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翻牆出來,結果不幸又碰上了尚亦璟,白柚都不敢相信自己這是什麼運氣。
一出來,尚亦璟渾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強大的“近我者死”的氣息,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氣什麼,但至少,白柚能看出來—他現在心情很不好。
在賀沛霖面前還能保持涼薄岑冷的笑意,現在坐在車上,祈盼他任何感情色彩的笑意都是奢侈,能讓他暫緩一下臉色恐怕也是難於登天。
雖然他冷臉是他一貫的標誌,但這次給人的感覺,已經不是用單用一個“冷”字就能形容。
開車的是他新任男助理,白柚覺得他的自保能力太強,非常識時務的在尚亦璟和她都上車之後自覺降下隔離擋板。
尚亦璟對此沒有一點反應,因爲這個男助理是他帶出來的,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白柚雖然也是沉默不語,看上去一點事情也沒有,但心底對這位明哲保身的男助理感到莫名頭疼。
他怎麼能下手這麼快?他一個人在前面安安穩穩地開車,留下她和尚亦璟單獨相處,這可真是“明智之舉”。
她偷偷瞥了一眼尚亦璟,輪廓分明,鼻樑高挺,他的臉,像是上天鬼斧神工般的創作。
好看是好看,但現在—不能惹。
他不用開口,單是坐在他身邊,便能感受到觸冰的寒冷。明明是冰,白柚卻又能感受到一股無名的幽火正在熊熊燃燒。
所謂冰火兩重天,大概就是指她現在的處境。
爲了避開危險來源一點,白柚目光轉到車窗上,不着聲色地靠車窗邊移了移。
她稍微偏過頭,感覺心臟彷彿驀地滯住。
暗如深夜,令人窒息的眸子正看着自己,沒有半分星光,沒有半分笑意,你若直視,便感覺自己掉進不着邊際的深淵裡,漩渦裡,爬也爬不上來。
她還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眼神,第一次讓她感到害怕。
他只看着,卻不出聲,氣氛沉悶壓抑,讓白柚感覺自己置於陰雲之中。
再被他這樣看下去,她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她嘗試開口:“我……”
一開口便失敗,因爲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沒有犯錯,爲什麼要解釋。
她眼神突然倔強起來,只吐出一個字,沒有了後文。
半晌,他的嘴角揚起絲縷譏諷的笑意,冷冷問出一句:“你怎麼出來的?”
“翻牆。”白柚言簡意賅道,但多少還是有些尷尬。
她也想大大方方從大門走出去,但他不允許啊。
想到這裡,白柚忽然覺得有一絲幽怨。
“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你,”尚亦璟低沉着聲音,像是深海之中的暗礁,讓人心有恍惚, “我的牆你都敢翻,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情你不敢做?”
白柚沒有出聲,嘴上既不順應也不反駁,只在心中暗自嘀咕,世界上我不敢做的事情多着呢,比如說,過山車,蹦極。
再比如說,觸碰他的逆鱗,畢竟她還想活着。
雖然至今爲止,她也不知道他的逆鱗是什麼。
尚亦璟目光最後落在她那雙放在腿上的手,潔白清秀,爲什麼當時她捏他的手指時,讓人感覺那麼柔軟,就像是小孩子的手一樣。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就沒在移開過,專注幽深的眼神讓白柚心裡輕微顫抖,立即把手從腿上移開,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又斂住眼底的一抹侷促,佯裝平靜。
但不知道怎的,耳根子有些許發燙。
尚亦璟輕輕一笑,不知道是真笑還是假笑,讓人真假難辨。
“你知道麼,”他忽然伸出手,輕輕擡起她的下顎,緩緩道:“讓一個人從世上消失的辦法,有很多種。”
固然他有身份,但讓他消失,對於他而言,也是一件簡單不過的事情。
白柚心裡一涼,這意思是想要她從世上消失?
不至於吧,她不就是翻個牆麼,還翻出生命危險了?
雖然她也想硬氣,但生命誠可貴,萬事皆可拋。生死關頭,她覺得還是有必要服個軟。
於是,“我以後不會再翻你的牆。”聽起來,聲音有點勉強。
甚至帶着一絲賭氣的意味。
但重點,是這個嗎?
他的眸子像暈開的濃墨,指尖的溫涼從她的下顎處往上蔓延,低聲抵在她的耳畔,“我不喜歡他。”
白柚躲了躲,他靠的太近了。
他撫上她的頭髮,聞到她身上獨特的香氣,有些出神。
見他眸子越發幽沉,白柚心裡有點慌,這和他平常的模樣太不一樣,迷人,且危險。
他能感受到她對自己的戒備,但她越是這樣,他越要靠近她。
他想看看,她能控制到什麼時候。
“雖然我們名存實亡,但我也只能允許你犯這一次錯誤,”很平靜的語氣,卻能讓人心裡掀起驚濤駭浪,他像是告誡:“所以,注意分寸。”
提到“錯誤”這兩個字,白柚神色變了變。她不懂,自己哪裡犯了錯誤?難道是因爲違背了他的意願,他不高興?
“尚先生,麻煩你說清楚,我到底—”她正要爭辯,那句“我到底犯了什麼錯誤”還沒說完,措不及防,他狠狠吻上來,徹底封住了她未完的話語。
這一次,他像是有備而來,誓要攻略城池,橫掃千里。
他欺負得太過厲害,霸道而凌厲,像是一種懲罰,沒有給她留下一點喘息的機會。
白柚其實不想哭,但最後被他逼的只能在他懷裡嗚咽,像是無措至極的孩子,只能委屈。
她沒想到他會這樣,被他逼的太急了,她也裝不下去了。
她抽噎了一會兒,腦袋還是一片空白,但膽量陡然直飆,突然昂起頭,滿臉怨念地盯着還處於大魔王狀態的尚亦璟。
“我沒有犯錯!”她一字一字,斬釘截鐵,像是犟上了。
“明明是你自己心胸狹窄,冷酷無情,眼睛裡容不得沙子,卻還要怪我!”
“除了冷臉還是冷臉,我只是欠了你一百萬,不是欠了你一個億。”
“如果不是你讓人看着我,我會翻牆?我只是簡單地演個戲,這你也看不順眼?”
“尚亦璟,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是你能看上眼的?”
說到最後,白柚渾身都在顫抖,鮮紅凌亂的嘴脣格外顯眼。
她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像是出了一口惡氣,雖然知道後果很嚴重,但抵不住她此時心裡很暢快。
她就這樣無畏地直視他佈滿危險的漂亮眼眸。
果然,越是美麗誘人的事物,就越佈滿着荊棘和危險,正如他的眼眸一樣。
可現在,被激發出來的勇氣讓她沒有絲毫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