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黛是誰?
軒轅黛是秋遲暮心目中的神,無人可以取代,無人可以比擬,不可或缺!
滄海宮他可以不要,視金銀財帛若糞土,甚至可以笑傲王候,彈指間令對方灰飛煙滅。
但是,這世間唯有一樣讓他牽腸掛肚,難以割捨、魂牽夢縈,那便是軒轅黛。
他對軒轅黛的戀慕與執着,已經到了油鹽不進的地步——放着大把大把對他投懷送報的美女不要,寧可一直單身到而立之年,也誓要非她不娶!
是,秋遲暮比軒轅黛小了不止一點半點,足足小了一個姬十二……
當軒轅黛以天人之姿,帶領師弟師妹在江湖上混的風生水起之時,秋遲暮還是個含吮着大拇指,瞪着一雙黑溜溜的眼睛,一臉懵憧天真,四處張望的小奶娃。
君生我未生!
此被秋遲暮引以爲平生憾事,常扼腕感嘆命運的不公,爲何要讓他小軒轅黛那麼多?不然,他的情路也不會這麼坎坷。
他是秋老宮主晚年所得之子,所爲遲暮。
他是天之驕子,盛名累累的江湖第一大派是他家,上有老父溺愛,下有衆師姐師兄的疼寵,是滄海宮鎮宮之寶。會走路便跟在師姐師兄的屁股後面當拖油瓶,盡拖他們的後腿……
那時話都說不清楚,他師姐師兄的叫,叫的煩了,便直接叫名字。
衆師姐師兄只覺他討喜可愛,憑他叫什麼都不以爲意。
他最喜歡黏着軒轅黛,經常喊她黛黛,走哪都愛跟着她——這也讓軒轅黛在誤以爲自己不能生育時,差點拿他當兒子養……
而今春去秋來,物事人非事事休,當年意氣風華,恣意指點江山的少女早成了傾國傾城的女子,而那個呀呀學語的白胖童子,也成了風華玉立的俊美男兒。
然而不管時光如何變化,世事怎麼變遷,秋遲暮對軒轅黛的愛慕一如既往,甚至隨着歲月的遞進有增無減。
只是,襄王有夢神女無意,軒轅黛少年時便情場戰場雙得意,一直站在一個同輩人無法企及的高度,受世人仰望,她如何會在意一個視爲親弟,甚至視爲親子的孩童的童言稚語呢。
秋遲暮跟世人相同,至始至終仰視軒轅黛——他的步子跨的再大,也追不上軒轅黛風一般的速度和她偶爾脫線的思維!而他們之間又隔着整整十五年的鴻溝,秋遲暮傾盡全力想跨過這道鴻溝,卻一直無法逾越。
等待,是那麼的漫長啊!
他已經從孩童等到少年,再從少年等到中年,他很怕自己等到白髮蒼蒼,雞皮叢生,軒轅黛都會對他的一腔深情視而不見。
但是,有一個人供你等待、供你思念,也是非常幸福的,縱然這幸福有些令人心酸。
秋遲暮可以忍受軒轅黛與別人談情說愛,因爲他那時尚未長大,無法做她的情郎;可以容忍她心裡裝着別的男子,反正那個人已死,他沒必要跟一個死人計較。
他甚至可以替她養與別人生的孩子,姬十二,他一直視如己出,因爲十二身上流着軒轅黛的血,他疼受他都來不及,從未覺得他是別人的兒子。
只是,他完全無法忍受她不讓他等!
她經常以要殺了他來威脅他放棄,逼他娶妻。
頑強的抵抗着軒轅黛層出不窮的各種高壓手段,他一直未放棄,就想着,就盼着,軒轅黛總有一天會老的,不可能永遠貌美如花如二八佳人,等到她老的沒人要了,路都走不動了,他會一直陪在她身邊,揹着她看雲捲雲舒,抱着她看花開花落,與她長相廝守,直至她死……
所以一聽軒轅黛要撂挑子,秋遲暮霎時蔫了,凌空飛躍到軒轅黛的近前,好聲好氣地去安撫她:“黛黛,咱別這樣意氣用事好不好?你可是答應我爹,會把滄海宮繼續發揚光大,攀上前所未有的高峰,笑傲武林的。如果你不當宮主,如何對我爹交待?”
