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國王之死
那爾多王子整晚都無法入睡,手中緊緊握着那黑色的卷軸,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射進窗來,他知道現在自己必須作出決定了。望着手中那個自己已經注視了整晚的卷軸,那爾多終於下了決心。“父王,對不起!我不想失去我的王位!這都是因爲你,是你逼我這樣做的。”那爾多一邊低聲地對自己說着,一邊打開手中的卷軸。卷軸被打開來,那爾多按照卷軸上的寫的咒語唸了一遍,黑色的卷軸立刻化作一道黑色的光消失了。一個小時後,僕人敲響了那爾多王子的書房門:“殿下,安曼大公來了。”
“讓他進來!”那爾多王子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使得那個僕人都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是!”僕人離開了。過不多時,安曼大公再一次出現在了那爾多王子麪前,看着王子那紅通通的眼睛,顯然是一夜都沒有睡。現在的那爾多王子整個人都冒着一股寒氣,站在陽光照不到的陰影裡,兩隻眼睛似乎在發光。對於那爾多王子這副模樣,安曼大公是滿意的,一切都像他預料到的一樣,權力這東西,可以讓最懦弱的笨蛋也變得瘋狂起來。
“說吧,你想要什麼?”那爾多王子冷冰冰地道。一決定要殺死自己的父親,他就開始變得冷靜下來。他可不認爲這個毒蛇一般的安曼大公會是出自內心的要幫助自己保住王位,他要幫助自己一定有他的目的。“是!我尊敬的王子殿下,作爲您忠實的僕人,我希望在您當上國王的時候將佈雷亞省賜給您的最忠實的僕人。”安曼大公低着頭,用不同於昨天的謙卑語言道。適當地滿足一下這個小王子的自尊心,讓他覺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是一個可以讓他乖乖聽話的主意。
一聽安曼大公要佈雷亞省,那爾多王子就肉痛不已,現在誰不知道佈雷亞省是整個倫巴德王國最富裕的地方。但是爲了自己的王位,他不可能拒絕安曼的任何要求。“好吧!如果成功了!佈雷亞省就是你的了。”那爾多猶豫一下後,點點頭。“是,我的陛下,我一定不會令您失望的。我就先退下了,請您等待我的好消息吧!”安曼大公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向那爾多王子鞠了一個躬,然後倒退着離開了王子的房間。
在王子焦急的等待中,太陽漸漸消失在地平線下。老國王的馬車也停在了一個叫做綱多爾的小鎮,因爲這個小鎮距離巴威亞只有一天的路程,所以老國王決定今晚便住在這個小鎮上。就像往常一樣,老國王謝絕了鎮長的邀請,包下鎮上的一家旅館住了下來。然而任何人也沒想到的是,就在老國王住下的旅館對面的酒吧裡,一個喝得鼎鼎大醉的外鄉酒鬼正在對其他人吹噓着自己的冒險經歷。大概是喝多了的緣故,他的故事漏洞百出,惹得其他的人哈哈大笑。就在大家都拿他故事裡的漏洞來取樂的時候,這個酒鬼吱溜一下子滾到了桌子下面,呼呼大睡起來。衆人一愣,隨即大笑起來。酒吧的老闆則對在一旁看熱鬧的,有點微胖的年輕人叫道:“湯姆,你還愣着幹什麼,快把這醉鬼扔到房間裡去,這傢伙的酒錢已經夠付賬的了。”那個叫湯姆的年輕人一邊應道:“是,叔叔!”,一邊擠進人羣將那個倒在地上的醉鬼架了起來,往酒吧樓上的客房走去。
湯姆將這個喝得鼎鼎大醉的酒鬼被送進房間後。便下樓去了,誰也沒想到的是,剛纔還不省人事的醉漢就在湯姆關上門離開後不久就坐了起來。此時他的一點也沒有了剛纔那副醉醺醺的模樣,相反,他的兩隻眼睛了射出噬人的寒光來。他輕輕地走到窗前,貼着牆壁向對面的旅館望去,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來。這個人便是安曼大公安排的刺客,他將在今天晚上潛入老國王的房間,神不知鬼不覺地給老國王下一種慢性的毒。這種毒藥不宜被人察覺,即使中毒者自己也沒有任何不適,但是在一天之後,中毒的人便會毒發,毒發時中毒者的心臟會立刻停止跳動,並因此死亡,沒有任何症兆,事後也查不出任何原因。因爲這種毒事實上只是一種慢性麻痹藥,本身是沒有任何毒性的,自然也不會有任何中毒的症兆。而現在這毒素便藏在這個刺客的戒指裡,只要將戒指上那個中空的小針刺進老國王的胸口,毒液便會從針尖的小孔中流入老國王的身體,一切便成功了。那針很小,在熟睡中被刺中的人是不會有任何感覺的。
