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男緊皺着眉頭,這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不過無論如何總要想想辦法,自己一個人絕對做不了這樣的事,或許可以聯繫一下大衆?剛纔注意了和自己一批押來的大概七八百人,加上先前就在的和在自己之後的陸續過來的上黨百姓,這校場的人估計不下幾千。這力量不算小了,只是不知道大成在上黨有多少守軍?
勝男想想將司武叫到旁邊低聲問道“如今各國衛營的士兵都是從哪招的?”
司武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還是恭敬回道“有些是擄來的奴隸,大多都是國內徵上來的健壯男子訓練後分至各個衛營。”
果然如此,勝男想着,設立衛營的初衷又不是爲讓人送死,從名字也能看出是護衛方士的意圖居多。這般逼迫百姓歸爲衛營征戰,又怎全力護衛她成國方士?不說是否會反叛,即便是在自己與親人性命的雙重威脅下上了戰場,恐怕至多也只能擋住敵人一波攻擊便要傷亡殆盡了。
何況成國只是剛剛攻佔大晉,便對大晉百姓使這般手段,簡直與屠城無異!這樣趕盡殺絕的名聲傳出,對成國日後征戰也不會帶去好處,反而會激起敵方血性,造成更多的困難。
但,即便如此成國依然這麼做了,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上黨守軍確實稀缺!稀缺到即便擔着這樣的風險與害處也要這般逼民爲兵!
勝男稍稍有了些信心,這估計是自己這幾天知道的最好的消息了。勝男擡頭四顧,衆人多是父母子女或是夫妻一家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面色悲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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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我們難道就這般爲這羣成狗送死不成?”突然響起一聲略高些的聲音,勝男望去,是一面目狠歷的男人,身材高大,臉上還有一道寸長的疤。他突然站起提高了聲音“老子可沒那麼窩囊!有血性的都起來和他們拼了!說不定能殺出條血路!”
旁邊一男人忙起身拉下了他,看看遠處站着的士兵低聲喝到“小聲點,你這憨貨,坐下!想送死自己去送,甭拉上我們,你個殺豬的沒娘沒爹,連個看上你的方士都沒有,說死就死了,我兒子可還在她們手裡!你當她們專門記下我們的戶籍是鬧着玩的?”
看旁邊本有些意動的幾人聽了這話都開始猶豫。勝男忍不住開口“你們又憑什麼覺得等我們都死了,成國會讓那一羣一點用處沒有,又仇恨她們的老幼好好活着?不會把他們也全弄死?還能攢下些軍糧!”
衆人一窒,片刻一女人出聲說道“我不知等我死後成國會對我雙親子女如何,我只知若我反抗,我的母父兒女卻定會喪命!我不能害了她們。”聽了女人所說,衆人皆是低下頭,卻是無人再提這話了。
勝男頓頓,卻又無話可說,確實如那女人所說,若衆人合力反抗,這裡的人或許有一線生機,被當作人質的老弱卻基本不會生還,何況帶着那些老幼,這些人也不可能跑得了。即便大家心裡也隱約清楚成國對自己的家人不會善待,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願意用自己至親的性命做賭注,更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用至親幾乎必然的死換來自己可能的生。
此時旁邊聚集的十餘人中,一身着白衣的青年女子走了過來,在勝男旁邊坐下抱拳行了一禮“在下江悅,還未請教?”
“勝難,這位是在下盾士司武。”勝男回到,還是用了勝難的化名。
“原來是勝姑娘,失禮了,只是事急從權,看姑娘說話也是明白的,如今這狀況不知可有良策?”江悅看着她,面目誠懇。
“不敢,旁觀者清罷了,只是成國竟冒此風險也要作此惡事,只能說明上黨守軍確實稀缺,若我們合力暴起反抗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只是被押走的老幼......江姑娘難道不擔心自己家人?”
“怎能不擔心?在下還有一雙兒女落入賊手,只是,在下無法那般自欺,相信成國能放過她們。”江悅帶着苦笑看向勝男“看勝姑娘也是身着喪服,定是忠貞之士,在下就實不相瞞。”
“願聞其詳。”
“在下母親本爲上黨太守,成國入侵之時母父皆戰死在這城頭,在下本也應殉國的。只是,子女尚幼,爲存一息江家血脈才這般苟且偷生。”
“原來是太守之女,失禮了。”勝男一揖,等着她說出重點。
“哪裡?”江悅帶着苦澀,接着說道“在下雖百無一用,到底還是從母親那裡知道些機密。這城內有一條密道,可從上黨直通城外。若能從此而出,只要速度夠快,就不會相遇大批成國守軍,被俘的家眷也或許有救!”
勝男一喜,若是如此確實把握便大得多!
“只是這消息也不宜大肆宣揚,口說無憑大家不也會全然相信,因此想請教勝姑娘,兩人計長,或許有解決之法?”江悅看着她,面懷期待。
勝男一愣,想想“的確,既然如此,我們便不說!”