軒轅黛一挑眉,眉間殺氣凜烈,煞意迸射如火,眯着顧盼流兮的美眸危險地問:“如今的江湖誰還不以我滄海宮馬首是瞻,俯首稱臣!你告訴我,是誰?!哪個門派?”
她提高音量,如女羅剎一般猝然張開春蔥纖細的五指,在空中用力捏成白玉拳頭,惡狠狠地道:“只要你說出,我明日立刻去踏平此派,殺他個雞犬不留、寸草不生!”
不想哪個倒黴催的門派被軒轅黛夷爲平地,搞的雞犬不寧——她如今正閒着,而她的性子又是典型的下雨天打孩子,雖不會殺人,但雞總會捉幾隻回來,名貴的花草她也會順手牽羊……
秋遲暮默默的退出,紫玉滄月佩也不敢要了。
門外春寒陣陣,他抱膝坐在白玉臺階前,黯然地垂着頭,鼻酸的不能自已,幾欲落淚——她枉顧他的情義,說不傷到,那是假的,他的心也非鐵打的,早已傷痕累累,血流成河。
何以春從暗處出來,踏下臺階,望着這個最爲疼愛的小師弟,便也屈膝坐到他身旁。
“師姐……”秋遲暮一開口,嗓音竟微微的哽咽,委屈的如同一個孩子,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何以春拍拍他的肩,笑着道:“放心,她會當宮主當到老,當到死的。當年,我們答應過師傅會一直照顧你,不會扔下你不管的。”
秋遲暮含淚而笑,儘管他早有能力管理一宮——事實上在他十六歲之後,因姬十二之故,軒轅黛已不大管理宮務,悉數交予他處理。
他能力卓著,頗有乃父遺風,將一宮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條,日進斗金,並遊刃有餘處理着武林各門各派的糾紛械鬥,盡顯大派風範。
他的能力有目共睹,凡乎算無遺策!
坦白說,沒有他,軒轅黛是不能如此輕鬆的笑傲江湖,更不可能與慶隆帝對抗——早被逼進宮爲後爲妃,或者殺了慶隆帝自立爲王了……
每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偉大的女人,同理,秋遲暮便是軒轅黛這個成功女人後面的偉大男人!
當年,正因爲秋遲暮小,早與慶隆帝慧劍斬情絲的軒轅黛一時不察,落入慶隆帝的圈套,爾後纔有了姬十二……
可即便如此,秋遲暮卻不願當宮主,更不願軒轅黛和衆師兄師姐離開滄海宮,說他自私也好,他希望能打造一個鼎盛繁華的滄海宮,困住軒轅黛與一起長大的師兄師姐,延續以往的快樂時光,直至一生!
何以春拿出帕子,交到他手上,無奈地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你也只會在我們面前落淚,有本事,你到她面前去哭啊。”
打死秋遲暮,他也是不會到軒轅黛面前落淚的,他本就比她小,她又不肯正視他,他之所以這麼努力,無非是想自己變強,變得有一日能與軒轅黛比肩而立,並駕齊驅,笑看世間風雲迭起。
若在她面前哭泣,她只會更加看不起他。
何以春卻道:“你就是把自己逼的太緊了,也對她步步緊逼,弄的她大爲光火,宮主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比我們清楚?越逼反彈越大!你一直在她面前表現的完美無缺,行事處事無懈可擊,她覺得你早已長大,不需要她的扶持了,自然萌生退意。”
“你想想小時候,她對你最好,最疼你,對你幾乎到了百依百順的地步,事事都惦着留你一份,是從何時起,她不再管你,不再對你說教了?你小時候憑什麼讓她那麼關注你?”