隨着夜幕將臨,小鎮的街道上再也沒有一個行人。午夜過後,就連月亮也被一大片雲給擋住了。就在這人們睡得最熟的時候,一個黑影從酒吧客房的窗戶裡溜了出來,黑影溜過大街,輕鬆地竄上對面那座旅館的二樓。稍一停留後,便輕輕地打開了一扇窗子,溜了進去。過不多時,黑影又溜了出來,並關好他進去的那扇窗子,重新回到了酒吧的那間客房。大街上依然沒有任何變化,就連一隻找食的野狗也沒有,似乎剛纔什麼也沒發生。
第二天清晨,陽光再次照耀了這座小鎮時,老國王已經被鎮長恭恭敬敬地送出小鎮了。“今天晚上就可以到巴威亞了。”老國王望着窗外的原野,心情大好,“再過一個月,對,只要一個月我就能去享福了,煩心的事因該由身強力壯的年輕人來承當了。”想着想着,老國王打了個哈欠,不知道爲什麼,他今天覺得特別困,早上不僅起晚了,而且從起牀開始便覺得有些頭暈。不過,老國王並沒有太在意,而是將這些歸結爲旅途勞累的緣故“嗨!人老了,不中用了。”老國王拉上窗簾,斜靠在軟墊上,打起盹來。老國王這一覺一直睡到午飯的時候,如果不是他的侍衛長叫醒他,也許他要睡到下午去。
“不用了,約克,把這些拿下去吧!”看着被侍從端上來的食物,老國王一點胃口都沒有,擺擺手,示意侍從退下。他現在覺得好累,雖然睡了一覺,可是卻覺得頭比早上起來的時候更暈了。“陛下,您怎麼了?要叫醫生嗎?”侍衛長見老國王不吃東西,關切地問道。“哦!好吧,去吧醫生叫來,我有點頭暈。”老國王點點頭。醫生很快就來了,在做過一些檢查後,醫生並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勁。只得將這些歸結爲陛下一路勞頓,需要好好休息。老國王點點頭,擺擺手示意醫生和侍衛長下去,再次閉上眼睛,打起盹來。然而,這位醫生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老國王的眼睛再也沒有睜開。
馬車行使到巴威亞的王宮門前,城裡的貴族們站在臺階的兩旁等待迎接這位老國王,現在所有人都在準備給老國王行禮。然而這其中卻有兩個人除外,一個是那爾多王子,他此時臉色有些不健康的蒼白,他從那馬車駛過來時便一直盯着馬車車窗的位置,希望能夠看到裡面的情景。可是當馬車駛到他面前時,他卻不敢再望向老國王的馬車。此時,作爲王子,站在最前面的他只覺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他想躲起來,可是雙腿卻像灌了鉛般無法動彈。另一個與其他人不同的是人羣中的安曼大公,他緊緊盯着那馬車的車門,眯着雙眼,似乎是不想讓眼中的寒光被人發現。就在這時,馬車完全停了下來,老國王的侍從飛快的跑到馬車的車門前,將車門打開,放下下車用的臺階。然後低着頭,擡起手,準備讓老國王扶着走下馬車來。可是他等了片刻卻發現老國王沒有想往常一樣來扶自己的手,他擡起頭來,見老國王還閉着眼安詳地半靠在軟塌上,忍不住輕輕喚道:“陛下,陛下,您該下車了。”然而老國王並沒有迴應,而是繼續靠座着,似乎一點要離開的意思都沒有。此時,站在臺階兩旁的貴族們開始小聲議論起來。而站在最前面的那爾多王子那張蒼白的臉上卻出現了不健康的紅暈,望着那扇打開着的車門,看着靠坐在軟塌上的老國王,他的心在跳,急促地跳,似乎要從胸口跳出來。他慢慢地走過了,上了馬車,輕輕搖了搖老國王,然而老國王絲毫也沒有要睜開眼的意思。那爾多隻覺得好冷,可是卻又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內衣已經被自己的汗水浸溼了,他顫抖着擡起手來,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去試探老國王的呼吸。
那爾多的手指什麼也沒有感覺到,這個結果即是他期待的,也是他害怕的。他覺得好渴,渴得嗓子發癢,只想咳嗽,可是卻咳不出來。他就這樣一動不動,彷彿之間失去了行動的能力。“沒有呼吸,他死了!我殺了自己的父親。”那爾多王子在心中大喊着,他雙眼突了出來,瞪得大大的。幸好他是背對着車門,否則那副模樣定要嚇壞車外那些貴族。
