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榮、曹真兩個,帶着人按照張維賢要求,把樑武昌之屍身,懸掛於旗杆之上。
白景陽則代爲行使樑蠻子權力,將北直隸都統司上下所有官兵,全部召集起來。
張維賢知道,駱養性那邊還需要一些時間,自己不但要爲他爭取,同時還必須昭示一下朱由檢的恩德神威。
對衛所動手,雷霆手段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必須把這羣混蛋全部收起來才行。
北直隸都統司所有官兵此刻目光都停留在樑武昌的屍體上,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剛剛還在耀武揚威的頭目上官,此刻卻成了老娃鳥覬覦之食。
莫非這就是人生無常嗎?
張維賢站在旗杆下,目光掃過衆人,清了清嗓子,對衆人道:“我知道你們一定在好奇,樑都統怎麼了?我來告訴大家,這賊子妄圖對抗朝廷,不尊天子旨意!我,張維賢縱然與其有親眷瓜葛,但,還是殺了他,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沒有人知道答案,也沒有人提出疑問,片刻沉寂後,張維賢繼續道:“因爲我,忠君愛國!”
“哦。”
此言一出,人羣中發出了低沉的哄聲。
張維賢聽在耳朵裡,臉色變得難看不已。
媽個巴子,看來,這羣王八蛋一點不好糊弄啊。
自己做過什麼,他最清楚,那件事早就在朝野傳得沸沸揚揚,北直隸都統司知道,並不奇怪。
張維賢深吸一口氣,暗道自己正好可以借這個話題說事兒,把語調一沉,繼續說道:
“是人,都犯過糊塗,某當初作爲國公,也一樣!但當今陛下年歲雖幼,卻仁德寬厚,依舊念着舊情,給了我將功折罪,重新作人的機會!
“這是什麼?這就是天子洪恩啊!所以越是這樣,某就越不希望自己走過的錯路,讓別人也走一遍!
“樑蠻子這廝實在不可救藥,自己找死,還要拉上墊背,諸位在這裡駐守邊關,盡職盡責,可是就在剛纔,險些被他給連累了!
“對了,諸位一定都被他灌輸過邪說吧?”
這句話,張維賢說得很有意思。
他不經意一句話,等於是將北直隸都統司所有官兵的行爲,全部推到了一個死人身上。
這個時候,只要官兵們不跳出來公然反抗,那麼所有罪責都會被樑武昌一人擔待下去。
對於北直隸都統司官兵們而言,他們在看到樑武昌屍體時,就知道風頭徹底變了。
也許有些人剛剛心裡還在猶豫、糾結,害怕要是自己就這麼認了,天子神威依舊會降臨到自己頭上。
不過眼下好了,張維賢一句話替他們攬掉罪責,所有人頓時都放寬了心。
於是,北直隸都統司上下官兵就在白景陽帶領下,俯身跪倒,山呼萬歲。
張維賢見時機差不多了,一個眼色遞給白景陽,他這邊立刻帶親兵將幾個大箱子擡到衆人面前,並報道:“大人,這就是在樑武昌處搜來的贓物,以及北直隸都統司真實賬簿、田畝等統計,請您過目。”
“胡說。”
張維賢故意瞥了他一眼,冷冷道:“這些東西,必須上奏天子,除陛下外,任何人無權翻閱!”
實際上,這幾口箱子都是空的,什麼都沒有,之所以張維賢要安排他們這麼做,只是希望能夠在北直隸都統司官兵心裡造成一種懷疑。
讓他們以爲樑武昌本人,得到了比他們預想中還要多得多的東西。
這樣一來,就能更加穩定人心,讓北直隸都統司官兵們,徹底消除心中對樑武昌的感念。
果不其然,在張維賢和白景陽一唱一和下,所有官兵都緊緊盯着那幾口大箱子,悄聲議論起來……
到此爲止,北直隸都統司之行,宣告結束!
而另外一邊,駱養性也是收穫頗豐。
他帶領錦衣衛連抄兩家衛所,可是到了第三家,卻碰到了鐵板!
一般而言,千戶所屯兵會分別輪替,安插在所轄各處,但是這一千戶所,所有兵丁竟全部在營,指揮官劉千戶穩坐中軍堂,左右兩邊排開陣勢,大門敞開,好像一直在等他一樣。
實際上,劉千戶真是在等他。
前面兩家千戶被錦衣衛封鎖,他就得到了消息。
他沒想到,嘉靖爺都不敢做的事,這個上任沒多久的小皇帝,居然就如此膽大。
先是赦免了袁崇煥,接着又推行皇家商牌,並藉此一把擼掉了自己的老丈人,和那些地位尊貴的國公們。
而現在,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衛所的天地財產上面!
這他孃的,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就不怕衛所所有官兵聯合造反?
駱養性一衆錦衣衛站在千戶所門外,瞧裡面甲光閃爍,劉千戶一口折骨刀就橫在桌子上。
加之內裡千軍露刃,他們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進去,萬一要是劉千戶真耍混蛋,自己這些勳貴、錦衣衛肯定不夠人家一口吃的,雖說駱養性不相信他們真敢這樣做,但凡事就怕有個萬一。
不進去,那任務完不成不說,自己在天子面前只怕也沒法交代。
現在張維賢正牽制北直隸都統司,面上看,他們雙方形成一個團體,互相配合,實則駱養性很清楚張維賢心思,打定注意不能讓他奪走頭功!
進退兩難!
瞧着千戶所大門,駱養性陷入斟酌。
與此同時,皇宮大內。
朱由檢正在御書房中,按照自己所學,將上下千年各兵書戰冊中的精華二度提煉,爲袁崇煥編寫兵書。
同時其中還加入了世界範圍內,各大型戰役戰法精要,以及如何訓練士兵!
朱由檢有信心,一旦此書成冊,定能成爲大明徵服天下的基石!
當然,他是這樣寫,卻絕不把完整本交給袁崇煥。
倒不是不信任,而是他還要用袁崇煥這一次招兵、練兵作爲實驗點,從實際效果尋找書中不足,最後獲得精髓中的精髓!
朱由檢奮筆疾書,王承恩在一旁瞧着,心裡別有滋味,猶豫了一下,剛想送上一杯茶,卻聽朱由檢道:“王大伴。”
“主子爺,您叫老奴?”
朱由檢點點頭,從龍案上一堆箋紙中抽出一張交給他,“你派兩個人把這個給李巖送去,就說是朕,想請他幫忙,加以斟酌斧正,告訴他,朕要的很急,讓人就在那等着,什麼時候他弄好了,什麼時候帶着東西回來。記住,這不是朕的旨意,是朋友之間,相互請教。”
“老奴明白。”
嘴上說着明白,可王承恩心裡卻糊塗得很,猜不透其用心。
陛下,爲何會對一個小小的舉人,如此在意?
難道就因爲他膽子大,當着無數人的面,說出了大明朝如今的弊端?
王承恩晃了晃腦袋,想不明白。
也不敢耽誤, 連忙叫過兩個小太監來,帶上幾個侍衛趕忙向李巖處去辦差。
“主子爺,老奴已經安排人去了。您嚐嚐這個,地方上新貢的茗茶。”
王承恩差完人,順手端過一杯茶來,朱由檢點頭接過,剛想要喝,便聽門外有太監尖聲道:
“啓奏陛下,錦衣衛百戶張維賢,急事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