秋遲暮清雅溫潤的臉紅了,連耳根都紅了——小時候要軒轅黛關注他,手段多的是,或哭或打滾、或不吃飯或與她賭氣,甚至裝病,三九嚴寒用冷水洗澡,還故意用刀劍劃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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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爲了讓她注意到他,他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大了後,他一心想做一個配得上她的男子,再不肯在她面前示弱了,只會向她索要她的心和感情,弄得她越來越不待見他了。
“你不要以爲每個女人都喜歡一手遮天的強勢男人,當今皇上強不強?一國之君,九五至尊,他們之間還有十二,可宮主卻對他只有憎惡之情,設若沒有十二,她早弒君了。你相信我,這種事她乾的出來。”
秋遲暮默默無言,這世間似乎沒有軒轅黛幹不出來的事,當年,她連她最愛的男子都可以一劍穿心,血濺當場,遑論其他。
“再加上十二,她這半生爲十二操碎了心,哪有心思風花雪月兒女情長?”
“至於紫月滄月佩和墨龍滄月佩,那是她滄月國的無上至寶!公主佩紫月,贈駙馬定情,儲君佩墨龍,贈予正妃情定終身。儘管滄月國早就覆滅,但此爲她滄月皇室祖上傳下來的規矩,一直綿延至今!你又不是她的駙馬,你找她要紫月滄月佩,她憑什麼給你?”
“你這不是火上燒油的惹她生氣麼?想當年,連那個人都無此殊榮,你就節哀吧。”何以春不禁爲小師弟掬一把同情淚——情路如此不順,也是世間少有。
秋遲暮承認師姐說的有理,可仍委屈:“那她贈了幕明月一塊?”
何以春啼笑皆非:“你沒聽她要打一百塊送給你嗎?”
“贗口我也要,總歸有個憑證,遇到那不識貨的,我也可以冒充她的駙馬,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喜歡了她一場,有個虛名,總勝過鏡花水月的無望。
秋遲暮想得開。
“出息!”何以春重重的拍了他腦門一記:“少冥頑不靈了,趕緊改弦易轍吧。”
幽幽暗暗的燭火下,顧還卿閉着眼睛躺在聶淺歌懷裡,呼吸輕淺的睡着。
她累了,累壞了。
因爲她今夜練功的時候,腦海裡浮現的畫面非常多,除了以前的,竟又有好幾個畫面,皆是與那個小女孩有關。
而且她今天還在畫面裡看到一個女人和一個男子,未能看清楚臉,但那個男子一身白衣勝雪,坐在一個木製輪椅上,歪着頭,好像睡着了,女子紅衣黑髮,不時低頭摸摸男子的臉,替他整理衣服,看得出她很愛那個男子。
小女孩在他們前面不遠處舞劍,好像是因爲招數錯了,那紅衣女子便一鞭抽過來,怒斥她:“怎麼這麼蠢?若非看你天分高,用得着我親自教你嗎?”
小女孩被抽疼了,卻不敢聲張,默默的舉起劍繼續練。
爾後,她竟然看到那女孩出現在慕府,枝葉茂密的大樹,女孩子坐在枝椏上,透過樹葉的縫隙,密切的注意着慕府的動靜,而她最爲觀注的人,居然是一個和她年紀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身高也與她相近。
顧還卿極力想看清她們的臉,但屢屢失敗,不過,她覺得那兩個小姑娘除了服飾不同,有點鬧雙胞胎的樣子。
後來,那女孩經常出現在慕府,或隱匿在花間,或藏身樹上,基本都是在觀察那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小姑娘。
慕府的小姑娘穿着華麗,出入有丫鬟和婆子護着,下人口稱她大小姐,於是顧還卿知道,那小姑娘正是小時候的慕還卿。
顧還卿不知道那小女孩爲什麼老注意慕還卿,但她好像也是身不由己,稍做的不好,那紅衣女子便對她打罵呼喝,謾罵的聲音非常刺耳,顧還卿就是在那女子的暴喝聲中醒來的。
醒來後額上冷汗涔涔,頭雖然痛,卻不如前幾次疼的那麼厲害,精神也勝過前幾次,但仍然撐不住,把腦子裡的畫面說出來後,頭一歪便睡着了。
她的這些畫面零零散散,縱然串起來也不能說明什麼,但聶淺歌卻知道,這個小女孩一定跟顧還卿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極有可能是她本人!
