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印度公司竟然真的重操舊業,又玩起了海盜!
張斌收到消息,連忙趕到港口,瞭解遇襲情況,慰問受傷將士。
這時候是鄭芝豹在負責清點戰損,據他統計,戰船倒沒有損失,反而賺了三十多艘,只是人員傷亡就比較嚴重了,一陣對射再來個接舷戰瞬間就損失了好幾百人,受傷的更是高達上千!
不過海盜也好不到哪裡去,被搶了三十多艘船不說,還被擊沉了三十多艘,雖然大多是些中號和小號的戰船,大型福船沒幾艘,但他們最少了損失了上千人,受傷的更是不計其數。
根據鄭芝豹的分析,海盜劉香這會兒最少有兩萬手下,戰船數量恐怕還不止兩百多,發展勢頭十分驚人,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弄來這麼多人,這麼多船的。
張斌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聽說這會兒鄭芝龍正在熱蘭遮城堡拷問幾個抓到的海盜頭目,他落力讚賞了鄭芝豹一番,隨後便坐着快船趕了過去。
其實,審問海盜相當的快,因爲鄭芝龍就不用講什麼規矩,只問你說不說,不說就是大刑伺候,再不說就殺雞儆猴,面對面殺掉幾個之後誰還能撐住纔怪。
張斌過來的時候,他都已經審訊完了,甚至連手都洗了,這會兒正拿着條毛巾坐書房擦手呢。
看到張斌進來,他立馬丟掉毛巾,站起來驚奇的道:“大人,你怎麼來了,有什麼事讓人傳喚一聲我就過去了,親自跑過來多麻煩的。”
張斌微笑着坐到他讓出的椅子上,饒有興致的問道:“怎麼樣,問出點什麼沒?”
鄭芝龍沉着道:“問倒是問出點東西了,可惜用處不是很大。”
張斌聞言,眼睛一亮,追問道:“噢,問出點什麼了?”
鄭芝龍淡淡的道:“劉香的老巢就在廣東瓊州府,而且他在琉球和南洋都有窩點,可惜這次逮到的都是小頭目,只是跟在屁股後面跑的那種,沒看過航線圖,也沒有羅盤,連東南西北的分不清楚,根本就說不出個具體位置來。”
瓊州府就是海南,那裡跟東番的面積差不多大,人口又少的可憐,在不知道具體位置的情況下,要找到海盜巢穴真的很難,除非像上次一樣,沿着海岸線仔細搜索一遍。
要不要派人去展開搜索呢?
張斌陷入了沉思,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因爲他只是福建巡撫,並不是東印度公司想象中的東南總督,瓊州府是廣東承宣布政使司的地盤,他派人去展開地毯式搜索那是明顯的越權行爲,人家要是參他一本就麻煩了。
有時候,越是權力大就越要注意分寸,無法無天,瞎機八亂搞,那是找死,皇上有時候都要受制約,你個做臣子的胡搞瞎搞,什麼意思,想學魏公公把皇上都架空嗎?
他正在那裡想辦法呢,鄭芝龍突然莫名其妙的道:“大人,其實,我們也有海盜!”
張斌聞言一愣,驚訝的看着他道:“什麼意思?”
鄭芝龍狠狠的道:“荷蘭人這樣做,無非就是想獨霸東洋、南洋、甚至是大明的貿易,他們做初一,我們就做十五,要不,我們也用海盜把他們趕出東洋,獨霸東瀛市場,這樣一來,他們大半的利潤就沒了,我們也能賺的更多。”
這話張斌就有點不大明白了,大半利潤,有這麼大嗎?
東瀛的確人多,但是,土地狹小,資源匱乏,能有多少錢賺,再說了,他們再有錢,還能比大明有錢嗎?
張斌不解的問道:“東瀛人很有錢嗎?”
鄭芝龍聞言,雙眼冒光道:“他們的確比較窮,連銅錢都要從外面購進,但是,他們那裡盛產銀子,而且產量高的驚人,從金銀的比價來看,東瀛的白銀產量僅次於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地!”
張斌這個驚奇啊,鄭芝龍不愧是歷史上獨霸東南海域的超級大海商,他竟然還知道從比價上分析白銀產量!
這個怎麼看,難道差價大到一眼就能看出來嗎,他不由好奇的問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鄭芝龍有點詫異的道:“這個很簡單啊,在大明一兩金子最多換六十兩銀子,但是,在東瀛,一兩金子差不多能換到一百一十兩銀子,而在呂宋的馬尼拉,一兩金子最少能換到一百二十兩銀子!”
