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慕家或者說慕明月的行爲,知情者衆說紛紜,褒貶不一,稱讚者有之,唾罵者有之,各色人等,不一而論。
其實這件事,慕尚書又何嘗作主,一切皆是慕明月的主意,他自己也極不理解女兒的行爲,爲此還埋怨了慕明月好幾回。
“你可知爲父爲找這天心石,暗地裡耗費了多少人力和物力?幾乎搭上我們慕家的大半個家當!再加上不死還魂草的消息,兩樣合起來,已讓我們傾盡所有,眼看要舉債度日了。可你倒好,分文不收、分文不取,就這麼送給了滄海宮,讓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化爲烏有,真不知你是怎麼想的!”
慕尚書之所以願意傾家蕩產的配合慕明月,其目的無非是升官發財,加官進爵,誰知結果卻讓人大失所望,心裡的鬱悶可想而知。
“爹,做人不可目光短淺。”
慕明月纖細如玉的手指翹成花瓣狀,將鬢角的一縷髮絲別至耳後,從書卷中擡頭望着父親,淡淡地道:“只顧眼前利益,一味的計較得失,終難成大事,還是要將眼光放的長遠一點,切莫因小失大。”
“什麼是小,什麼是大?失了銀子,沒了家產,這是小?那何謂大?”慕尚書說的痛心疾首。
慕明月慢悠悠地掏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紫色玉佩,舉高皓腕對着其父搖了搖,緩緩地道:“此、謂、大。”
“……”許是被玉佩流光異彩的奪目光芒所攝,慕尚書無言以對。
“這塊紫玉滄月佩別人想都想不到,說是天下至寶也不爲過,爹認爲它抵不過我們那些家產嗎?況且得黛宮主親贈玉佩者,您認爲會無官途嗎?”
這倒是大實話,慕家財產再多,卻也比不過紫玉滄月佩,關鍵是,能得黛宮主贈玉者,必是黛宮主賞識之人,間接地會獲得當今聖上的好感——此爲一種先人爲主的觀念,陛下會因黛宮主而愛屋及烏。
“爹,官運不要太亨通了!”慕明月鳳目微眯,朱脣含笑。
慕尚書承認女兒說的有道理,這招以退爲進,與“放長線釣大魚”有異曲同工之妙,他過於急功近利了,不能因爲短期內未見成效,便焦躁地否定這一切。
正要誇女兒幾句,燕綰一臉喜色的掀簾進來:“老爺、小姐,皇后娘娘派人來傳懿旨,欲召小姐進宮敘話,小姐快點準備。”
“……皇后娘娘傳懿旨?”慕尚書目露喜色,之前毫無徵兆,一下子便是皇后娘娘,饒是他宦海沉浮多年,一時間也覺得事發突然。
“莫慌。”慕明月慢條斯理的從黃花梨的書案後款款步出。
她今日着一襲杏黃寬袖家常綾袍,柔滑如絲的長髮半挽,斜斜插着一枝翡翠簪子,簪尾垂下幾繼細細的流蘇,耳上的翡翠耳墜在頰邊晃晃悠悠,與頭上的簪子相印成輝,襯着她美貌絕倫的容貌,更顯國色天香,麗質無雙。
只見她微擡精緻的下巴,眉間蘊傲,用一種指點江山的語氣,鏗鏘有力地道:“這僅僅是個開頭!”
幕尚書含笑捋須,的確如此,只要明月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還怕別人不上趕着來嗎。
燕綰笑盈盈地去扶慕明月,壓低聲音道:“聽說皇后娘娘最近正爲太子殿下物色側妃的人選,此次召小姐入宮,莫非正是爲此事?若是,那奴婢要先恭喜小姐了。”
慕明月輕扯紅脣,臉上沒有絲毫喜色:“傻丫頭,即便是,也沒有什麼好歡喜的,你沒聽說過嗎?寧*頭莫做鳳尾,一個太子側妃,又非太子正妃,不值什麼。”
小姐的心真大!燕綰吐吐舌頭。
“明月,此話差矣。”慕尚書又找回了往日的自信與篤定,悠悠哉哉地道:“古往今來,儲君登大統之後,榮登皇后寶座,能母儀天下者,並非全是太子正妃。”
明月的神情莫衷一是,淺淺一笑:“爹,這個理女兒也知道,但皇后娘娘召女兒進宮,無外乎是因爲我手中有紫玉滄月佩。她能想到的,別人也能想到,女兒就不相信,不可一世的陶貴妃還能沉得住氣!”
她神采飛揚,一掃前些日子陶貴妃帶來的陰霾。
陶貴妃早沉不住氣了,在最初得知軒轅黛以紫玉滄月佩相贈慕明月時,她懊悔的腸子都青了!