只是聶淺歌百思不得其解——若這個小女孩是顧還卿的話,那慕府的慕還卿又是誰呢?照理,慕還卿纔是真正的顧還卿。
冷奕和淺淺也疑竇叢生,覺得事情越來越蹊蹺。不過顧還卿腦子裡浮現的畫面越來越多,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
就是她人比較受罪,每次練過功後都如脫力一般,聶淺歌十分心疼她受苦,恨不得以身代之,淺淺也是愛莫能助,只盡可能的幫她調理身體。
此刻顧還卿安安靜靜地睡着,乖巧柔順,嬌媚慵懶,聶淺歌抱着軟綿綿的她,鼻間縈繞着她身上如蘭似麝的幽幽香氣,心軟的不行,胸腔漾着滿足,就覺得哪怕是這樣一輩子,也是極好的。
淺淺託着腮,皺着眉頭,一臉爲難的望着聶淺歌:“你走吧,不然她醒來看到你,不管我在不在,都會是我的錯!我現在是動輒得咎,時時挨訓,已被她揍的體無完膚,面目全非了。”
她誇大其辭,把自己形容的非常可憐,可惜聶淺歌不爲所動,只看了她一眼,低聲道:“那去隔壁,到了早上,我讓冷奕掐着點喊你,讓你換我,她不會知道。”
他垂眸順了順顧還卿烏溜溜的長髮,幫她調整了一下姿勢,又把她往懷中緊了緊,讓她睡的更舒服一些。
“不行!”淺淺義正嚴辭的拒絕:“你會趁我不在偷親她,我知道。”
“……”聶淺歌眯眼看着淺淺,眸光深不可測——這二貨怎麼乍然變聰明瞭?竟然猜到他要幹什麼。
淺淺得意洋洋:“還卿的話本子中都寫了,男人個個是色狼,最會趁着姑娘家不注意佔便宜了,你也是色狼。且還卿對我耳提面命,再三強調,讓我不能把她扔給你,所以你死心吧,我是不會走的。”
“……”色狼默默低下了頭,看着懷中的女子,眼中溢滿柔情,格外的溫潤動人,低低的語氣親暱極了:“我喜歡你防備着別的男人,對,他們都是色狼,你務必要離他們遠遠的,以免他們覬覦你的美色,對你圖謀不軌。可我不是別的男人啊,我是你的……”
他俯下頭,趨近顧還卿的耳朵,不知對她說了什麼悄悄話,神態既親密又曖昧,淺淺豎着耳朵也未能聽清,忍不住就問:“你到底對她說什麼啊?神神秘秘的,你是她的誰?你不就是她的小叔子嗎?還能是什麼?”
與心上人喁喁私語,甜蜜溫存的時候,最讓人着惱的是什麼?就是容淺淺這種沒眼色兼愛插話的傢伙。
聶淺歌頭也不擡,曲起兩指微微一彈,就見淺淺往牀上一倒,眼睛也閉上了。
“帶她去隔壁,早上送過來吧。”
淺淺被人拎走了,屋內又恢復了寧靜。聶淺歌萬分珍惜地在顧還卿光潔的額頭印下一吻,喃喃地道:“礙眼的傢伙總算走了,你有沒有像我一樣覺得很高興?她可真是聒噪啊。”
顧還卿兀自睡的香甜,眉眼靜謐柔和,因爲近來有淺淺幫她調養,她的身體已逐漸好了起來,臉上的皮膚又白又嫩,彷彿掐得出水來,透着淡淡的香氣,烏黑濃密的兩排睫毛合起來,彎成美好的弧度,遮住了她那雙能攝人心魄的清瑩美眸。
精緻的秀鼻、柔潤的紅脣,讓人憐愛的下巴,聶淺歌只覺得無一處不喜歡,無一處不愛,他尤其喜歡用手撥弄她的長睫毛,感覺特別有趣。
想着,就又用手指撥了撥她的長睫毛,顧還卿渾然不覺,貼在他懷裡一動不動,乖得不行,他便笑,覺得她怎麼就那麼可愛招人疼呢。
心裡本着君子之念,只想親親她,淺嘗輒止,可但凡捱上她,他就像受到最頂級和蠱惑一般,不由自主的受她吸引,想要親近她。
與她在一起,要做到心如止水,談何容易!
