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雨桐在之前還覺得,成爲顧西弦的妻子,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顧西弦溫柔寵溺,將全世界都捧在她的面前,那段時間真是如同夢一般的美好,但是現在這個夢猝不及防的碎裂,成爲碎片,片片割向她,割的她體無完膚。
她知道她騙了他,不管基於什麼原因,都是騙了他,但是顧西弦也曾經囚禁過她,將她當成非人一樣的囚禁着,那絕望的三天,在之前那些幸福的日子裡也像是隱藏在暗處的毒蛇,時不時的就會探頭咬她一口,讓她痛苦難忍,所以她覺得,他們是扯平了的。
如果顧西弦不肯放棄她是因爲他們現在還是夫妻關係的話,那麼鄭雨桐也只有再次提出離婚要求。
因爲顧西弦這一次,一定不會簡單放過她,如果留下來,她恐怕遭受的會更加慘烈。
“顧西弦。”鄭雨桐努力維持住平靜的口吻,“我知道這件事是我有錯,但是你囚禁我,束縛我的自由,不把我當人看,我難道不能想辦法自救一下嗎?你難道就一點都沒覺得自己做錯了麼,在今天之前,這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裡,你從來都沒有反思過?我覺得,我們現在互不虧欠,所以,顧西弦,我們離婚吧。”
她真的累了,縱然心中對他還存有愛意,但是她不能用自己的自由來換取在一起的機會,她是人,不是寵物,無法忍受經年累月被囚禁的生活。
她之前嫁給顧西弦,是有結婚證的,顧西弦這樣的身份,不需要本人親自到場便可以登記結婚,所以他們現在要是分開,必須離婚。
顧西弦望着她,臉上的笑意慢慢隱去,他面無表情的時候,非常駭人,鄭雨桐就有些害怕,但還是堅持直視着他。
“你要離婚?”顧西弦伸手擒住她的下巴,輕聲道,“你覺得,我會放過你?”
鄭雨桐的心都涼了,她以爲她的話可以說動他,卻沒想到,顧西弦完全沒有聽進去,她有些絕望了:“顧西弦,你到底怎樣才肯放過我?”
“除非你死。”顧西弦削薄完美的脣輕啓,吐出讓她如墮冰窟的四個字。
除非她死,鄭雨桐瞳孔倏然緊縮,他的意思是,只要她還活着,就必須要在他的掌控之下?
“不!”鄭雨桐掙扎起來,她伸手用力去掰他的手,但是顧西弦力道很大,捏着她的下巴,像是要將她的骨頭捏碎!她原本就受了傷,根本掙脫不了,她怎麼都逃脫不了,終於崩潰的哭起來,“你放開我,混蛋,惡魔,你放開我,我要報警!”
顧西弦輕易制住她的掙扎,看着她哭泣的臉,竟然覺得身下卻有股火氣開始升起,他突然鬆開對她的鉗制,彎腰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朝病牀走去。
“你要做什麼?!”鄭雨桐竟然從他墨色的眼瞳中發現了情慾!這讓她更加絕望,“顧西弦,你冷靜點,顧西弦,你放開我!”
她的掙扎就像是蚍蜉撼樹,完全沒有一點用處,顧西弦將她拋到牀上,三兩下就將她身上的病號服撕開了。
鄭雨桐慌忙掩蓋,卻反而更加迷人,顧西弦原本就深邃如墨的眼眸此時黑不見底,盯着鄭雨桐的視線彷彿將她整個人都看穿。
“不!”鄭雨桐簡直要瘋了,她現在渾身是傷,怎麼能承受的住顧西弦的掠奪,而且現在病房裡還有景軒在!他怎麼可以!
鄭雨桐眼睛哀切的看着景軒,盼望他此時可以醒過來救他,但是景軒完全閉着眼睛,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們在這裡發生這麼大的動靜,外面卻寂靜一片,不知道是他們沒有發現這裡的不對勁,還是因爲顧西弦帶的人把人都攔截住了。
顧西弦看到鄭雨桐竟然一直望着景軒,沉下臉:“你很喜歡看他?”