張斌目瞪口呆道:“這麼大的差價,那豈不是說,你在大明兌換一兩金子,跑到東瀛就能賺五十兩銀子,跑到呂宋就能賺六十兩銀子?”
鄭芝龍微微點頭道:“可以這麼說,但前提是,你得在大明能換到金子,而且,到了東瀛和呂宋你還得找到願意收購金子的人。這個主要還是看你想換多少,一兩箱金子,很容易脫手,但是,要是一兩船金子,那就難了。所以,西班牙人和荷蘭人都是通過貨物賺取金銀,比如西班牙人,是直接從美洲殖民地把銀子運過來,然後到處收購貨物,再運到歐陸去賣金幣。荷蘭人則是在南洋和大明收購了貨物,運到東瀛去賣,賺取了銀子,再從大明收購貨物運到歐陸去賣,這其中的差價兩倍都不止,利潤更是二十倍都不止。”
二十倍的利潤,誇張了吧,張斌不解的問道:“二十倍的利潤,你怎麼算出來的?”
鄭芝龍如數家珍的解釋道:“比如大米,在大明,從南直隸又或是浙江收購,大概八九分銀子一石,賣到北方,大概是一兩銀子一石,減去運送過程的消耗,每石大米能賺到五釐銀子就不錯了。但是,一旦拉到東瀛,一石大米最少能賣二兩銀子,如果一次運個幾萬石,那運費最多也就能佔到一分,剩下的一兩都是純利,這利潤就是二十倍!還有白砂糖,在福建收購,大概是一兩銀子一百斤,賣到南直隸,又或是北直隸等地,最多能賣一兩二分左右,減去運輸損耗,一百斤也就能賺一分左右。但是,賣到東瀛,最少能賣四兩銀子,減去運輸損耗,一百斤最少能賺二兩五分,這利潤就是二十五倍。”
這差價,算起來還真有這麼高的利潤,張斌不由心動不已,他興趣盎然道:“你意思,切斷東印度公司和東瀛之間的貿易,我們東盛堂一家獨佔?”
這會兒東瀛也就允許大明和荷蘭人在其通商口岸做生意,其他像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都不行,而大明則禁止和東瀛做生意,逮到就是私通倭寇,以前,東瀛的生意都是海盜在兼營,這會兒,張斌把海盜剿滅了,又手握巡海道,東盛堂的商船自然可以通行於東番衛甚至是月港與東瀛之間。
而這個時候,他並沒有封鎖海峽,荷蘭人的商船還是可以在巴達維亞和東瀛之間來往,再加上他們沒有在月港靠岸,所以船引都不用買。
如果,封鎖海峽,學荷蘭人,把他們的商船全部搶了,那麼東瀛的生意等於就被東盛堂給獨佔了,交易量最少要翻上一番!
沒想到,鄭芝龍卻搖頭道:“獨佔東瀛貿易只是小事,主要是各種貨物的價格可以隨我們定,東印度公司因爲有殖民地,很多東西都不要什麼成本,比如,他們在巴達維亞奴役當地人種植大米,產白砂糖,在香料羣島奴役當地人種植香料和胡椒,這些東西跟地上撿的沒什麼區別,所以他們把這些東西的價格都壓的很低。只要把他們趕出去,我們就可以提價了,比如,大米,提到三兩一石,利潤就變成了四十倍!反正東瀛人的銀子都是從地裡挖出來的,不像我們是一點點賺來的,他們壓根不在乎這點銀子。”
這交易量翻倍,利潤也翻倍,那豈不賺翻了!
張斌想了想,嚴肅的問道:“那俘虜怎麼處理,總不能搶了人東西還把人全殺了吧?”
這是個道德問題,搶了人家的東西,搶了人家的生意就算了,如果還把人家趕盡殺絕,那就有點太過兇殘了,殖民者可以這麼幹,張斌卻不想這麼毫無人性。
鄭芝龍連連搖頭道:“不不不,怎麼能把他們殺了呢,把他們賣到呂宋去,賣給西班牙人,一個值好幾十兩呢,我們又可以大賺一筆!”
