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劉驁,他的眉宇之間不自覺的流露出難以名狀的痛苦,看着劉驁的表情,我心中也不由自主的不是滋味起來。
我握住他的手,輕輕地說道:“皇上,有些東西終究是要捨去的,不屬於你的即使強求也依舊不會屬於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劉驁看着我,笑的很苦澀:“呵呵,朕怎麼會不明白,只是…哎…最終,朕還有你。”
看着這樣悲傷的劉驁,我只能是安慰他笑笑。
之前,瓊朱說的話,還在耳邊迴盪。
我問她敏蓮在信中都說什麼了,瓊朱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我,我一看,果然是敏蓮的筆跡,我大概的看了一遍,呼吸都不禁緊促起來。
我遞給劉驁,劉驁看完竟然笑出聲來,然而那種笑聲卻是充滿了嘲諷和失望。
敏蓮的信上大概說的是,首先向我請罪,自己是定陶太后傅苑眉買來的人,她本是忠於傅苑眉的,於三年前,進入漢宮,先後服侍過太后和皇后娘娘,爲傅苑眉獲取了不少消息。
後來太后有所警覺,但是又沒有證據,於是就讓皇后娘娘把她指給了我,敏蓮說道,‘娘娘對奴婢沒有任何的特別待遇,但是娘娘對每個奴才都好,所以,娘娘對奴婢也很好。’
而正是因爲這樣,敏蓮選擇了在最後關頭背叛了傅苑眉,選擇了我。
但是,也是她親自將我和劉驁微服出巡的消息給遞出去的,後來便有了在長安城外的那一場刺殺。
敏蓮其實之前的一段時間也是猶豫不定的。最後還是看到了我賞給她的那一副鐲子。終於下定決心,要選擇我。
我知道敏蓮並不是貪戀錢財或是虛榮的人,只是做細作的人,一向都是過的苦,過的孤獨。
若是有人真心的對她好,她總是願意全心的回報。我之所以如此的瞭解這種人,是因爲我身邊就有着這樣的例子,比如說:瓊朱。
我心中慶幸,平日裡對宮裡的下人們都不薄,否則,敏蓮向着定陶太后,一個想要致我們於死地的人的細作在我的身邊,不定我們的下場有多慘呢。
敏蓮還說道,定陶太后不僅在宮外安排了殺手。而且,涼城太守馬英蘭本就是投靠了定陶王的人。所以,我們此次的涼城之行,無異於被請君入甕……
但是,前面說的這一切還不足以讓劉驁這個一國之君如此失態。信上後面的內容還是真正讓他在意的。
我知道整封信裡面最讓劉驁最痛心的莫過於後面說的,富平侯前一陣子和定陶國的人見過面,很有可能他已經是定陶王的人了。
看到了這裡,我心中也很是沉重。但是轉念一想,若是張放真的投靠了傅苑眉,爲何在最後“緊要”的關頭還是選擇了救我們?
我看着瓊朱心不在焉的站在我的身旁,不禁疑惑,瓊朱都回來了,那燕赤鳳呢?
“燕侍衛人呢?“我隨口問道。
瓊朱的臉色立刻變了,說話也不利索了,只是低低的說道:“燕侍衛…燕侍衛去餵馬了…”
瓊朱說他們在山中休養了五天,然後纔出山,買了兩匹快馬,換着騎,快馬加鞭這才比我們早到了一天。
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剛剛因爲想着信裡面的事情沒有注意,但是,已經如此明顯我要是還不知的話,就有點太傻了。
想到此,我便接着對瓊朱說道:“兩匹馬,兩個人,爲什麼要換着騎呢?”
瓊朱剛剛恢復正常的臉色,又因爲我的話瞬間一張小臉變得通紅,說道:“奴婢怎麼知道!?”說着就跑出去了。
就和前面說的一樣,我本來還沒有想到那麼多,但是此刻瓊朱忸怩的情態已經完全證實了我心中所想,我笑着說道:“皇上,看來咱們要成就一段好事了?”
劉驁蹙緊的眉毛微微舒展,淡淡的笑了一聲,而後又是新一輪的沉默。
嫵兒則是在我身邊,不停地問道:“娘娘,看您剛剛笑的這樣開心,是有什麼好事呢?”
我笑着說道:“呵呵,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這不是小孩子該想的事情。”
嫵兒聽了我的話,不滿的撇撇嘴,說道:“嫵兒纔不是小孩子呢,娘娘知道的,嫵兒也一定會知道的。”
我知道嫵兒是不高興我不回答她的問題,覺得我是在敷衍她,但是,現在事情已經很多了,瓊朱和燕赤鳳的事情也只能容後再議,所以,我也不想要和嫵兒解釋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飯後,劉驁還是一臉的不開心。
其實,他的難過我能理解,只是有些東西,我不想表現在臉上。我總是不喜歡那樣的缺乏城府。
而且,我生活的地方也不容許我這樣,不然的話,我的心事都表現在了自己的臉上,想必,我現在早就成了一個孤魂野鬼了吧。
嫵兒因爲我沒有和她解釋,一直都沉默着好像是一副羅有所思的樣子,接着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驚叫:“我知道了,知道了,瓊朱姑姑喜歡爹…….喜歡燕侍衛呢!”