他的吻從她的額頭親到眼睛,連睫毛都要親一親,直到吻遍了她的臉,纔來到他最爲嚮往的地方——他緩緩貼上她的脣。
他修長白皙的手扶住她的後腦,脣與脣相貼,感受着她傾吐如蘭的氣息,他心怦怦直跳,心神悸動,激動的身子發抖。
感覺怎麼也吻不夠,他情難自禁,抵開顧還卿的脣,慢慢加深了這個吻,輾轉舔舐,繾綣纏綿。
氣息變的急促,年輕的身體迅速有了反應,情潮洶涌澎湃!
顧還卿軟軟的任他親着吻着,那種沒有抵抗,任他爲所欲爲嫵媚模樣加深了他的渴望,幾乎想把她一口吞了!
顧還卿在睡夢中覺得不能呼吸,而聶淺歌抱她抱的太緊,彷彿想把她嵌入自己的身體裡,不禁抗議了幾聲,下意識的掙扎起來。
擔心她醒來,聶淺歌趕緊抽離她的脣,也放鬆了對她的桎梏,屋內迴響着他急促的低喘,一雙漂亮迷人的墨眸被情薰染,眸底有火苗在跳動,卻緊盯着懷裡的少女。
顧還卿的脣瓣鮮豔欲滴,光澤瑩亮,少年的眸色加深,意猶未盡的舔舔薄脣,好想不顧一切的再親下去,親他個地老天荒。
可顧還卿的眼睛雖然未睜,卻皺着眉頭在他的懷裡動了幾下,儼然將醒欲醒的樣子,讓他不敢再造次。
他想了想,又重新抱住她,手掌輕撫她的後背,時而輕拍時而溫柔地摩挲,嘴裡低低哄着:“乖,睡吧,睡吧,一覺睡到大天亮……”
在他的輕哄聲中,顧還卿漸漸安靜下來,又把頭貼在他懷裡,靠着他的胸膛繼續睡。
垂眸看着睡得無知無事的心上人,少年無奈苦笑,美人在懷,能看不能吃,這是怎樣的一種煎熬啊!簡直慘無人道。
不過,即使是折磨,那是是甜蜜的折磨,他甘之若飴。
第二天,冷奕的八卦天性冒頭,低聲採訪他昨夜佳人在懷,有沒有趁機揩油,或做些旖旎綺夢的事,感覺如何。
“感覺?”聶淺歌眼皮都不擡,嗓音粗嘎地道:“豎了一整夜的旗杆!”
“……”
冷奕愕然的張着足以塞鴨蛋的嘴,半晌之後,他噗的爆笑起來,笑的前仰後合,眼淚都出來了,然後極不厚道地道:“天可憐見的,想必那滋味不好受吧。”
聶淺歌一茶杯砸到他的腦門上。
顧還卿表揚淺淺昨夜做的好,她早上醒來沒看到聶淺歌,卻看到淺淺睡在牀上,大感欣慰,覺得不枉她天天對淺淺說教,這丫頭終於有進步了。
莫明其妙得了表揚,淺淺稀裡糊塗的,頗有幾分心虛——她昨夜明明記得聶淺歌沒走啊,他什麼時候離開的她不知道。
不過她又不缺心眼,有表揚總比被顧還卿教訓強啊,因此她卻之不恭地受了,還對顧還卿說:“你不知道我昨夜費了多大了勁才把他攆走!也就是我對你這麼好,換了別人,肯定是不能的。”
顧還卿像摸小狗一樣摸摸她的頭,笑眯眯地道:“孺子可教也,繼續保持下去,到時少不了你的好處。”
兩人正說着話,門外卻傳來喧譁聲,顧還卿和淺淺步出房門,就見院子裡,珩叔陪着宮少陵的隨扈大虎在說話,而蕙蕙和冬草拉着福嬸正不知說着什麼,兩個姑娘神情緊張,言語倉皇。
“怎麼了?”顧還卿走了過去:“珩叔你不是在酒樓嗎,什麼時候回來的?”又對大虎道:“是酒樓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大虎是宮少陵的貼身保鏢,無大事發生,他一般不會離開宮少陵。
“還卿姐,大事不好了!”冬草搶在珩叔和大虎的前面,小碎步的跑到顧還卿面前,臉色發白地道:“少東家被人刺傷,傷得還不輕。”
宮少陵被刺傷?顧還卿的眼眸不禁眯起,宮少陵可是嘉陵的地頭蛇,本身有功夫傍身不說,他身邊護衛衆多,是什麼人能刺傷他?
