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目空一切、囂張跋扈的樣子,非常符合他南征歸來大獲全勝的身份。對沿途百姓的歡呼視而不見,彷彿一切和自己無關,雙方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一般。
“怪不得士族這副死德行,原來這種高人一等的感覺,還真舒服。”隨着馬車搖晃,司馬季的身體左搖右擺,前面一片銀河開路,在夾道歡迎當中,排場已經到了極致。石崇王愷鬥富,相信也不過如此。
這是尋常百姓一輩子都見不到的場面,所謂珠寶成山,也不過如此而已。
“燕王此番南下,十個月內破國十九,斬殺林邑王範逸、扶南王範盛、殺敵三十萬,生俘十三萬,拓土四千裡,珠寶玉器不計其數,今日凱旋,和臣民共仰聖恩!”
“太平盛世!”唐沈喊完話之後領頭大喝,隨行禁軍士卒齊聲大喊,“太平盛世……”
太平盛世!禁軍士卒的呼喝引起了極大的感染力,夾道歡迎的百姓心情激盪,加入到歡呼當中,“指鹿爲馬也不過如此了!”司馬季緊繃着的臉也忍不住起了一點弧度。
“好長時間沒見到這幅場面了,也就武帝駕崩之後,楚王入京師的時候可以比比了。”
“可比那個時候場面還要大,不過楚王先例在前,這燕王是不是也有點太張揚了。”
“聽說這次跟着出去的禁軍士卒都發財了,不知道跟着搶了多少寶物。”
洛陽各處都不乏對司馬季評頭論足之人,就算是不給司馬季面子,也要給上千箱財寶面子,並且這種評頭論足,短時間內是不會停歇的。
當然最爲顯眼的寶物,則是一座大珊瑚樹,這玩意在晉朝極其出名,主要是因爲石崇和王愷太有名了,司馬季這座大珊瑚樹,並不是兩人那種色彩豔麗的珊瑚樹。但在體積上卻勝過兩人良多,外表呈綠色,骨架及其完整,聽說是林邑王國的漁民從外海的得來的。
司馬季在腦海裡面稍微比對一下,覺得應該是菲律賓海域。林邑人航海是一把好手,可惜了,就是沒有建立水師的認識,可能是國家小人口不夠,不能均衡發展。
進入內宮之後,燕王也就不在裝逼了,他真沒有想往楚王的路上走。和各位朝臣打好招呼,分別對現在輔政的張華、尚書左僕射王戎;中書令裴楷見禮。
“老師、尚書令、中書令、有禮了!”司馬季拱手見禮,全無剛剛那副目空一切的樣子,至少在表面上,大家還是一個戰壕當中的戰友,不看感情也要看階級成分。
一個階級的人,當然不能和外面那些泥腿子一樣,這是洛陽,燕王也得身着朝服,不能和平時一樣,穿的像是無產階級一樣。
“燕王此去已近一年,今日班師,令人側目啊!”中書令裴楷有感而發,剛剛已經有內宮禁軍談論了這件事,他們當然也有所耳聞。不要以爲朝臣每天只會說國家大事,他們一樣是人,什麼事情都做,什麼話都說。
“是時間挺長的了,可惜啊,汝南王不在。”司馬季面色平淡的開口,讓幾個輔政大臣略微苦笑,汝南王都死了,燕王竟然還沒忘了當初的事情。
這就比較冤枉司馬季了,他就是隨便說說,幾個人說話的時候,外面正在源源不斷的往內宮搬箱子,事實證明就算是朝臣,和普通百姓也沒什麼不同。見到財寶一樣會花眼,只不過把那種恨不得收爲己用的目光,掩飾的比較好一點。
“看來燕王南征收穫頗多,並不一定就艱難無比,說不定也是樂在其中呢。”尚書左僕射王戎餘光一掃,絡繹不絕搬着箱子的禁軍士卒有感而發道。
“尚書令取笑本王了,你的富有可是天下皆知的。”司馬季微笑着和對方扯皮。
晉朝士族不但有錢而且吝嗇,王戎在武帝時期多置園田水碓,聚斂無已,富甲京城。早年在荊州刺史任上就曾私派部下修建園宅,因此被免官,後來出錢贖回。據說王戎經常與夫人手執象牙籌計算財產,日夜不輟。同時又十分吝嗇。
這賣李子鑿核也是他,嫁女借嫁妝也是他。司馬季還聽說,王戎的養馬場用銅錢鋪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那至少幾百萬錢纔夠。
戎眼燦燦,如巖下電。中書令裴楷心裡一嘆,這王戎怎麼又來了?見到財寶就掩飾不住那副貪婪的樣子,這話本來是他評價王戎年輕時候的樣子,後來覺得,用來評價王戎後來的貪婪更加合適。