我趕緊捂住她的嘴巴,說道:“這話,咱們自己知道也就罷了,千萬不要說出去,否則瓊朱以後都不會再理我們兩個人了!”
瓊朱辯解道:“可是,可是燕侍衛他喜……”
我大驚失色,說道:“都說了讓你不要這麼多話,你怎麼這麼的不聽話?”說着眼神示意劉驁,嫵兒這才意識到,說道:“可是燕侍衛也應該喜歡瓊朱姑姑纔好。”
幸虧嫵兒還是個機靈的人,一點就透,並沒有再說下去,否則讓劉驁知道燕赤鳳對我的情義,不知道燕赤鳳會是什麼下場呢。
畢竟,燕赤鳳不是張放,他既沒有張放和劉驁的情義,更加沒有自己的勢力。是死是活,真的就全憑着劉驁的一句話便可以輕易決定。
袁德進來稟告說是太守馬英蘭求見。
我心中暗歎,本來說的是微服出巡,到最後,竟然是天下皆知。馬英蘭既然知道我們來了涼城,怎麼還敢明目張膽的將那些災民關在城外?
在我沉思的時候,馬英蘭就已經走了進來。
馬英蘭約莫四十多歲,看起來也是個有風度的人,進來之後,姿態很是不善的高呼萬歲,然後跪拜,劉驁想要說平身,我不着痕跡的按住劉驁,問道:“這涼城是塊風水寶地啊。”
馬英蘭擡頭看着我,笑着說道:“得陛下和娘娘的庇佑,涼城才得以平安。”
我笑着說道:“馮堤和成堤兩道堤壩都垮了,還沒有危及涼城,確實是不容易啊。”
“回娘娘的話,涼城的地勢本身就要高一些。”我希望能夠從他的話中抓住一絲他蓄意毀堤壩的意圖,可是馬英蘭這隻老狐狸卻總是回答的滴水不漏。
我鬆開劉驁的手,劉驁這才說道:“馬愛卿平身吧。”
馬英蘭說道:“謝皇上。”
我笑着說道:“富平侯替皇上先行一步,得太守接風洗塵及厚待,本宮和皇上在這裡謝過馬太守了。”
馬英蘭很是訝異,說道:“娘娘恐怕是感謝錯了,微臣並不曾接待過富平侯,侯爺也是今日早晨纔到的。”
劉驁身子不自覺的一震,說道:“那你們可知道富平侯前幾日在城外救濟災民?”
馬英蘭點點頭,說道:“臣確實知道,只是城外的災民實在是太多了,臣實在不敢開城門啊。”
我心中不禁冷笑:每一個不敢開城門的太守,都是這樣的藉口!
劉驁卻是緊緊地揪住一個問題不放:“那你們可曾顧及到富平侯和朕的安危!”
馬英蘭立刻跪下,萬分委屈的說道:“臣救駕來遲!可是臣實在是不知道皇上您會不顧聖體安危,親自前來視察啊!”
這一句話倒是把我和劉驁的嘴給堵住了,我們確實是打着微服私訪的名義出來的,就算是馬英蘭從一開始是就知道我們的行程的,就算他是在其中有過刺殺的意圖,而現在他只要說是並不知道我們來了,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足以讓我們無話可說。
我知道在這樣糾纏下去,根本就沒有任何結果的。便笑着跟他說道:“皇上,這也不能責怪馬太守,畢竟咱們是微服出巡的。”
劉驁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合德說的有道理,馬愛卿,是朕一時着急錯怪你了,你起來吧。”
馬英蘭站起來,臉上閃過一絲得意,也是,畢竟是一個皇帝向臣子道歉,任誰都能看出來,這是個懦弱且十分好欺負的皇帝。
馬英蘭走了之後,劉驁問我說道:“你覺得這個馬太守的話,有幾分可信?”
我笑了笑,說道:“臣妾只信五分。”
劉驁笑着搖搖頭,說道:“朕只相信富平侯的那一點,其餘的都不信。”
我心中一陣輕鬆,原來,劉驁心中還是存着相信的願望的。
劉驁突然將我打橫抱起,在我耳邊,低低的說道:“合德,你知道嗎,這一次,你又幫了朕一次呢。”
我媚笑:“呵呵,皇上,還沒有到最後呢,怎麼這麼早的就下了定論?”
劉驁聽了我的話以後,突然有一些遲疑,問道:“你就那麼相信母后嗎?”
我笑着說道:“因爲皇太后娘娘是皇上的母親,臣妾覺得天下間最應該相信的人,就是母親,而且也僅是母親。”
劉驁的嘴角終於勾起了一抹微笑,說道:“可是,合德你知道嗎?朕只相信你。”
聽了劉驁的話,我不禁露出了剛剛和他一樣的表情,微微有些驚訝,而後取而代之的是則是欣喜。但我知道,我驚訝的背後更多的卻是遲疑,欣喜也只是我故意表現給劉驁看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