蕙蕙也道:“還卿姐,酒樓裡亂成一團,客人都嚇跑了。”
“那你們?”蕙蕙和冬草在酒樓裡做女跑堂,按說這個時間段是不能回村的。
大虎走過來:“顧姑娘,是這樣的,未免事態擴大,少爺命酒樓暫時關門,待事情平息下去再說。派小的和珩叔來支會姑娘一聲,至於這兩位姑娘……”他指着蕙蕙和香草道:“她們說和姑娘是一個村子的,珩叔也說是,便把她們帶回來了。”
“事情很嚴重嗎?”顧還卿的臉色凝重起來。
珩叔低聲道:“有人在酒樓裡投毒,若非宮少爺發現的及時,那人就得手了,所投之物爲劇毒,一吃斃命。”
顧還卿的五指捏緊,問大虎:“你們少爺怎麼樣?傷在哪裡?抓到人沒有?”
“肩上中了一劍,對方不止一人,且其中有幾個武功高強之徒,少爺當時想抓住他們問話,便鋌而走險,冒着被刺中的危險抓了五個。”
宮少陵表面俊逸斯文,內心也是極傲氣的,有人在他的酒樓裡投毒,他豈能輕易放過!寧可自損八百,也是要傷敵一千的。
“不過那五個人被抓住之後,立即服毒自殺,無一活口。”大虎惋惜地道:“由於未能全部捉住,有漏網之魚,所以少爺不敢冒險,決定先關門,省得鬧出人命對酒樓不利。”
顧還卿點點頭:“你們少爺的做法很對。”
她撫額沉吟,宮少陵爲了酒樓受傷,酒樓也有她的份,若她不聞不問,似乎說不過去,於情於理都應該去探望一下,可她的身份去宮家……會不會不合適?
平日爲了避嫌,酒樓裡的事她都交給福伯,極少插手和出面,後來聶淺歌能派上用場了,她便交給聶淺歌,自己當甩手掌櫃。
不去……
可若不去的話,會不會顯得太冷血了?撇開別的不談,宮少陵是個極好的朋友,平時對聶家事事盡心,照顧的面面俱到,委實是一個不錯的人。
大虎一直等着她,本以爲她會立刻去探望少爺,結果她竟沒了下文,他忍不住問道:“顧姑娘,你不去看看我們少爺嗎?我們少爺還有事跟你商量呢,就是關於這次投毒的事,少爺覺得事情不簡單。”
人家都問上門了,說不去也太讓人寒心了!再說是爲了酒樓的事,顧還卿便對珩叔道:“麻煩珩叔到時叫上福伯,陪我去趟宮家吧。”
珩叔忙說好,正在此時,後面有人道:“我陪你去。”
衆人尋聲一望,是聶淺歌,淡淡晨曦中,少年素衣墨發,身姿頎長筆挺,容顏清俊秀逸,竟俊美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
宮家闊大宏偉,庭院軒敞,綠地涼亭,長廊水榭,樹木花草扶疏,景色美不勝收。
宮少陵住在塵霄院,引路的小丫鬟一路上不停的偷看顧還卿等一行人,顧還卿很無奈,擔心那小丫鬟撞着樹,果不其然,那小丫鬟啊了一聲,與一棵大對碰了個響頭。
淺淺哧的笑出聲,顧還卿也覺得好笑,唯有聶淺歌面無表情。
冬草和蕙蕙咬耳朵:“畢竟是大戶人家,一草一木看來都與尋常人家不同,就連這小丫鬟穿的戴的,都比我們村裡的姑娘穿的好。”
蕙蕙道:“那當然,宮家是首富,哪會差那兩個錢。”
