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大同府!
雖然已是深夜,可是大同府的防禦城郭卻燈火通明,影綽綽能看到持刀披甲的兵丁在上往來。
敵樓前,只見有七八個人簇擁在此,爲首一個正是大同府總兵——王樸。
他批鐵甲,挎劍弓,身材纖細,虎背蜂腰,英俊的臉上,有着一些鬍鬚青茬,眼袋很大,卻不耽誤那雙眼睛裡的神光。
“王總兵,就是這個位置,末將的三百弟兄已經全部匯聚於此。”
身旁一個遊騎參領正對好地圖向他彙報本部人馬的位置,王樸聽過之後,微微點頭:
“很好,那你現在也回去吧,記住我的話,除非見到令旗號火,不然絕不許出兵!眼下大同兵將人數不多,每一個都要珍惜。”
“屬下明白!”
那遊騎離去後,又一個領官湊上來做着詳細稟報:“總兵大人,這了臘子口,署下已將七百弓手,分列左右,居高臨下。”
“很好,來臘子口位置不錯,但你們也要小心,生活上面需謹慎,不可被人發現了,高匪雖然都是烏合之衆,奈何他們人多啊!”
王樸說到這裡,不由一聲長嘆!
自他得到李自成要攻略山西,進攻大同的消息之後,他老早的就把這件事彙報上去,期望着朝廷方面能夠給自己一些支援。
或者是從山西內部調用一些兵馬,到時候自己沒準就能全殲敵軍也未可知。
然而上面給他的回答卻讓人遺憾,山西巡撫宋統殷說山西境內,六道兵馬皆有守備,暫無力調動,要他自行守備大同。
當然,對於宋統殷的決定,王樸十分不滿,可他也知道,這位宋大人決不是那種糊塗人,他這麼說,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無奈之下,他只要將自己手下的兵馬全部整肅,安插在大同及其管區各個要道上,並且儘可能的與其他道、府的防區聯合起來,形成戰略依託。
此時此刻,月光閃爍,一股蒼涼油然而生,王樸怕自己再想下去,會消弭心中戰意,戰爭的根本,是錢糧,可戰爭的先決條件,卻是臨陣指揮者的殺意。
“好了,你們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吧,從現在開始,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離位,違令者,斬!”
王樸說着,轉身回到敵樓中,當房門關死的一刻,他整個人直接癱倒在地,無聲啜泣起來。
大同府的百姓啊,贖我王樸不能把你們遷移出去,雖然高匪沒有屠城習慣,可是你們在城中一旦接戰,必然遭禍。
奈何你們也是我大同的最後屏障,相信只有你們在,將士們就能奮力殺敵!
ωωω★ttκá n★C〇 王樸在得到信息之後,沒有下令轉移城中百姓,他的理由很簡單,不能給任何地方任何人制造恐怖氣氛。
眼下他手中還有數千兵馬,尚且可以自保,封閉城門就足夠抵擋李自成一段時間,假如真的到了城破那一天,他也做好了最壞打算。
放走百姓,自己則率領屆時所剩殘部,與敵決戰,不敵則火焚大同城,無論如何不能讓着一座城郭落入李自成手中!
他攻略山西,只要沒有城垣,就是無根之草,朝廷隨時可以將他消滅,相反一旦給了他落腳點,那就會和一根釘子一樣,再想拔出來,千難萬難!
正在這個時候,敵樓上一座天棚格柵給打開,一位風韻婦人從上而來,緩緩走到他身邊。
“老爺,您別坐在這,快起來,我給您準備了湯點,吃一點吧夜風冷,別受寒了。”婦人說着,把他攙扶起來。
王樸此刻也不再哭泣,轉露笑容:“阿珍,我說過了,你不要留在這,這個地方都是男人,你很不方便,現在每天呆在閣樓中,不好受吧?”
“無妨。”
阿珍笑了,給他攥了一把擦手的毛巾,“我已經習慣了,這麼多年跟着你不向來都是南征北戰嗎?眼下到了這個時候,我要不陪在你身邊,怕是你心裡還會空落落的。”
“快吃吧。”
阿珍說着,爲他端上飯菜,一煲砂鍋裡盛着滾燙翻開的羊肉湯,香濃的氣味令人安慰。
可王樸一件這東西,頓時冷了臉,橫眉冷對的看着她,“這些羊肉,你是從什麼地方弄來的!眼下大同府全員戰備,這種東西應該留給將士們補充體力,我不吃!拿走!”
被他喝斥,阿珍特別委屈,淚水就在眼睛裡打轉,但她是個堅強的女人,抿着嘴脣愣是沒哭出來,“你就吃一點吧,這個都是咱們自己花錢買的,我知道你不捨得,可是一旦開戰你那裡還有機會再吃?這是你喜歡的東西,你是統帥,更應該保持體力纔是。”
“……阿珍……”
王樸也覺自己方纔話說的重了一些,嘆息間,輕輕拉過她的手攥在掌心,“其實你不說我也明白的,你是擔心在此之後,我沒有機會再來品嚐這些滋味,對嗎?”
此言一出,阿珍再也忍不住,眼淚流落,摔在地上碎成幾片,“快吃吧,等下要冷了。”
王樸點點頭,不再說話,接過她送上的米飯,就着羊肉濃湯,狼吞虎嚥吃了起來,他是真的餓了。
從昨天晚上開始到現在,他一直都在忙活着調兵遣將,十多個時辰水米未進,全憑一口氣撐着。
配着滾燙香濃的羊湯,王樸一連吃了七八碗米飯纔算滿足,靠在椅子背上長出口氣,阿珍則適時的爲他送上清口的濃茶。
“漱漱口,可別喝下去,你脾胃不好,羊肉濃茶受不住。”
王樸點點頭,剛想着把茶水吐出去,可是從門外傳來的一陣隱約的馬蹄聲,頓時讓他警覺起來!茶水也順勢嚥了下去。
下一秒,就聽門外急匆匆有人敲門稟告,“總兵大人!在城垣正門前方發現敵軍探馬先行,足有百人!”
“他麼的……”王樸一咬牙,瞪着眼轉向自己的愛人,“阿珍,你回到閣樓上面去,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露面!”
“是。”
阿珍很識大體,知道事情匆忙,也不矯情儘管心中滿是擔憂,卻還是一語不發的向閣樓走去,而王樸也在這個時候,抄起桌上的頭盔,夾着雕弓走出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