那爾多王子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雖然殺死了自己的父親使他心中感到恐懼,可是即將到手的權力卻帶給他更大的興奮。在使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後,他擺出一副萬分悲痛的表情,從馬車裡走了出來,面對着衆多驚異的貴族一字一頓地道:“陛下,回到上帝的懷抱中去了。”只聽得在場的人們同時倒吸一口冷氣,整個歡迎場面頓時大亂起來,不論是老國王的侍從、侍衛,還是在場的貴族全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這些人中,唯一一個鎮定自若的便是安曼大公,此時他正擺出一副與其他貴族一樣驚異的表情,不同的只是他是在心中冷笑。
老國王死了,沒有任何的徵兆,沒有任何的遺言,是如此地突然和意外。一夜之間,這噩耗傳遍了整個巴威亞城,平民們並沒有太多的感觸,雖然還有一些悲傷,但是也僅僅是有一些而已,畢竟國王和他們之間的距離實在是遙遠了些。可是,貴族們就不同了。老國王突然死去,沒有留下任何遺囑,因此,按照傳統,繼承王位的只能是現在的那爾多王子。可是這只是說按照傳統而已,老國王在世時不止一次表示過對香奈兒公主的大加讚賞,也不止一次表示過對那爾多王子的失望,這在巴威亞的貴族中早就已經是人盡皆知了。因此,有一部分貴族很早便將自己的籌碼壓到了香奈兒公主的身上。這一部分貴族人數並不在少數,但是他們全都是一些小貴族,之所以願意支持香奈兒公主,並不是說他們有多麼高尚,一切都在爲倫巴德王國的未來打算。他們的目的無非是想要將那些大貴族們拉下馬來,自己成爲大貴族而已。香奈兒公主的美貌和才華在普通平民中非常出名,再加上她爲人謙和,因此在平民中的人望比那爾多王子要高得多。特別是在佈雷亞省,人們在稱呼香奈兒公主時總愛在前面加上“我們的”這個詞。更重要的是,這些小貴族們看中了香奈兒公主有老國王的支持,這使得他們更加覺得如果自己支持香奈兒公主繼承王位,那麼公主即位後自己得到重用的機會就會大上很多,也更加有可能成爲大貴族。而且這樣的事情也並不是沒有發生過,不論是在拜占庭還是在法蘭克,都曾經有過小貴族因爲支持某一個王子即位後,自己得到大好處的。
現在,香奈兒公主得到的支持已經不僅僅是來至老國王了。在這些小貴族看來,她手中掌握的力量已經足以保證她順利繼承王位了。佈雷亞省、拉文納省、羅馬省,這三個省合起來足足佔據了整個倫巴德王國幾乎三分之二的領土,而這三個省的的富庶更是王國其他地方不能比擬的,特別是佈雷亞省,它的富庶現在已經到了直追威尼斯的地步。而這三個省的軍隊加起來足有八個軍團,這還不包括那些城衛軍。即便是倫巴德王國剩下的三個省全都支持那爾多王子也只擁有六個軍團的兵力,也就是說軍隊數量上,香奈兒公主佔了一大半。種種這些因素加在一起,香奈兒公主已經具有了壓倒性的優勢,這使得那些急於獲得更大利益的小貴族們再也找不出什麼理由放棄香奈兒公主,去支持那個由大貴族們支持的那爾多王子了。
於是,在老國王去世後的第二天,關於王位繼承權的問題便被擡到了桌面上。議會大廳裡,支持香奈兒公主繼承王位的小貴族和支持那爾多王子繼承王位的大貴族們毫無疑問地發生了衝突。雙方各不相讓,對於這個決定雙方命運的議題,誰也沒有絲毫迴轉的餘地,王位畢竟只有一個。爭吵的結果雖然還沒有出來,可是小貴族們畢竟要比大貴族多,在議會中的人數自然也多一些,因此這種口水戰中自然佔居了優勢。但是,大貴族畢竟實力雄厚,說話的分量是小貴族說無法比擬的,特別是主持議會的長老會成員更是個個都是大貴族。眼看着議會中自己一方漸漸不利,長老會急忙做出決議,宣佈議會暫時休會,三天後再繼續討論王位繼承問題。於是,就在小貴族們的大罵聲中,議會暫時休會了。對於這些沒什麼本錢的小貴族們,議會是他們唯一的舞臺,在其他人任何地方他們和有錢的平民是沒什麼太多區別的。因此,對於長老會明顯的不公他們也沒什麼辦法,只能等着議會重新召開。