此次來看宮少陵,由於有聶淺歌出面,顧還卿便只打算帶淺淺,一來是兩個女孩子好做伴,二來是淺淺懂醫術,說不定可以幫到宮少陵。誰知冬草和蕙蕙見他們要來宮家,便要跟着來,說是掛心少東家的傷勢,想去探望探望。
於是便一起來了。
“貴客,到了。”小丫鬟揉着碰紅的額頭,害羞地道。
可能知道他們要來,已有兩個穿淡紅裙子的大丫鬟在院門口等待,一見他們,兩個丫鬟立刻規規矩矩的上來見禮,然後恭請他們進去。
宮少陵的傷勢說重也重,說不重也不重,關鍵是他傷的那位置不好,右臂連肩都傷到了,繃帶一纏,連吃飯都成問題,用左手總不得力,他也很苦惱。
淺淺道:“忍忍吧,你這已經很幸運了,若人家這劍利一點,把你膀子卸了,你可就成獨臂俠了。”
所以說淺淺缺心眼,宮家本就只有宮少陵一個寶貝疙瘩,平日唯恐他受到一星半點的損害,他受傷已經讓宮家上上下下非常緊張了,就怕再觸黴頭,碰上淺淺這種不會說話的,休說人家主人不高興,便是侍候宮少陵喝藥的那個大丫鬟也當場板了臉,對淺淺道:“這位姑娘怎麼說話呢?聽這意思,好像覺得我們爺傷的輕了,就該傷的重一點。”
“寶笙,不得無禮。”宮少陵輕斥那丫鬟。
淺淺是個沒眼色的,她覺得自己說的是實話,給這位叫寶笙的丫鬟一說,好像她成了壞心腸,就想着辯解,顧還卿捏了捏她的手,看也未看寶笙一眼,只對宮少陵道:“你這傷靜心養上一段日子就好了,橫豎現在酒樓關門,你索性好好休息休息,至於投毒的事,我和淺歌去酒樓看看,有線索再來通知你,你好生養着,我們走了。”
“等等!我還有事未說。”
宮少陵急忙叫住她,對寶笙和另一個丫鬟指了指一臉拘謹,神情侷促不安的蕙蕙和冬草:“你們先帶她們下去喝茶,我有事跟聶二爺談。”
宮少陵住的屋子佈置的富麗堂皇,華美而不失雅緻,頭一次來到這種地方,蕙蕙和冬草只覺眼花繚亂,手腳無處放,一聽要被單獨帶下去,馬上惴惴不安的向顧還卿求助:“還卿姐……”
顧還卿對她們安撫的笑了笑:“去吧,我和淺淺一會兒去找你們。”
寶笙明顯不願意,撅着硃紅的脣對宮少陵道:“讓抱琴帶她們去吧,少爺的手不方便,總要留個人在這裡侍候茶水啊,未必她們兩個還比少爺矜貴?”
那個叫抱琴的也道:“貴客這麼多,寶笙一個人也忙不過來,不如讓綠濃帶她們下去吧,左不過是喝茶賞花,誰都能做。”
顧來卿便細細地看了這兩個丫鬟一眼,叫寶笙的,白皙的圓盤臉,柳眉彎彎,杏眼水汪汪,身材不高不矮,曲線玲瓏,是個俏丫鬟。
叫抱琴的,纖細苗條,細眉細眼配上尖尖的瓜子臉,再加上櫻桃小嘴上搽着豔紅的口脂,倒顯得有幾分妖嬈。
她垂下眉眼,端起茶杯喝茶。
宮少陵的目光若有似無的落在顧還卿身上,見她神色淡淡,他的雙眸黯了黯,又看了看一旁的聶淺歌,卻發覺得他正旁若無人的盯着顧還卿,深遂的雙眸含着情深幾許,那大喇喇的樣子根本無視他人。
他覺得很心塞,偏生兩個丫鬟還不省心,語氣就有些重了:“我都叫不動你們了是吧?是你們是少爺,還是我是少爺,若不想侍候我,早說,自會放你們一個好去處。”
“少爺……你怎麼這樣說?”