“不,不是!”鄭雨桐聽到他語氣危險,立刻搖頭否認,她這幾個月,已經將景軒當成了朋友,她生怕自己回答的不好,惹的顧西弦出手對付他。
她連忙收回視線,轉頭往外看,但是顧西弦卻強制將她的臉捏過來,強迫她看着他,顧西弦道:“鄭雨桐,我最恨人用親情騙我,你真是太可恨了。”
他眼裡的恨意讓她心驚,心臟劇烈的疼痛,而就在她呆滯的一瞬間,顧西弦已經壓了過來。
鄭雨桐咬緊牙關,抵死不從,這是她最後的尊嚴,儘管現在看起來保持尊嚴有些可笑。
顧西弦怒氣更甚,掐着她的脖子,力道是真的打算將她殺死!
這不是她第一次體驗窒息的感覺,現在竟然有種習慣的感覺,鄭雨桐臉上露出一個解脫一般的微笑,一瞬間萬念俱灰,如果真的無法反抗,還不如就此死去……
意識消失前,鄭雨桐想,她真的後悔了,後悔認識顧西弦。
她應該在鄭國安提出代嫁給顧西弦的時候,就拼死反抗,哪怕一無所有的逃出洛城,所有的名聲都不要,身敗名裂,窮困潦倒,她也不要遇見顧西弦。
她應該在第一次逃離失敗的時候就去死纔對,不然也不會愛上他,然後又體會心如死灰的下場。
她後悔了。
後悔相遇,後悔愛上他。
她看着顧西弦毫無感情,冰冷的眼睛,蠕動嘴脣,發出支離破碎的聲音:“我好後悔……遇見你。”說完,她慢慢閉上了眼睛。
顧西弦的心彷彿一瞬間也空了,他不自覺的鬆手,臉上無悲無喜,無波無瀾。
再次醒來的時候,察覺到腳上的鎖鏈,她已經非常淡然了,身上寸寸斷裂一般的疼痛讓她臉色發白,卻強忍着一聲不吭。
她眼神空洞的看着天花板,絲毫不去在意現在所處的環境。
門開的聲響十分細微,進來的人走路也很輕,但是在這樣寂靜的環境裡,鄭雨桐還是聽得一清二楚,但是她完全不去看他,依然呆呆望着天花板。
顧西弦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見鄭雨桐這樣,開口道:“我已經將遠光解散,景軒去了非洲做醫療援助,鄭雨桐,你可以安心在這裡了。”
他的話令她瞬間有了反應,她不敢置信的望着顧西弦:“你說什麼?”
景軒這樣一心一意爲他好的人,竟然被扔去了非洲?他難道不知道那邊有多麼野蠻兇殘嗎?景軒去那裡,連生命都無法保障!
而遠光是她的第一份做的很開心的工作,她將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上面,並且它正是上升的時候,它就像她的孩子一樣,正在慢慢顯露它的優秀,現在卻被告知,它的孩子半路夭折了。
她自五歲後,沒有體會過親情,生活步履維艱,好不容易有了容身之處,卻被他眼都不眨的毀掉。
顧西弦,你怎麼能這麼狠!
不愧是顧西弦,他永遠都知道她的軟肋在哪,永遠都能死死的扼住她,她喃喃道:“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她以爲她的心已經麻木掉了,現在卻仍然感覺到難以忍受的疼痛與折磨。
“你覺得難過?”顧西弦勾脣笑起來,伸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那你就會明白,我在得知你撒謊的時候,有多麼憤怒。”
“你殺了我吧。”鄭雨桐閉上眼睛,一滴眼淚自眼角滑落,沒入枕頭中。
“不,我還要與你,相攜到老。”顧西弦伸手擦去她的眼淚,動作溫柔至極。
鄭雨桐已經完全感覺不到生存的意義,她囈語一般的道:“你瘋了,你一定是瘋了。”
顧西弦卻握住她的手,不再說話。
就在這個時候,顧西弦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微微皺眉,接了起來。
聽到那邊的話,他的眉微微皺起,淡淡道:“我知道了。”
顧西弦掛了電話,站了起來,對躺着毫無反應宛如一個玩具娃娃一樣的鄭雨桐道:“我有事離開一下,醫生會過來替你治療,你最好配合一下,不然景軒未必回得來,我還記得你有個朋友叫王若楠。”
鄭雨桐手一緊,沒忍住罵了句:“混蛋。”
“是混蛋,但那也是你逼的。”顧西弦優雅輕笑一聲,俯身親了親她的嘴角。
顧家老宅。
方雅嵐有些不放心地對顧西漠道:“這次計劃能成功麼?”