“不說?那如何讓衆人反抗?難不成只憑你我幾人?”江悅面露疑惑。
“怎會?江姑娘也非獨自一人吧?”勝男說着看看不遠處本和江悅一起的人,“江姑娘身爲太守之女,在這上黨城應也是相識甚廣,願意相信您的,估計也大有人在!”
江悅看看自己身後的僕從,似有所悟,“你的意思是,我只去找些以往相識又值得信賴之人,只與她們商討?那,其他人呢?”
“不止是你相識的,你覺有把握說服的人都可一試,比如先前那位殺豬的壯士”勝男看看先前說話,臉上有疤的男人,繼續說道“憑江姑娘以往的身份,相識的應也多是大家出身,即便亡國,瘦死駱駝大過馬,身邊也總是帶着不少護衛盾士的,只要她們信任你,這便是不小的力量。甚至別的都不用管它。人是會盲從的,只要能讓一個人覺得所有人都在這樣做,那麼她自己多半也會跟從的。不會考慮那麼多,何況到那時形勢逼人,大夥不得不反抗了。”
江悅豁然開朗“閣下果非常人,在下這便找尋熟人聯繫,只是不知之後應如何?”
勝男無奈,她又不是專業的,哪能如江悅想的一般運籌帷幄?“過獎,在下也只想到這些罷了,江姑娘也說過二人計長,不如另找能人相商?不過若真突襲不如選在凌晨爲好,那時人的警惕性是最差的!”這倒是現代人都知曉的常識。
江悅看看監守的成國士兵,確定只是在外圈圍着並不進內,起身說道“如此,勝姑娘稍後”。便回了家人那邊交待幾句,各種慢慢散開了。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校場四角燃起了火盆,火焰不大。江舟便是此時歸來,面目在火光的照射下有些晦澀。身後還跟隨着一男人,身着青衣。
“勝姑娘,在下已與家人尋遍相知,加上我這些相識再尋些親朋。人數應也足夠。這位是我表弟江樺,不如一起相商?”
勝男按此處的禮節微微躬身,擡眼一看不由愣神,這人是否太瘦弱了些?勝男自到了這裡見到的男人多身強力壯,再不濟的也算健康。不像眼前的男人,瘦到面頰骨都有些突出,身不勝衣,面色蒼白,嘴脣卻有些發紫!勝男想着,估計是有病,從嘴脣看很可能是心臟的問題,難怪這般瘦弱了。只是氣質很好,面目平靜,很有些處變不驚,讓勝男想起了學校裡總是一臉淡然的輔導員。
江悅看她看着江樺不語,以爲她有所懷疑解釋道“勝姑娘可別輕看我這表弟,他雖自幼體弱,卻素有智謀的,家母在世時都頗多讚譽的。”
“不敢,只是一見也知江公子並非凡俗。”勝男客氣道。
江樺聽了表姐的話也只是淡然一笑“姑娘過獎了,剛纔聽表姐說起,知您胸有韜略。只是還未請教您可知大家家眷被囚何處?凌晨暴起之後到哪裡去尋?可有安排,是四散而逃還是隨着一帶頭之人?帶頭人選誰?衆人可能信服?成國攔截又應如何?”
勝男一愣,這是下馬威?都是這般狀況了還要如此,還真是好強的心氣!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江悅看情形有些不對忙開口圓場,替江樺致歉。勝男也並不在意,承認自己確實是能力有限,思慮不周,這些還需商討。
商討後勝男也得知上黨城依山而建,密道就在城南一普通糧倉內,地下暗道不過幾裡,連着城外一天然山洞,只要能出去便是城外。按着江樺的意見,再晚一些天快亮時再行動。畢竟與秦國決戰是在明日一早,天快亮時成國會準備戰事,最好趕上內外夾擊,成國自顧不暇,把握更大些。
如此萬事具備,江悅聯繫親朋散在四周,只待時辰一到便可動手,先偷襲看守她們的士兵,問出老幼被看管之地,之後便是盡人事聽天命的逃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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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整個校場確實沒有能睡得着的人,氣氛平靜中帶些暗流涌動。一旁江悅在交代着江樺,到時不要着急,先吃些保心的藥,跟在我們後面之類。江樺有一句沒一句的答應着,面色也帶着些憂慮。勝男看看天色,離黎明還早。便也靜靜心神,轉身對身後的司武說道“你也有傷,到時自己注意些,這次可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了。”
司武一愣,只來得及恭謹答了聲“是。”便被城門傳來的喧譁打斷,勝男扭頭看去,喧鬧聲越來越大,還傳來了戰鼓怒吼的聲響,周圍監視的成國兵士也緊張四顧,不知如何是好。馬上衆人都知曉了緣故。
秦兵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