寶笙和抱琴是宮少陵的貼身丫鬟,素日受宮少陵倚重,今日頭一次被宮少陵這麼不留情的斥責,眼圈都紅了,淚水含在眼裡,泫然欲泣,看起來好不可憐。
顧還卿微不可察的嘆了一口氣,她其實挺討厭這樣的事,不過這是宮少陵的家事,與她無關。
寶笙和抱琴畢竟不敢捋宮少陵的虎鬚,委委屈屈地帶冬草和蕙蕙下去了,臨出門前,寶笙看了顧還卿一眼,目光不知道有多幽怨,彷彿她被宮少陵罵,完全是顧不卿帶累的。
沒了丫鬟在場,宮少陵左手掏出一物,拋給顧還卿:“這是一個腰牌,是在其中一個投毒人的身上搜出來的,你們看看有沒有誰認識,說不定能找到幕後主使人。”
腰牌是木製的,上面用篆字刻着“虎嘯”二字,顧還卿反覆看了一遍,又遞給聶淺歌和淺淺:“你們也看看。”
坐宮家馬車回去的時候,冬草和蕙蕙大概是在寶笙和抱琴那裡受了氣,一路上不停數落那兩個丫鬟,顧還卿想着腰牌的事,沒留意,只有淺淺偶爾插兩句。
見顧還卿一句話都不說,冬草拉了拉她的手腕,語帶憤懣地道:“還卿姐,那個叫寶笙不止對我們不好,也說了不少你的壞話。”
“說我什麼?”顧還卿依舊心不在蔫。
冬草氣憤地道:“她罵你不要臉,明明都嫁給了聶灝,卻仍以姑娘自稱,還讓別人都稱你顧姑娘,她說你這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還罵你一個女子成日裡拋頭露面,仗着自己生得好看便無所顧忌地與未婚男子來往,沒有羞恥心。”
淺淺一聽就怒了:“這個寶笙夠壞的啊,竟然揹着我們說還卿的壞話,下次我一定要揍死她。”
顧還卿卻只盯着冬草秀氣的眼睛,淡淡地道:“她真的這麼說?”
“當……然……”冬草心虛地眨了眨眼睛,說話都結結巴巴,轉頭就拉着蕙蕙道:“當時你也在的,寶笙罵還卿姐的話你也聽到了的,是不是?”
蕙蕙胡亂地點頭:“是啊是啊,那個寶笙真的好討厭,她也只是個丫鬟,卻當自己是大家小姐似的,嫌我們村子裡的姑娘土氣,還說……”
“她還說什麼?”淺淺急不可耐地道:“我看她就是個欠抽的,宮少陵怎麼有這種丫鬟啊,太可氣了。”
顧還卿睨了冬草一眼,拉住淺淺:“算了,不外乎是那些話,我聽得多了,想用這點小手段打擊我,也太小看我了。不過有些事只可一,不可二,若宮少陵連他的丫鬟都管不好,下次再讓我聽到這樣的話,那我是不介意打他宮家的臉的。”
這時候,外面傳來聶淺歌的聲音:“卿卿,快出來,來了大批殺手!”
“……”
“殺手?”淺淺瞪大眼睛。
冬草和蕙蕙卻嚇的臉色煞白,拉着顧還卿道:“還卿姐,怎麼會有殺手?我們會不會有事?”
“我出去看看,你們別慌。”顧還卿示意淺淺看着這兩位姑娘,掀簾子出了車外。
此刻馬車正行在一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四周比較空曠,宮家的車伕嚇得瑟瑟發抖,聶淺歌已下了馬車,正負手向遠處眺望,高挑的身姿筆直而卓然,見顧還卿出來,他不假思索的伸手搭上她的手,微一用力,帶她下了馬車。
顧還卿落地便推開他的手,轉頭四顧,赫然挑眉,喃喃地道:“這麼多殺手,烏泱泱的……都誰派來的啊?這是純心要我們的命吧?”
她的話引人發噱,聶淺歌微勾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先問問唄,不定他們會告訴你。”
顧還卿白了他一眼:“我不過是不想死不瞑目,總要知道死在誰手裡纔好啊,這樣才知道找誰報仇。”
聶淺歌挑眉輕笑,笑聲極好聽:“誰死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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