顧西漠隱去眼裡的憎惡,點點頭:“你放心,媽,都準備好了。”
“那就好。”方雅嵐望了一眼顧振環,又想起當初顧西弦逼迫顧家人站隊時顧西漠的表現,那個冰冷厭惡的眼神,始終覺得如鯁在喉,“西漠,你當時真的只是因爲想要跟我們裡應外合纔跟顧西弦離開的?”
“當然是了。”顧西漠強忍住心中恨意耐心解釋,“如果當時我不這麼做,怎麼會在顧氏還留有一席之地,又怎麼會收買顧西弦的特助,你看其他人,差不離都被顧西弦驅逐乾淨了。顧西弦非常精明,若我們不做戲做的像一點,怎麼可能騙過他。”
方雅嵐這才放下心,點點頭道:“說的也是,西漠,媽媽真驕傲,你長的這麼優秀,比顧西弦也是絲毫不差的,等顧西弦一死,你爺爺重新接管顧氏,一定不會虧待你。不過那個Anda,野心倒是不小,竟然想嫁入顧家來,她比你大那麼多,你可得小心些,不要讓她捉住什麼把柄威脅。”
“我知道。”顧西漠點點頭,示意明白,“媽,我先回樓上去了,否則顧西弦過來,就會懷疑了。”
“好,好,你先上去吧。”方雅嵐笑着讓他回去了。
顧西弦到的時候,發現只有顧振環跟方雅嵐在,見他過來,顧振環下意識的冷了臉,冷哼一聲:“這裡有一份函書,你看看。”
“嗯。”顧西弦接了過來打開。
這份函書來自德國,是遠在德國的顧家主家寄過來的信。
說到信的內容,就要從顧家的歷史說起。
顧家興起於清末,顧家原本就是商賈之家,在清末時候豢養了家兵,清政府滅亡之後,成爲軍閥盤踞一方,但後來抗戰,顧家因爲個人思想不同產生了分裂,陣營從此發生轉變,大事落定之後,就此天南海北的分開了。
顧西弦這一支原本不是主家,主家當年遠赴德國,如今在德國赫赫有名,成爲非常厲害的存在,一部分去了灣灣,也是上流階層,可以說,顧家若是合併起來,那手裡握着的權勢與財富足以讓全世界震驚。
這次的函書就是主家家主發出來的,邀請各個分支家主去往德國一聚。說是聚會,其實也是因爲主家的唯一的兒子成了同性戀,且打死都不肯悔改,更不肯做代孕,主家那邊沒了辦法,因此想從分支裡面挑選一下,是否有合適繼承主家的人。
顧西弦有些意動。
人總是沒辦法拒絕更大的權勢,顧西弦也是如此,他知道顧家的歷史,原本也沒什麼想法,但若是顧家合併,由他執掌,他便可以擁有更多的權勢來禁錮鄭雨桐,令她永遠無法脫離他的掌心。
因此他應了下來:“我知道了。”
顧振環昏黃的眼睛裡劃過一絲暗光,面上依然冷聲道:“哼,這次過去,可別丟了咱們洛城顧家的臉,否則,我唯你是問。”
“老爺子若是懷念自己從前的風光,不若找人拍下來,做成電影,可以時不時看看,好好緬懷一番。”顧西弦失控之後,外表看起來非常正常,但內心非常暴戾,這次沒有景軒在一旁做治療,他現在就像一個理智優雅的瘋子。
顧振環被他氣了個倒仰,險些沒背過氣去,方雅嵐連忙湊過去給他端水,讓他順氣。
顧西弦回了鄭雨桐那裡,醫生已經替她治療完畢,鄭雨桐很配合,畢竟她不能因爲她而讓景軒跟王若楠遭受無妄之災,見到顧西弦回來,她並沒有什麼反應。
誰知道顧西弦卻道:“三天後,隨我去德國。”
德國?鄭雨桐皺眉,顧西弦又要玩什麼把戲?
