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最後的安排
任亨泰看了一眼許良,嘴角浮起一絲冷笑:“笑話,格物致知乃儒家聖人之言,他是如何含義難道還需要你一個外人來解釋嗎,科舉就算考格物,那不管是靠什麼還是怎麼考自然都應該按照儒家的理念來決心,許侍郎若想在這個事情上進行爭論,那還是勞煩先回去把儒家經典捧讀明白再說吧!”
許良頓時一窒,對方說的倒也沒什麼毛病,格物畢竟是儒家的概念,那麼解釋權自然也在儒家手裡。
格物致知真實的概念究竟是如何的並不重要,儒家往左說也是對,往右說也是對,反正他們不可能認同許良的解釋就對了。
掛羊頭賣狗肉確實能減少很多阻力,但現在弊端也就出來了,自己做個事情還要借用人家的概念,用人家的自然手軟,現在就一下子被任亨泰給找到弱點。
不過許良也不是沒招,面對任亨泰的冷笑,他只是清了清嗓子,然後看向了朱元璋那裡:“任尚書的話不無道理,只是科舉最重要的作用是爲朝廷選用人才,今時不同往日,我們對格物的概念也應有新的理解,不然如何適應朝廷未來的人才需求,此事最終如何決定相信陛下一定會有明智的抉擇!”
任亨泰怔了怔,也順着看向了上面垂垂老矣的朱元璋,然後他也就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他很清楚自己和許良的爭論輸贏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說服朱元璋這個裁判,畢竟只有這個老頭纔有真正的裁量權。
眼看許良把球踢了回來,朱元璋也只能再把兩份考卷再拿起來看看,不過就這麼簡單的事情他現在做起來也很費勁,他不僅身體衰弱,視力也是一樣花了。
最終還需要旁邊的幾個太監伺候着,一人替他掌起考卷,另一人則小心翼翼的給他戴上老花鏡,就算這樣遇到內容密集的地方,他多看一會就會眼暈,這時候就需要太監小聲在他耳邊念出來聽。
坐在上方側邊的朱標看着老父親現在的樣子,心情十分複雜,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老父親生命的最後時光能好好放鬆歇息,而不是現在這樣拖着衰老的身體堅持在工作崗位。
老父親的身體精神狀態肉眼可見的下滑,現在大部分的政事都已經放下了,唯獨關於許良變法的幾件事他卻十分上心,其他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就等這最後的新科考卷也確定下來,那麼他人生最後的幾個規劃就算是徹底安定。
這些事情做了未來是好是壞朱元璋自己也不敢肯定,但是這世上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他只管鋪好路,後面怎麼走就看朱標的本事了。
眼前的兩份考卷關於“格物”的部分,許良所考的內容完全側重自然和現實,主張客觀和邏輯,而任亨泰的給出的考題則是考驗考生對事物的看法及自身的感悟,更側重個人修養和人生觀。
這二者孰優孰劣其實不好說,畢竟走的根本就不是一個方向。
看了好一會兒之後,朱元璋擺了擺手,太監們這才撤下手裡的的試卷,而下面的許良和任亨泰都是看了過來,他們知道現在是塵埃落定的時候了。
任亨泰有些緊張,許良卻顯得輕鬆很多,他輕鬆的原因和任亨泰緊張的原因是一樣的,他們都知道朱元璋在這個事情上的傾向性。
朱元璋想着他們爭論大半天的過程,最後唸叨起許良最後的那句話。
科舉畢竟是爲朝廷選拔人才的機制,說到底還是要看朝廷需要什麼樣的人才,如果是以前的大明那當然是遵照任亨泰的意思更爲合適,但是現在傳統儒家理念還能選出大明需要的人才嗎?
自己爲什麼同意許良對科舉這麼折騰,說到底是他選擇了工業和科學的道路,那以後的大明就需要熟知科學和工業理念的人才,那麼自己該怎麼選,這已經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了。
他指向了其中一份考卷:“新科鄉試格物之題目,就按照這一份考卷來定!” 朱元璋說完這句話,似乎是了卻了最終的一樁事情,精神一放鬆下來倦意就席捲而來,便倚靠在椅子上歇息起來。
而一旁的太監則連忙拿去朱元璋指出的那一份試卷,然後遞過去朱標的手裡,朱標拿過來看了一眼便笑了笑,轉過頭就看向了下邊的兩個人公佈了結果。
“遵照陛下聖意,今年新科格物之考題採用許良侍郎所做題目,試題就此封存,等待開科之後再做啓封!”
聽到這樣的結果,許良只是程序性的行禮應是,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喜悅,這樣的結果完全是在預料之中,今天和任亨泰的爭論更多隻是一個程序性的過程罷了。
就連任亨泰也只不過是失望的嘆了口氣,對他來說這個結果也是預料到了的,他早就明白朱家父子兩個裁判是拉偏架的,所以今天看到這樣的結果一點都不意外,只不過雖然心裡有預期,但是看到事情真的發生了,他還是挺不好受的。
既然事情已經定下了,許良和任亨泰也再無爭論之必要,兩人便各自行禮告退。
朱標把考卷遞給身邊的太監,便走向朱元璋那裡,看着許良和任亨泰在這裡爭論大半天,這對朱元璋來說並不是輕鬆事。
從剛纔的時候朱標就看到老父親乏了,但在這大殿裡邊可休息不好,所以打算把老父親伺候去寢宮好好歇着。
朱標看到此時的朱元璋倚靠在椅背上,單手撐着腦袋,似乎已經睡着了,而且看起來面色還算安詳。
“父皇,兒臣伺候您回寢宮吧。”
朱標小聲的喚着老父親,但是一句話之後卻未見朱元璋醒來,這讓他愣了一愣,現在老父親的睡眠並不好,只要外界有明顯的動靜很容易就驚醒了,這一次主動去喚他,反而沒了迴應。
這讓朱標心裡突然就是一個咯噔,他再看一眼,就發現朱元璋歇息的確實很安詳,但安詳的有些過分了。
“父皇,您還好嗎?”
朱標臉色變了,忍着心臟狂跳用手指推了推朱元璋,依然沒有驚醒朱元璋,這讓他的臉色一下子煞白起來。
然後他把手指放過去感受朱元璋的鼻息,那微弱的氣息幾乎就讓他感受不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