想她暗中與皇后較量多年,無非是想讓自己的兒子取代太子,成爲儲君。如今慕明月手中有紫玉滄月佩,若拉攏了她,便等於拉攏了滄海宮和軒轅王,有這兩大助力,己方無異於如虎添翼,擊敗皇后和太子指日可待。
可恨當初因爲慕明月與顧還卿越走越近,她連帶着憎惡慕明月,一氣之下把她從三皇子正妃名單中剔了出來。
如今一看慕明月有了利用價值,她後悔莫及,便尋思如何籠絡慕明月。
可是未等到她想到好法子,皇后已先下手爲強了——剛剛曲公公來稟報,皇后傳慕明月入宮覲見。
這則消息對焦慮不已的陶貴妃來說,無異於火上澆油,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皇后的奸計得逞!必須想一個萬全之策,讓慕明月站在自己這一邊。
陶貴妃鬥志昂揚,奈何兒子卻垂頭喪氣——自打南巡迴來以後,姬非晚的精神日漸頹廢,完全沒了往日的意氣風華與輕鬆愜意,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陶貴妃恨鐵不成鋼:“你這是怎麼了?現如今你父皇對你益發的器重,正是你建功立業的好機會,你卻自己蔫頭耷耳的泄起氣來,究竟是想怎樣?你沒看見東宮那位最近笑的多圓潤嗎?若你再這麼無所用心下去,我們母子早晚會輸的一敗塗地,最後連命都沒了!”
姬非晚對陶貴妃的喝斥聽若未聞,風流多情,俊美如玉的臉龐蒙着一層陰影:“母妃,您什麼時候能接受還卿?”
又是顧還卿!
陶貴妃氣的幾乎失去理智,當場砸碎一個纏枝蓮紋花觚,怒不可歇地道:“殿下,你是入了魔障麼?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惦記着她顧還卿?她算個什麼東西?!都是別人的媳婦了,用得着殿下日日想、夜夜念?”
猶如受到了當頭棒喝,姬非晚陡然一愣,陶貴妃別的話他都未聽進耳,只聽見“魔障”二字。
他恍恍惚惚有種錯覺,覺得顧還卿或嗔或喜或怒的模樣,已化作絲絲縷縷的輕煙進入他的心,縈繞着他的靈魂,很可能會成爲他此生都走不出的魔障!
“殿下你醒醒吧!”兒子怔忡恍惚的樣子讓陶貴妃更覺怒其不爭,氣得都有些歇斯底里了,尖着嗓子道:“你此刻想的應該是怎麼挽回慕明月,而不是姓顧的那個賤人!若你仍然執迷不悟,那便休怪母妃狠心,本宮立刻派人去通知你外公和舅舅們,讓他們設法替殿下斬除魔障!”
姬非晚臉色一變,“唰”的站了起來:“母妃你想做什麼?”
“母妃不想做什麼?”陶貴妃神色陰冷地握緊手指,盯着兒子恨恨地道:“本宮在這波雲詭譎的宮中這麼多年,唯恐行錯一步便是萬劫不復,每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走到今日來之不易,斷不會讓人輕易毀了這一切!殿下好自爲之,別逼母妃對顧還卿出手!”
因爲一塊紫玉滄月佩,京中波瀾迭起,牛家村消息閉塞,顧還卿原本並不知情,但小年前,宮少陵藉着給他們送年貨的機會,親自來牛家村一趟,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大略的向顧還卿說了一些。
顧還卿聽了,神情平靜,不予置評。
反倒是福嬸笑着問宮少陵的親事進行了怎麼樣了。
汝旭候派來宮家說媒的媒人,尚未到嘉陵,不知怎的驚了馬,馬車掉進河裡,媒人險些淹死,最後被人救上來,奄奄一息,媒是做不了了,能保住命都不錯。
汝陽候再接再厲,連派兩個,但同樣未落得好下場,一個路上被石頭砸的頭破血流,一個被摔的昏迷不醒。
反正也不知怎麼回事,不管汝陽候派多少媒人來,全都不能平平安安抵達嘉陵。
此事以訛傳訛,被百姓傳的厲害,皆言老天都不支持汝陽候和宮家結親,盡降災禍,太不吉利了!
汝陽候也覺得事有蹊蹺,不敢與老天爺硬拼——暫時不來宮家提親了。
由於宮少陵與自家有點關係,見了他的面,福嬸免不了要問一問。
宮少陵笑語晏晏地道:“許是我沒福氣,自小到大這親事便格外的不順,我爹孃爲了我的親事操碎了心,本以爲年長些情況會有改善,結果換湯不換藥,仍是沒什麼改變。看來我這輩子極有可能會打光棍。”
“你怎麼也要打光棍呀?”