“青玄此來陛下和皇后都很看重,這些財寶真是讓人心動啊!”張華也不掩飾自己的驚愕,但馬上回過神來道,“不過財富動人,卻不要被困其中,你未及弱冠,以後還有很多建功立業的機會。”
我們的尚書令這不就被困其中了麼?司馬季總不能把王戎的眼睛摳出來,對着張華見禮表示知道了,“老師的教誨,季不敢忘。”
“嗯!”張華很是自得的捏着鬍鬚,司馬季都怕使勁使大了,在薅下兩根來。
什麼叫一呼百應,現在司馬季體會的明明白白,這些絕大多數連一面之緣都算不上的朝臣,將他圍在中央,把司馬季從腦瓜尖誇到腳後跟,都是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
老子被汝南王司馬亮打壓的時候,你們這羣老混球都到哪去了?不過事已至此,燕王也不在乎和對方虛以委蛇,互相認識認識。
時間不長,皇帝司馬衷也上朝聽政,中常侍董猛宣讀着聖旨表彰燕王功績,無非就是揚我大晉國威,兵鋒所指戰無不勝,震懾宵小之徒,拓土開疆之類的話。
經過一番例行公事的朝會之後,司馬季就在董猛的引領下進入內宮,董猛一邊走一邊道,“殿下啊,你不知道這皇后是多麼惦記你,長公主也時常詢問,這奴婢心裡也想念啊,現在好了,殿下回來了,此戰全勝,殿下真是威震天下啊。”
“武安侯過獎了,一別經年,黃門郎已經身居要職,晉身爲王侯,也是可喜可賀。”司馬季不慌不忙的跟着董猛,身後則是從中南半島搜刮而來的財寶。
此時的司馬季在鉅額財寶的加持下,走路都帶風,一衆宮女距離很遠就紛紛讓開見禮,還用很隱蔽的雙眸,看着這位年齡不大的燕王。
一行人七拐八拐進入一處內殿,要不說司馬季對認路這方面真是沒什麼天賦,經過一年時間他幾乎把洛陽內宮忘得一乾二淨,只知道一些大概的位置。
真要是自己進來,估計第二天內宮就會流傳,震驚!大晉燕王內宮失聯……
一進門,就見到賈南風已經在端坐等待,看樣子時間已經不短了。
“皇嫂久等了!”司馬季拱手見禮,然後在對方的示意下坐下。然後像是回過神來,狐疑的瞄了一下屁股下面,這種椅子不是隻有燕王府纔有麼?
晉朝主流的坐姿還是席地而坐,哪像他嫌累非要坐椅子,這是什麼時候傳到宮中的?
“去年身體不便,孫慮說起了你府中的陳設,讓本後試試。”賈南風像是看出來了司馬季的疑惑,目光從幾箱子財寶上一閃而過,然後道,“自家人知自家事,燕王也明白這朝堂之上不讓人省心,你剛剛離開兩個月,這京師就地震了,隨後中山王病故,沛國下了冰雹糧食絕收,前兩天秦州纔來報,說出現了大疫,整個大晉也不讓人省心呢。”
“皇嫂還是操勞太多了,有些事情讓張華、王戎他們去做就好了。天下如此之大,哪裡出現水災、哪裡又出現了病疫,哪裡冰雹、哪裡有暴民起勢,這都是避免不了的。”司馬季聞言趕緊寬慰道,“然而及時作出決定,便可確保無恙,這天下仍然不失爲一個太平盛世。”
燕王這話有點何不食肉糜的意思,不過說起來殘忍,但事情就是這樣。他口中的是事實,這就是真實的古代環境,老百姓能吃飽飯,沒有大的民變,人口增加,這就是太平盛世。至於什麼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當宵禁令是假的麼。
叔嫂二人在聊家常,傳出去可能沒人會相信,在不少人看來,司馬季入宮當然是過來領賞來了,沒準還另有犒賞,畢竟他帶回來了這麼多財寶。
燕王不過是用後世的見識糊弄糊弄這些古代人而已,珍珠不過是生物體內的一種衍生物,和牛黃狗寶沒區別,相當於人體內的結石。
至於瑪瑙、還有他自己都認不出來的彩色石頭,標準的低端珠寶。水晶更不值錢了,打開某寶一搜沒一個超過一百的,也就洛陽附近不出產,能夠騙一騙古代人。
不過在燕王嘴裡,這些都是天上有地上無的好東西,專門留下來獻給我大晉最最偉大、睿智、英明果斷的賈后,“皇嫂請看,這株珊瑚樹,這個顏色,這個體積,這個脈絡,還有這些!”司馬季吐沫橫飛,嘴裡面一串一串從來沒出現過的國名,他是有備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