不過她現在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因此只能沉默答應。
顧西弦告知她之後,便開始着手準備去德國的事宜。
鄭雨桐沒出過國,甚至幾乎沒出過洛城,但她其實一直想全世界走走,也許是因爲從小就被禁錮着,她一直非常向往着外面的世界。
而這次可以去德國,她其實也有些輕鬆,畢竟她不想一輩子被關在這裡,與腳上的鎖鏈共度餘生。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就是因爲太樂觀了,生活纔會反覆的一次比一次重的折磨她,像是在探知她的底線在哪裡,不將她壓垮不罷休。就想這一次,就算是被顧西弦囚禁,經歷過全世界被摧毀的絕望,她還是沒有崩潰,連她自己覺得不可思議。
上學的時候,她讀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這篇文章的時候,很是躊躇滿志,覺得自己將來必定會成就一番事業。
但是後來生活狠狠教訓了她的無知與天真,生活就是生活,她不能期望會給你奇蹟,只能自己去爭取。
她對德國之行充滿期待,說不定會有轉機,讓顧西弦放她離開。
三天的時間眨眼而過,這三天,鄭雨桐非常配合醫生的治療,對於顧西弦的話,雖然不是每句都回應,但是也不會像從前一樣完全漠視,她已經徹底明白了,顧西弦這樣的人,心智非常堅定,要想與他對抗,絕對不可能,她只能轉變自己對他的態度。
雖然很不情願,雖然心中還有恨意,但是爲了自由,鄭雨桐別無他法。
這樣的方式居然真的有效果,在第二天的時候,顧西弦就將她的腳上的鎖鏈取下,只不過依然限制她的行動。
鄭雨桐走出房門的時候,竟然有種恍如隔日的感覺。她這幾天住的地方並不是顧家別墅,而應該是一個新的地方,走出房間之後才發現,竟然是顧西弦之前提到過的,他們的新房。
房子裝修的簡約舒服,每一處的擺放都非常精巧,看得出顧西弦是用了心的,只是現在看起來,就有些諷刺了。
鄭雨桐掩住眼裡的情緒,坐到餐桌後開始吃早飯。
這邊樓盤剛剛建成,住戶非常稀少,顧西弦將她囚禁在這裡,幾乎稱得上與世隔絕,鄭雨桐心裡翻涌着複雜的情緒,默默的吃完早餐。
顧西弦用了三天時間就將鄭雨桐的護照辦了下來,他發現了鄭雨桐眼底的放鬆與期待,伸手捏住她的下顎警告:“你若是試圖逃走,我也能將你抓回來,所以,最好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鄭雨桐眼裡的輕鬆一瞬間被抽離乾淨,她扯了扯嘴角,苦笑:“我能逃掉麼?”
“這樣最好。”顧西弦又吻了吻她的額頭,動作輕柔,溫柔繾綣,“鄭雨桐,我不會放開你的。”
坐在車上的時候,鄭雨桐幾次想詢問他關於遠光的事情,但是卻一直沒開口,即便問了又有什麼意義,遠光還能再重新回來麼,即便重組了,又還是原來的麼還有她之前一直找人調查他父母過世的真相,現在也被擱置了,再這樣下去,即便她真的樂觀內心強大到可以承載風雨,恐怕也會在日復一日的囚禁中崩潰。
勞斯萊斯平穩快速的行駛在去往機場的路上,寬闊的路面來往車輛非常稀少,鄭雨桐幾乎有些貪婪的望着車外飛速而過的場景,她在心裡默默許願,希望從德國回來之後,她可以獲得自由。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岔路口突然飛速開過來一輛大貨車,不偏不倚的朝他們撞過來,司機迅速狂打方向盤,但是大貨車就像是預謀已久,他們根本無法躲避!
鄭雨桐驚駭的瞪大眼睛,眼睜睜看着貨車朝他們撞過來,在極度的驚懼下,身體彷彿癱瘓一般完全沒了反應,突然眼前一黑,身體一沉,是顧西弦撲過來將她護在身下!
下一瞬,巨大的撞擊聲在她耳邊響起,驚天動地的聲響與震動後,世界一片漆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