張斌聞言,不由眼冒精光,對啊,這會兒荷蘭正脫離西班牙鬧獨立呢,再加上他們在海外瘋狂爭奪市場,爭奪殖民地,關係早已勢同水火,把荷蘭人賣給西班牙人做奴隸,他們絕對搶這要。
張斌立馬點頭道:“好,那就這麼幹,你來組織吧,儘量不要讓他們知道是我們乾的。”
鄭芝龍聞言,立馬興奮的搓手道:“好嘞,大人,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幾天後,下午未時,澎湖和月港之間的海面上。
二十餘艘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武裝商船正緩緩駛過澎湖羣島,東印度公司的高級僱員霍克船長站在一艘高級武裝商船的船頭,緊張的看着右前方的明帝國巡查船隊,虛汗不爭氣的從額頭冒出來。
這條航線他已經帶隊走過很多次了,他知道,明帝國的巡查船隊並不會拿他們怎麼樣。
前幾次,明帝國的巡查船隊都只是遠遠的監視着,並沒有上來攔截,他希望,這次,他們也不要上來。
他爲什麼這麼緊張呢?
因爲他來之前,總督大人把他叫到辦公室,親自叮囑,讓他小心一點,因爲,這段時間,他們的合作伙伴又和明帝國起了點小衝突。
這話的意思他相當明白,所謂的合作伙伴,就是海盜,所謂的小衝突就是公司又唆使海盜去劫掠明帝國的商船了!
霍克在心裡暗自祈禱,不要過來啊,不要找我麻煩啊,我沒讓海盜劫掠你們的商船,我只是個跑腿的,這一切都跟我沒關係。
也不知是他的祈禱起了效果,還是明帝國不知道海盜和他們的關係,明帝國的巡查船隊還是和前幾次一樣,遠遠監視這,沒有任何動靜。
霍克緊張的站在船頭觀察了半個小時,直到明帝國巡查船隊慢慢遠去,他才噓了口氣,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腳,默默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感謝主,總算是過關了!
他們真的過關了嗎?
此時,東番後衛雞籠港內,五十餘艘戰船正在飛速的更換旗幟,原本正正經經的明軍戰旗被換了下來,無數稀奇古怪的旗幟被換了上去。
什麼骷髏頭,骷髏架,地獄犬,九頭蛇等等,亂七八糟的,不過,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些都是海盜用的旗幟!
在中間的帥船上,東番後衛指揮使陳暉正在訓話。
不過,他前面總共才站了三個人。
中間那個黃裡透白的小個子,正是鄭芝龍手下東瀛人頭目猿飛佐助;
左邊一個烏漆嘛黑的彪形大漢,是鄭芝龍手下崑崙奴的頭目巴圖魯;
右邊一個不黑不黃的小個子,是鄭芝龍手下南洋人的頭目察差旺;
陳暉看了看他們的海盜造型,滿意的點頭道:“嗯,不錯,看上去還像那麼回事。佐助,這次接舷戰由你負責指揮。”
猿飛佐助激動的拱手道:“遵命,將軍。”
陳暉聞言,眉頭一皺,批評道:“不要說漢語,說你的東瀛話,從現在開始,到戰鬥結束,不準說漢語,知道了嗎?”
猿飛佐助連忙拱手道:“小的明白。”
陳暉翻了個白眼,直接拍了他的後腦勺一下,大罵道:“八嘎,阿哪塔哇納尼哦呦?”
猿飛佐助聞言一愣,隨即點頭哈腰道:“哈依,哇嘎噠。”
陳暉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對那個黑大個道:“巴圖魯,你會說東瀛話嗎?”
那黑大個立馬擡頭挺胸,炸雷般的吼道:“報告將軍,不會。”
陳暉翻了個白眼,使勁掏了掏耳朵,沒好氣的道:“不會你這麼大聲幹嘛?不會就裝啞巴,明白嗎?”
巴圖魯“......。”
這傢伙怎麼不回話呢?陳暉不由擡頭喝道:“問你明白了沒有?”
巴圖魯點了點頭,隨後又指着自己的嘴巴,搖了搖頭。
陳暉一拍額頭,尷尬道:“好,做的很好。”
隨即他又對察差旺道:“察差旺,你會說東瀛話嗎?”
察差旺連忙擡手比劃道:“會一點點。”
陳暉不耐煩的吼道:“阿哪塔哇八嘎噠。”
察差旺嚇得連忙點頭哈腰道:“哈依,哇嘎噠。”
陳暉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揮手道:“好了,都去準備吧。”
猿飛佐助:“哈依。”
巴圖魯“......。”
察差旺:“哈哈哈依。”
陳暉頓時滿臉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