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瓊朱回到自己的長樂殿的時候,已經是四更天了。我躺在牀上,久久不能入睡。
心中的感覺太複雜了。
又是開心,又是恐懼,這些糾結複雜的感覺讓我心力交瘁,躺在躺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慢慢的迷糊起來進入了夢想。
不知睡了多久,我竟然連一個夢都沒有做,突然間就醒了。
翻了個身,一睜開眼,就看見劉驁坐在牀邊看着我,僅剩的一點睡意,被他全給打沒了。
我慌忙坐起來,說道:“皇上,您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劉驁很是無奈的指了指窗外,我這纔看到外面的日頭已經照圓了,快接近午時了。
我責怪站在一旁的敏蓮,說道:“怎麼這麼不懂事,皇上過來了,也不叫醒我。”
劉驁說道:“不關她們的事情,是朕不讓叫的,朕看你睡覺的時候,雙眉緊蹙,像是累極了。”說着,整個人湊近我,在我耳邊問道:“可是因爲朕昨日晚上沒有來陪你,你傷心了?”
旁邊的敏蓮忍不住的輕笑一聲,趕忙就退出去了。
我臉上刷的一下就紅了,心中非常的緊張,我擡起頭,嬌嗔道:“皇上也真是的,怎麼就當着下人的面,說這些話?”
劉驁倒在牀上,看着我,不以爲意的說道:“怎的,朕就是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朕喜歡你,寵着你,怎麼了?”
劉驁越是這樣,我的心中就越是愧疚。雖然他並不是我心中中意的人,但是,他畢竟是第一個與我有過肌膚之親的人。
想起那天晚上,他抱着我,都不忍心動我,他說:“合德,那天,朕聽見了你說的話,你說,朕是孤獨的。”
他是因爲我懂得他的孤獨,所以才這樣的珍惜,然而,他卻不明白,這種話,不過是我和瓊朱商量好的計謀,來騙他的,來騙取他的寵愛,來騙取他給的這個婕妤的封號和地位而已。
劉驁說道:“合德,你躺下來,陪朕說說話,好不好?”
我順從的躺在他的身旁,看着他的側臉,突然覺得心中很是溫暖,我說道:“皇上,說吧。”
劉驁說道:“朕小的時候,父皇不喜歡我,其實是不喜歡母后,所以很少到母后的宮中來。可是,我是皇長孫,深受皇爺爺的疼愛,後來父皇就把我立爲太子。
朕每天都看着母后爲了和當時傅昭儀和馮昭儀爭寵而絞盡腦汁,朕就想,不要再當這個皇帝了。”
我說道:“皇上,你可知道,太后和定陶太后和中山太后爭寵,並不僅僅是因爲自己,更是因爲皇上啊。”
劉驁轉過頭看着我:“可是,朕是真的不想當這個皇帝啊。”
我說道:“皇上可曾想過,太后可以放過中山王和定陶王,若是定陶王或是中山王當了皇帝,會放過您嗎?”
看着劉驁似乎聽進了我說的話,若有所思。然後我又接着說道:“臣妾如今看明白了,在這深宮中,集寵愛於一身,亦是集怨恨與一身,皇上您若是想要怨恨,其實並不能怨恨在太后娘娘身上,恕臣妾冒犯,皇上您若是要怪也只能怪宣帝爺。”
“皇爺爺,爲何要怪他?”
“怪宣帝爺太寵着您了,因爲他太寵您,所以您成爲了太子,因爲您是太子,所以太后娘娘不得不拼盡全力的想要把您推上皇位。”
“合德,你說的朕竟是越來越糊塗了。”
“皇上,您想,您就算選擇了不當皇上,您畢竟是嫡出的皇長子,是宣帝爺欽定的太子,論起來,怎麼都是正統,是登上皇位的不二人選,您若是登上皇位,其他人也不會有異議。
可是,若是旁人當了這皇帝,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而且,怎麼能夠存的下一個正統的太子?太后娘娘深知,擺在您們面前的不是皇位就是死,所以,太后娘娘纔會費盡心機的想要和傅昭儀和馮昭儀爭寵,其目的,還是爲了保住皇上您啊,這天下,做母親的,苦心都是一樣的!”
劉驁握住我的手說道:“合德,從來沒有人跟朕說過這樣的話,未央宮這麼大,卻從來沒有人看見朕的孤單,只有你,跟朕說,母后對朕好。”
我跟劉驁就這麼聊着,不知不覺的已經到了午時。瓊朱進來說道:“皇上,娘娘,是時候該用午膳了。”
劉驁一頭坐起來,說道:“朕都忘了,你一說,朕倒覺得餓得快要發暈了,快準備。”
我和劉驁剛坐下,外面就有內侍通報道:“皇后娘娘駕到。”
接着就看到許皇后風風火火的走進來,自從我進宮,還不曾見過許皇后如此的不顧形象,這樣大陣勢的走路。
許皇后見着劉驁,立即向劉驁問了安,才又說道:“正好趕着皇上也在,臣妾正有一件事情向宓婕妤覈實。“
我心中立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容雅站在皇后的身後,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看了我一眼,那種眼神,沒有任何的感情。
我盈盈一笑,說道:“不知皇后娘娘要向嬪妾覈實什麼?“
許皇后坐下,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直接和皇上說道:“皇上,這事情,不是臣妾空穴來風,而是有根據的。”
劉驁並不停手中的筷子,夾了一口青菜放進嘴裡,慢慢的嚼着。每次劉驁來我這裡,我總會吩咐小廚房再做兩樣清淡的農家菜。劉驁每次總是愛挑着那樣清淡的菜,很是享受的吃完。
劉驁慢慢的吃完口中的菜,這纔不耐煩的說一句:“有事就說,搞這麼大的引子做什麼!”
