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徐達的教誨
勳貴子弟們垂頭喪氣的走了。徐達則迴轉到朱肅身邊:“殿下,可否尋僻靜處一敘?”
平心而論,朱肅是有些憷和徐達私下相處的。特別是在老朱和馬皇后隔三差五打發人來問:和徐家女兒進展如何?爲何與徐家女兒依舊無有進展?……的情況下。
自家長輩尋日裡沒事就在慫恿自己拐走人家女兒,朱肅對徐達如何還能以平常視之?
心中一跳可又不能拒絕,只得點點頭道一聲請。
二人到了道旁一株樹下,徐達溫言道:“殿下之鴛鴦陣窮極機變,以竹爲器更是教我忍不住拍案叫絕。不知可有陣圖在,能否予我一觀?”
朱肅點點頭,陣圖自然是有的。他便是畫出了陣圖之後讓李榮照圖訓練,有不適宜實戰之處衆將官自行改進,這纔有了今日鴛鴦陣的初露鋒芒。見朱肅當即叫人去取陣圖毫無藏私之意,徐達不禁臉上現出一抹笑意:“殿下秉性純善,有一言臣卻不知當講不當講。”
“徐大叔您叫我小五便是。您與我朱家是世交不必一口一個殿下。有什麼話您直言無妨。”朱肅道。
“那麼我便直言了。我曾聞陛下說過,五殿下嘗言只願做一太平閒王,有此事否?”
見朱肅承認,徐達接着說道:“殿下許是不欲與太子相爭,許是不願爲俗事羈絆,故而年紀輕輕纔有了此念。”
“但人活一事,若是碌碌無爲又與朽木腐草何異?況且殿下生具大機緣,須知天之降大任於人,若不能勇於擔當,則必遭天咎。”
“殿下若是意圖躲避責任,那麼或要咎於陛下,或要咎於百姓。一身才學不做出一番事業,何言只想做一閒王?”
徐達竟然是來勸自己的!朱肅當即肅容做洗耳恭聽狀。無論心中當不當回事,這姿態都是要擺端正的。不過,他還是第一次聽老朱和馬皇后之外的人勸自己要做出一番事業。
似乎看出朱肅並沒將這番話聽進耳去,徐達話中不由得便帶上幾分怒氣:“這些勳貴紈絝之事我已聽文忠說之。若是殿下早加管束,那些莊戶便不會受一番劫難!誠然事後的處理已屬妥當,但因聽之任之而使其日益跋扈,甚至爲其輕視,如此又豈是御下之道。”
“您認爲我應如何做?”
“當曉以勢,凌以威。既已身在局中,安能一昧置身事外?”徐達聲音之中似帶着金戈之氣。
“身在局中,安能一昧置身事外……”朱肅輕聲重複着。自己確實始終想着置身事外,直到那些無辜的莊戶遭了難才忍無可忍的出手。從這方面來講,汪老漢那些莊戶確實是因爲自己的不作爲遭了無妄之災。
說白了,他還是對這個時代有一種剝離感。總覺得自己還是個看客,只該在某個地方看着這明初的雲捲雲舒。
……
勳貴子弟們走了大半。陸賢朱暹等人素來跋扈慣了,怎麼可能當真不要下人家將的在碧峰書院讀聖賢書。只餘下寥寥幾個被家裡嚴令不得回家的紈絝與朱樉幾個在書院就學。李文忠認爲之前對李景隆和朱肅幾人的“學前軍訓”很成功,對朱樉朱棣和留下來的紈絝們也展開了“軍訓”,剛開始“軍訓”時,時常能聽見碧峰山下一陣的鬼哭狼嚎和怨聲載道。
倒是朱棣興致盎然,稱這軍訓可比在課堂中聽課有意思多了。
宋濂與劉伯溫一心沉迷進了格物的海洋,前元時他便辭了元庭的徵辟,遍搜諸子典籍藏於深山之中,以他的學問很快就看出了這“格物”是不亞於諸子百家的另一門成體系的學問。這一發現教宋濂欣喜若狂,直有年輕了數十歲之感。每日心思皆放在整理朱肅諸多亂七八糟東一榔頭西一棒錘的手稿中,連諸皇子的課業也不如以往那般步步緊逼了。
紈絝們被關在書院裡之後莊子又再次恢復了平靜,莊前的市集裡也日益繁榮,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不過人多了就容易生出事端,有不少流民聽聞此處富貴聞訊而來,求一條活路的。
這些流民大都被工部郎官拉到了水泥窯裡燒水泥去了。如今水泥的缺口越發大了,自朱肅將水泥窯交接給工部之後,窯上的煙柱一日十二個時辰就沒止歇過。
“殿下,徐府已收了拜帖。”飯桌前,前去爲諸王送拜帖的狗兒拱手道。過幾日正巧是魏國公徐達過壽,難得今年徐達在府,徐家便打算花些心思操辦一番。
朱肅本不願去的,但那日徐達與他說話最後,特意叮囑了一句“閒時可多走動走動。”暗示的這麼明顯,朱肅倒也不好不去了。
說來還是朱老四造的孽,若非他亂傳謠言壞了人徐家閨女的名聲,徐達也不會這樣上趕着催朱肅去徐家走動的。
畢竟只有將“五皇子矚意徐家女”的傳言坐實了,才能徹底推翻此前“徐家女爲皇室嫌棄”流言的恥辱。
“壽禮用的玻璃器具可裝好了嗎?”朱肅問狗兒道。玻璃窯的老莊吹玻璃的手藝越發精湛了,如今的玻璃器皿在應天越發遭人搶手甚至有價無市,窯中發現用磁石將燒玻璃的沙子吸一遍之後,燒出來的玻璃更加能接近無色透明,如今的玻璃工藝品已經比第一場拍賣會時更加的美輪美奐。用玻璃製品做壽禮最好不過了。
“殿下與諸位殿下的那份,都已燒製好了。”狗兒躬身回答。說到這個,正與朱肅同桌吃飯的朱棡突然想起了什麼,“老五,你說用那些透明且無氣泡的玻璃,能夠製出合用的千里眼來。”
“如今窯上燒出的無色玻璃,可已經堪用了麼?”
對生來好奇心重的這位三哥,朱肅可謂是將那點子不多的科學知識傾囊相授。上次聽朱肅說了望遠鏡的原理,朱棡便上了心。
只是那時的玻璃一則顏色不純,二則氣泡太多,作爲望遠鏡的鏡片暫且還不堪使用。朱棡便每日閒暇時都泡在玻璃窯裡。用磁石吸附雜質會使玻璃更接近無色,便是朱棡發現的。
“應該能用了吧。”朱肅想了想那些最新出窯的玻璃的成色。“不過上一窯都是給徐家的禮。時間一時勻不開。製作望遠鏡的話,還是等過幾日開下一窯的時候再試試吧。”
朱棡點點頭表示理解。突然想到了什麼:“對了,人傳徐家藉着這次壽宴,很是邀請了許多文士儒生。”
“國公夫人喜好文事,其次子增壽也有從文之意。徐家上下皆是武夫,看來是想多沾染些文華之氣。”
“據說還要辦詩會熱鬧一番。市井皆傳徐家這次,還給詩會準備了彩頭。”
“老五,你可要爭點氣,也好給咱們朱家長長臉!”
朱棡對朱肅寄予厚望。
“詩……詩會?”
徐家弄個壽宴,一反常理找個如此牽強的理由,要搞什麼詩會?
朱肅只覺得心裡一驚,一種不是很妙的不安感覺襲上心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