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柚沒有說話,賀沛霖已經站起來,替她解圍。
“電影要開拍了,我作爲導演,找她看看劇本,讓她提前熟悉一下角色,有什麼不妥麼?”
賀沛霖雲淡風輕地看着尚亦璟,眼神又輕輕掠過白柚,示意她無礙。
這樣的掩護在尚亦璟看來,分外刺眼,可他慍怒的眸子卻逐漸變淡,反而笑了。
他牽住白柚的手,以同樣風輕雲淡的姿態慵懶着聲音回答:“當然,這沒什麼不妥,畢竟,不是每個導演都能像你這麼盡心盡力,肯主動邀約演員。”
最後一句話,他是看着賀沛霖含笑說出,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賀沛霖眉頭不自覺皺起,看着看似若無其事的尚亦璟,穩重的面色有所起伏。
這個人不僅面冷,嘴也毒。
雖然兩人看上去都很鎮定,但隱約之間,白柚還是感覺到此時的氣氛不太對勁。
“你還是不願同意她去演戲麼?”賀沛霖多多少少看出一點端倪。他之前的態度已經很明確,照現在來看,應該也還是之前那個態度—不同意她來演戲。
尚亦璟低頭看了白柚一眼,嗤笑一聲,即便他不同意,又有什麼作用,她可從來沒乖乖聽過自己的話。
“我當然同意。”他忽而攬住她的肩膀,不疾不徐回道,語氣很是輕鬆。
白柚一愣,他同意?這是真的麼?不會是在糊弄他們吧。
可瞧着尚亦璟的神情,又不像是在說謊。
他是很不屑於說謊的人,因爲他根本沒有那個必要。
沒想到尚亦璟會這麼輕易鬆口,賀沛霖也感到些許意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麼。
“不過—”尚亦璟話音一轉,眼眸深邃如海,“這個月恐怕不行。”
白柚瞅了他一眼,尚亦璟果然還是尚亦璟,看似給你一顆蜜棗,緊挨在後面就是一巴掌,讓你叫苦不得。
賀沛霖臉色有些緊繃,但還是剋制自己:“既然你同意,爲什麼不能允許她下週就開始?”
他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好,馬上就可以開機,萬事俱備,只欠女主角。
“既然你願意讓她擔任電影的女主角,爲什麼不能再多等等?賀導。”最後兩個字,幽幽從他口中說出來,讓人覺得莫名詭異。
他的語氣裡,卻透着一股冷冽的壓迫感,讓人感覺好像卡在細窄的峽谷裡,進退兩難。
賀沛霖知道,他給自己兩條選擇,一條活的,一條死的,活的那一條,是讓他放棄她,換一個女主角。
他拍戲有自己的原則,其中有一條就是要求演員要準時準點。不管是多紅的演員或者明星,如果想要演他導的戲,必須按規則來。
他一向認定如此,只有等導演的演員,沒有等演員的導演。
白柚感覺這事要黃了,堂堂知名導演,讓他去等她這麼籍籍無名,甚至連演員都稱不上的人,這豈不是癡想妄想?
“她雖然是你的妻子,但她是獨立的人,你不能輕易干涉她的自由。”賀沛霖看向白柚,神色有些說不清,道不明。
聽到他這樣說,白柚心底忽然有些難過,她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清楚。他們兩人怎麼好好的,就開始劍拔弩張起來,話中明裡暗裡都有一股擦槍走火的味道。
尚亦璟眉心蹙起,眼底有了慍怒,她到底是他的妻子還是他的妻子?!
白柚知道,尚亦璟是軟硬不吃的人,尤其不能和他正面起衝突,她突然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指。
軟軟溫熱的觸感惹得尚亦璟怔了怔,他看向臉色從容不迫,看不出異常的白柚,神色陡然間有一絲複雜。
她這是在幹什麼?這樣微妙像是示好的動作,不像是她能做出來的。
白柚想和他商量商量,賀沛霖卻又開口了。
“如果你能給我一個合適的理由,我可以在延遲一段時間,等等她。”轉瞬之間,黑沛霖緩了神色,自動退一步,深沉的眼眸多了一絲隱忍。
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白柚詫異:“賀導……”
尚亦璟原本有些平復的心情瞬間被這句妥協摧毀掉,他在心裡冷笑兩聲,真沒想到他肯做出這一步。
他這樣寬容,倒顯得他咄咄逼人,心胸狹窄。
溫熱的觸感瞬間抽空,尚亦璟看着白柚無意識地鬆開他的手指,當着他的面,將自己的目光毫不猶豫地落在另外一個男人身上,那是什麼樣的神情?不忍麼?
白柚單純覺得愧疚和不安,在尚亦璟眼中全然成了另外一種感覺。一層又一層的情緒裹挾着他,讓他感覺自己的心開始變得僵硬起來。
儘管如此,他還是密封着心底情緒的發酵,神色仍舊淡漠,含着沒有溫度的星點笑意。
“那隻能委屈你了,”尚亦璟看向賀沛霖,似笑非笑,“她很喜歡孩子,這個月我們要備孕。”
賀沛霖神色一僵,像是被凍住。
白柚像是被施了魔咒,聽到他這句話腦袋陡然間變得空白,備孕?
這像是從高高在上的尚氏總裁口中說出來的話麼?
轟的一下,白柚心裡被炸的一愣一愣的,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紅。
賀沛霖勉強笑了笑,艱難地蹦出幾個字:“那,祝福你們。”
他知道他們是夫妻,心裡卻還是變得一塌糊塗,只是理智還在,所以看不出他的異樣。
賀沛霖,麻煩你清醒清醒。
察覺到白柚身體也變得僵硬起來,尚亦璟將她又往自己懷裡靠了靠,低下頭笑着問她:“難道你不喜歡孩子嗎?”
這話聽起來,讓人發怵,竟然有點陰森森的。
白柚還是梗着脖子,勉爲其難地笑道:“我只是不喜歡…備孕。”
“備孕”兩個字,她說的很輕,因爲難以說出口,很燙嘴。
她一個黃花大閨女,怎麼一瞬間就走上備孕的流程上?
這個理由換其他人也許能相信,但即便太陽不從東邊升起了,她也不會相信。
這簡直是開玩笑。
白柚發現,論語言的藝術和犀利,她遠不及尚亦璟,他往往能一針見血,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最具殺傷力的話來。
尚亦璟幾不可聞翹了翹嘴角。
他不太喜歡小孩子,但是……他也許可以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