聶九靈吃着小人的飯,操着大人的心,他本來在一旁吃烤紅薯,聽了宮少陵的話,立刻跑到宮少陵面前,眨巴着烏溜溜的大眼睛,一本正經地問他:“你也是克妻命嗎?”
“……”顧還卿頓時想打他屁股了,這熊孩子咋說話呢!什麼叫你也是克妻命?
福嬸也尷尬,忙道三少爺你甭瞎說。
“我沒瞎說啊?”聶九靈異常認真地道:“卿卿說呆呆克妻的名聲若傳開了,他這輩子必是打光棍的節奏,宮大哥方纔不是說他也要打光棍嗎?那肯定跟呆呆是一樣的。”
什麼破推理?
顧還卿正要收拾他一頓,宮少陵卻蹲下來,笑着摸了摸他的頭,溫柔地道:“宮大哥不克妻,只是運氣不好,每次訂親的時候,總會出一些不吉利又晦氣的事,把宮大哥的親事攪黃了。”
宮少陵也是個歹命,據說迄今爲止,他親事訂了不下數十樁,卻沒有一樁成的,不是他出意外,便是女方病的要死,各種不吉利,直到解除婚約爲止。
“哦,原來是這樣啊。”聶九靈人小鬼大地安慰他:“那你總比我二哥強,我二哥這輩子是沒救了,卿卿說讓他去廟裡當和尚算了。你好歹不用當和尚,說不定會……皮,匹什麼的?”
他轉頭去看顧還卿。
顧還卿瞪他:“否極泰來。”
“對,否極泰來。”聶九靈重重的點頭,對宮少陵道:“那你便可以娶妻了。”
“借你吉言。”宮少陵笑着輕捏他的小嫩臉。
操完宮少陵的心,聶九靈又去操他二哥的心,跑去一臉殷切地問聶淺歌:“呆呆,你真的真的是克妻嗎?”
聶淺歌在用柴刀削一截粗直的木頭——聶九靈是三月三的生日,三三得九,此謂他小名的由來,開年後,他便四歲了,聶淺歌認爲聶家是武將世家,九靈不能不習武,因此打算開春之後便着手教他。
這會兒他正打算把這截木頭削成一杆孩童用的小紅櫻槍,以備聶九靈練槍法。
聶九靈不愧爲聶家之子,對習武一事抱着濃厚的興趣,一直躍躍欲試,不過,他似乎更關心聶淺歌的終身大事,一直想搞清他是不是真的克妻。
聶淺歌好笑的瞥了他一眼,清楚明白的告訴他:“你二哥聶淺歌是真克妻,所以聶家的香火就全靠你了,你辛苦點,務必要多娶娘子多生娃,努力開枝散葉,將聶家的門楣發揚光大。”
“多娶娘子多生娃?可我自己都還是個娃啊?”
聶九靈不樂意,撅着小紅嘴說:“而且我是男娃娃,那我娘子肯定是女娃,女娃多煩啊!愛到處撒尿不說,哭起來尖着嗓子,能吵死人,她們還喜歡冒鼻涕泡泡,我不喜歡。”
“……”顧還卿聽的滿頭黑線,他這是說誰啊?誰愛到處撒尿了?不會是在說隔壁左右那幾個剛出生的小姑娘吧。
可人家小姑娘才幾個月,愛哭、愛撒尿不是很正常嗎,瞧他說的一臉嫌棄,彷彿他沒有小過;沒有哭過;沒有尿過牀似的。
聶淺歌勾着脣,要笑不笑地,對聶九靈解釋:“你長大了才能娶,到時你就不是娃娃了,是男子漢大丈夫,且你娘子也會長大,是漂亮的大姑娘。”
“有多漂亮?”聶九靈睜大水汪汪的眼睛刨根問底,他是外貌協會的成員,村裡但凡收拾的不乾淨的小女娃,糊着一張臉,他一概是不理不睬的,覺得人家醜。
顧還卿都不知說他多不回了,叫他不能以貌取人,他依然我行我素,看見流鼻涕的小姑娘就撇頭。
聶淺歌黝黑深遂的雙眸霎了霎,悄悄看了看顧還卿,聶九靈立刻心領神會。
“跟卿卿一樣漂亮嗎?”他笑嘻嘻,樂的小身子東倒西歪:“那我喜歡,那我娶,娶回來生娃娃玩,咭咭……”
“……”聶淺歌的臉,黑的都不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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