估計許皇后還沒有被劉驁當中給過這樣的冷臉,愣是正在原地好半晌,才說道:“昨日巡查的侍衛稟告臣妾,看見宓婕妤昨晚子時進入漪瀾殿!”
劉驁手中的筷子猛的停住,爾後,彷彿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只是淡淡的吃東西。
許皇后見劉驁並不爲所動,於是提高聲音,說道:“皇上,難道您就這樣任人不懂規矩嗎?“
劉驁淡淡的說道:“漪瀾殿啊,皇后想跟朕說明什麼?”
許皇后說道:“皇上,您這是被狐狸精矇住雙眼了麼!”
劉驁重重的將筷子放在桌上,說道:“皇后,你越規矩了!”
許皇后的表情極其難看,指着我說:“皇上,您不信臣妾可以,您自己問問宓婕妤,她昨天晚上都幹什麼去了!”
我的雙手在袖中緊緊相握,指甲都已經陷進肉裡面,聽見許皇后這樣直白的質問我,我心中忐忑不已。
劉驁看着我,笑的漫不經心,說道:“合德,你聽見沒有?皇后在問你昨晚上去哪裡了呢。“
我強忍着心中的緊張與不安,笑道:“臣妾不知道該怎麼樣回答皇后娘娘。”說着又轉向許皇后笑着說:”不知皇后娘娘覺得臣妾大晚上的能夠去哪?“
皇后鳳眼一挑,說道:“漪瀾殿!”
我笑着問劉驁,說道:“皇上,不知道這漪瀾殿在哪裡?“
劉驁又拿起筷子,一本正經的說道:“漪瀾殿是宮中一個廢棄的宮殿,據說是當年高祖的薄姬主的地方,薄姬那裡割掉了自己的一直乳房,後來邛成太后覺得這裡太晦氣,就把這宮殿廢置了。”
劉驁邊說還揮舞着筷子配合他的說辭,甚是生動,劉驁說的生動,我聽得專心,完全的就把許皇后晾在一邊。
許皇后的臉上擱不住,於是冷冷的說道:“皇上,昨晚上的侍衛,臣妾已經帶來了,進來吧。”
殿外立刻走進來一個守門的侍衛,跪在劉驁的面前,說道:“微臣叩見皇上。”
劉驁並不叫他起來。
皇后訕訕的說道:“你把昨晚上看到的細細的說給皇上聽。”
那侍衛說道:“啓稟皇上,回皇后娘娘,昨天晚上臣在巡邏時親眼看見宓婕妤娘娘和其婢女到漪瀾殿,後來婢女在外等候,宓婕妤娘娘一人進入宮殿。“
劉驁笑着說道:“合德,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來解決。”
我笑說:“謝皇上聖明。”
我心中的驚慌已經在劉驁的笑容中穩定下來,我心中篤定,他不管怎麼樣,都是會保住我的。
想到這裡,我心中坦然了許多,至少要先鎮定的過了許皇后這一關,至於劉驁,只能以後再說。
我站起來,很是溫和的問那侍衛:“你可曾經見過本宮。”
那侍衛眼中帶着怯意,看了我一眼,又迅速的垂下頭,說道:“回婕妤娘娘,微臣曾見過娘娘幾面。”
我說道:“那你跟本宮也算是有緣分了。”
那侍衛說道:“微臣不敢。”
我笑說:“緣分這東西是上天註定的,那裡有敢不敢之說呢?”我又回頭看了劉驁一眼,說道:“皇上,您說是不是呢?”
劉驁很是淡定的用膳,笑着點點頭。
我又說道:“既然你跟本宮有緣,那本宮想知道你的名字,可否?”
那侍衛說道:“微臣不敢蒙娘娘擡舉,實在不敢,微臣姓張,賤民雲平。”
我繼而又笑着說:“張雲平,果然是好名字呢。”
我前前後後的說了一大堆似乎是嘮家常的話,搞得許皇后也是一頭霧水,她很是不屑的說道:“宓婕妤怎麼在這種緊要的關頭還只顧着問一個侍衛的名字,果真是本性難改啊。”
我說道:“回皇后娘娘的話,臣妾只是在證明自己的清白,還請皇后娘娘給臣妾這個機會。”
礙於劉驁的面子,許皇后也不敢說什麼,只得閉嘴。
我又說道:“張雲平,本宮如今的清白全都是捏在你的手上,本宮不求別的,只求本宮問的話,你能夠一字一句的如實回答,可好?”
我的態度很是謙和,張雲平進來的時候,對我的那種氣勢已經漸漸減弱。
我的目的顯然已經達到,而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怎麼解決皇后給我弄來的這個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