然而亂局已經成爲事實了,現在不論是那一方獲勝,倫巴德王國都將不再平靜。當休會的決定一經宣佈,所有的貴族都行動了起來,不論是倫巴德王國的,還是外國的,總之沒有人閒着。信使們的快馬從巴威亞的各個城門疾馳而出,奔向四面八方,這其中自然不乏去佈雷亞的信使,不同的是,這個去佈雷亞的信使是永遠也不可能到達佈雷亞城的。事實上,就在老國王逝世的當天,就已經有信使前往佈雷亞城了。但是,安曼大公顯然不希望香奈兒公主現在就接到這個消息,因此,這個信使也永遠不可能到達佈雷亞城了。他和他的馬一起消失在一片經常出現狼羣的樹林裡。同樣的命運也會降臨到這個信使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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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回事,安曼大公?你不是說沒有人會反對我繼承王位的嗎?可是現在你去看看,反對我的人比支持我的人還多。”那爾多王子在自己的書房裡對面前的安曼大公大發雷霆。議會中的爭吵之激烈大出那爾多的意料,同時反對他繼承王位的人之多也是大出他意料的。更加令他不能容忍的是,議會辯論中支持自己繼承王位的人居然處於下風。如果不是長老會宣佈休會,自己現在就要失去王位了。而且那爾多王子現在最害怕的就是拖延下去,雖然他並不是一個精明的人,可是也知道自己的妹妹——香奈兒手中現在掌握的實力要比自己強,再拖下去,王位就會離自己越來越遠。一想到面前的這個安曼大公當初對自己信誓旦旦的許諾,他就象要殺人。
“哦!我的王子殿下,請您不要激動!”安曼大公不慌不忙地道,“請您一定要相信我。我的殿下,對於議會裡那些吵鬧的蒼蠅您完全不用放在心上。那種小貴族雖然在人數上佔了優勢,可是殿下,您要看到,他們只會大呼小叫而已,除此之外他們還能做什麼呢?不論是城衛軍還是城外的羅蘭軍團和加列夫騎士團,全部都掌握在我們手中,那些蒼蠅們能控制的只有他們那張嘴而已。只要我們願意,隨時都可以讓他們消失。而且還有一點,我的王子殿下,特爾尼省、羅維格省、莫德納省的三位總督和他們的軍隊都效忠與您,而那些蒼蠅們派去佈雷亞省的信使們是永遠也不可能踏上佈雷亞省的土地的。現在香奈兒公主雖然看上去手中有八個軍團的士兵,但是那都是這兩年才建立的軍團,實力是無法與我們那些長年訓練的軍團相比的,而且他們佔領了拜占庭的拉文納省,拜占庭的皇帝也不會放過他們,讓他們頭痛的事情多着呢。現在,您還有什麼可當心的呢?”
“是的,安曼大公,你說的很對。”那爾多聽了安曼大公的解釋,平靜了下來,“那麼好吧,安曼大公,現在我們應該怎麼做?難道就這樣在這裡乾坐着嗎?”見那爾多王子的怒氣消了,安曼大公眼中閃過一絲嘲弄,接着道:“不,當然不是這樣,我的王子殿下。這三天時間我們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比如讓那些叫喚得最大聲的幾隻蒼蠅閉嘴。當然這只是一些小事情而已,我們真正要做的是爲國王陛下準備葬禮,因爲三天後的議會上您將毫無疑問的成爲王國的繼承人,那時各地的貴族都必須來巴威亞參加老國王的葬禮,香奈兒公主自然也要來。那時,如果香奈兒公主不宣誓對您效忠,我們將能很容易地把她和她的那些總督軟禁起來。這樣,在葬禮結束之後,您的王位繼承儀式上,其他的貴族都會來向您效忠。您將成爲倫巴德的國王。
然後我們再用香奈兒的兩個總督和她的隨從的生命要挾香奈兒,讓她命令她的軍團服從您的命令。以香奈兒的爲人,她一定是會妥協的。同時我們讓特爾尼省、羅維格省、莫德納省的三位總督的軍團都將做好隨時進攻佈雷亞的準備,這樣即使有一些軍團不服從命令,您也可以立刻消滅他們。在這之後對於公主的那些總督,如果不對您宣誓效忠,就將他們處理掉。對於公主,我們根本不用理會她是否反對,就可以把她嫁給法蘭克的菲利浦王子。那時不僅整個倫巴德王國都回到您的統治之下,而且還和法蘭克結成了同盟,拜占庭就不敢對我們輕舉妄動了。”
安曼大公的一席話說的那爾多王子眼睛亮了起來,此時他的信心大增,激動地點點頭:“好的,好的,安曼大公,就按你說的那樣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