參觀了瑞典的教育系統,瑞典的教育做的相當不錯,已經完成了義務教育的普及,但是學校跟教會的關係太過密切,絕大多數學校,都是在教會的管理下建立的。
這跟瑞典的教育法有關,二十多年前,他們頒佈教育法,要求每一個基督教區都要建立一所學校,而瑞典人95%信仰基督教,因此他們輕鬆的利用教會組織,完成了義務教育。
可惜瑞典人的這種方法,朱敬倫現自己根本無法借鑑,中國文化是一個弱宗教文化,強大的政權壓制之下,沒有也不可能有一個宗教能夠成長到覆蓋全國的組織力量,不管是信徒最多的佛教,還是影響力最大的儒教,他們的組織能力都很鬆散,即便是要求每一座寺廟都建立一所學校,也不可能覆蓋全民。至於儒教,雖然比較提倡教育,可是孔廟數量還沒有寺廟多呢。
對失落的瑞典人朱敬倫只能口頭上表示支持,並且表示歡迎他們繼續跟大明進行貿易,可前景瑞典人自己都不樂觀,凡是跟大明相關的股票,不管是鐵礦還是航運,都大幅下跌,自從大明跟英國簽訂貿易協定之後,跌勢就沒有停過。
離開瑞典就到了歐6之行的最後一站普魯士。
在普魯士學習的軍官們,表現的就比丹麥強一些,畢竟幾年前普魯士才暴揍了丹麥人,顯然向勝利者學習的動力更大,最重要的是,軍國傳統悠久的普魯士軍事訓練是一絕,雖然說最早期的國家軍隊是瑞典人創造的,可這一套制度移植到普魯士跟普魯士的民族性情極爲適合。
尤其是在軍事訓練上,腓特烈父子給普魯士留下了太豐富的遺產,哪怕是在戰敗給拿破崙的時候,普魯士士兵的個人軍事素質都依然強於法國,只是在戰鬥意志上,無法跟帶着革命熱情的法國軍隊相抗衡。
最讓留學普魯士的軍官們欣賞的,是這個國家從上到下洋溢的一種對軍人和軍人文化的尊崇,不管是普通百姓還是國家官員,都認爲軍人是榮耀的,是體面的職業。
普魯士不是一個擁有軍隊的國家,而是一隻擁有國家的軍隊,這句話可不只是說說。
這種根植在歷史中的軍國主義文化,或許政客不喜歡,自由主義者不喜歡,但是如果說軍人不喜歡的話,那麼那個軍人先就是一個不合格的。軍國主義當然不好,讓軍人管理國家肯定不行,但這絕對很符合一個真正的軍人的理想。
因此在普魯士學習的軍官們,普遍比較認真一些。
朱敬倫看到他們的態度也很欣慰,放心的去考察普魯士的工業展了。
普魯士的市場,比瑞典要大一些,但是大的也有限,瑞典人口四百萬上下,而且此時還跟挪威是一個國家,人口在六百萬左右,而普魯士本身就只有八百萬人口。
可是得益於普魯士力主建立的德意志關稅同盟,在李斯特等德意志名族精英學者的努力下,北德意志邦國之間形成了一個統一市場,而且這個市場還通過鐵路聯繫了起來,因此雖然政權是割裂的,但是經濟卻統一了起來。
因爲擁有這個龐大市場,普魯士也出現了一些大工廠,但是跟英國還沒法比,甚至跟法國也不是一個檔次的。畢竟,他們的關稅同盟組建還沒有多少年,時間沒有給他們工業成長的空間。
直到8o年代,德國統一十年之後,德國派去參加美國世博會的官員,還不得不公開表示德國的產品還不能跟英法相比,也是在188o年代,英國人要求德國產品打上德國製造的印跡,以免英國消費者不知道情況,購買了劣質品。
但是德國已經在鋼鐵工業、機器製造業中出現了一些不錯的工業,克虜伯的鍊鋼技術自不用說,他們的火車機車、紡織機械全都能夠自己製造。
正是建立在冶金基礎上的雄厚軍事工業,才最終幫助八百萬人口的普魯士,戰勝了三千多萬人口的法蘭西帝國。
參觀普魯士工業的收穫,不是他們國家推動工業的方式,因爲大明其實也在採用,政府堅持貸款鼓勵興辦工廠,收穫是現德國的股份制公司比例格外的大,這或許是他們後崛起的一個重要原因,因爲他們沒有歷史底蘊,就沒有豐厚的積累,可是通過在公共市場上行股票籌集資金,恰好解決了這個積累的問題。
朱敬倫覺得這個方法很好,應該儘量在大明推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