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拜見陛下!”
奉天殿後殿,距離御書房不遠的御膳飯廳之內。
徐達、王保保、藍玉三人,穿着一身常服,就來拜見穿着一身常服的朱元璋。
緊接着,他們就準備向朱標行禮。
可當徐達和王保保看見飯桌正中心那盤,盤子又大,又顏色好看,又一直飄香的燒鵝之後,就暫停了行禮。
皇后娘娘不在,足以證明她還在小廚房忙碌,這盤燒鵝必定是皇后娘娘親手做的。
皇后娘娘親手做的燒鵝,代表着什麼?
代表着不是要他們九死一生,就是要他們去辦朱元璋難辦的事情!
這種事情王保保以前不清楚,但自從上次吃了虧上了當之後,也就什麼都清楚了。
而燒鵝的對面,還站着準備爲他們倒酒的,除了調皮搗蛋,就沒什麼好名聲的朱老四朱棣。
上次朱棣爲徐達倒酒,直接把他的大女兒徐妙雲給倒沒了!
這次還讓他倒酒,他可實在是受不起了!
徐達和王保保只是對視一眼,當即再次一拜:“臣衙門裡還有要事在身,臣告退。”
話音一落,二人便果斷轉身,直接就準備腳底板抹油開溜。
藍玉卻是一腦子茫然,他看了看這一桌子的美味佳餚,只覺得這二位元帥是腦子有病。
卻在此時,端着一盤菜走來的馬皇后,卻是與徐達和王保保撞了個正着。
“天德,你們二位這是要上哪兒去啊?”
“嫂子給你們親自燒菜,不吃一口就走嗎?”
王保保抱拳道:“啓稟皇后娘娘,我妹妹是您的兒媳,我哪裡敢叫您嫂子呀?”
“這飯還是讓您天德老弟留下來吃吧,我得回衙門一趟。”
馬皇后淡笑道:“關係各論各的,你妹妹是伱妹妹,你是你。”
說着,她又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你確定不吃?”
王保保也不知道怎麼的,看着馬皇后嚴肅,就心裡有點發虛。
他甚至還在心底裡暗自問自己,他又不是徐達,他又不是朱元璋的把兄弟,爲什麼會怕這個弱不禁風的女人呢?
但他的腳還是告訴了他答案,愣是不自覺地就走了回去。
當然,他想走也走不了,徐達還拽着他呢!
徐達自從和王保保成爲朋友之後,就變了一個人,遇到好事可以想不到王保保,遇到壞事就必須拉上王保保一起。
這就叫做有福可以不同享,但有難的話,必須是一起同當。
就這樣,一行人圍着大圓桌就坐下了。
朱元璋完全不責怪他們剛纔跑路的行爲,因爲如果是他被搞這麼多回,他一定跑得比這二人還要快。
“老四,給你天德叔,還有王叔,藍玉叔滿上。”
現在還十六歲不到的朱棣,當即就笑着挨着給他們倒酒,還一口一個叔,喊得完全沒有半點皇子的架子。
因爲他知道,唯有跟着這三人混,才能在軍隊裡一展拳腳。
不論是他們三人之中的誰,只要能夠讓他學兩招,都可以讓他受益匪淺了。
跟着徐達學大軍統籌,學駕馭將領!
跟着王保保學塞外野戰!
跟着藍玉,更能學到什麼叫做閃電戰,突襲戰!
其實這些學問他們都會,但每個人擅長的領域又都不一樣,只要他能把所有的東西全學會,那將來就是下馬可坐鎮中軍當元帥,上馬可衝鋒陷陣當將軍,出關還能在塞外壓制騎兵見長的遊牧。
朱元璋看着懂事的朱棣,又突然覺得他不懂事了。
朱元璋看着朱棣,笑着斥責道:“老四,你還叫你天德叔叫徐叔?”
“你這娃子怎麼腦子不開竅呢?”
朱棣當即點了點頭道:“岳父大人,請吃腿兒!”
話音一落,朱棣就親自撤下一個鵝腿,放在了徐達的碗裡。
徐達見自己已經到了碗裡來,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他看了看朱棣這個曾經讓常遇春都頭疼的傢伙,也是無奈至極。
徐達極其不痛快的喝下了這杯,讓他覺得辣喉無比的酒,然後淡笑道:“好了好了,你這樣我心慌。”
緊接着,他又看向朱元璋道:“陛下,咱們這麼多年兄弟,你就別搞這套,直接把你的難事說出來。”
“我知道了之後,也好安心吃燒鵝。”
徐達在說完這句話之後,眼睛還是直直的盯着這盤讓他出生入死,也只是小事一樁的燒鵝。
朱元璋見徐達這麼耿直,也就不好意思繼續彎彎繞了。
他和馬皇后以及朱標和朱棣兩兄弟對視一眼,就同時默契的點了點頭。
徐達看着這一幕,只覺得‘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句話,說的是真的很對。
他朱重八善於坑人,他的兒子也善於坑人。
馬皇后賢惠又善良?
馬皇后確實賢惠又善良,但她卻是不坑則已,一旦坑起來就不是個人!
徐達的眼裡,朱元璋看着三人淡笑道:“找個時間,你們都回去給爹孃掃墓去吧!”
三人聽到這裡,當即就眉頭微微皺起。
但緊接着,三人就意識到了不對頭。
藍玉雖然沒吃過燒鵝的虧,但也知道朱元璋並不是真的讓他們回去給爹孃掃墓,而是希望他們藉着給爹孃掃墓的由頭,去幫他朱元璋幹一些不能拿到檯面上說的事情。
可又是哪種上不了檯面的大事,需要他們三個人去辦呢?
放眼當今天下,還沒有哪個國家值得,他們三人一起去攻打的!
更關鍵的是,還要扯上這天天想着上陣殺敵朱家老四,這就有點讓人想不通了。
三人也是默契的對視一眼,就由徐達帶頭髮問道:“老哥哥,我知道你是要我,藉着這個由頭,去幫你辦難事。”
“反正不管找什麼由頭,總之就是不能以朝廷命官的身份去辦,我的理解沒問題吧?”
朱元璋當即一笑:“沒問題,完全沒問題。”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讓你們去幫葉青一個小小的忙,但不能穿着這身官服去幫。”
“順便,也帶上咱家老四跟着去歷練歷練。”
三人一聽,是又覺得是好事,又覺得不是好事!
去幫他們葉老弟,自然是好事,要是能帶上各自的閨女一起去,更是大好事一件。
可這葉老弟可總喜歡幹一些讓人想都不敢想的新鮮事,實在是不把事情說清楚,就心裡懸得很啊!
徐達淡笑道:“讓你家老四去歷練,一定和打仗有關,不然他不會這麼積極,小嘴也不會這麼甜。”
朱棣當即一笑:“還得是岳父大人瞭解我!”
朱元璋聽後當即眉心一皺,一把拍朱棣腦門上:“你個兔崽子,咱不瞭解你嗎?”
“就你那不省心的性子,但凡不是個傻子,就能瞭解你!”
徐達一聽,當即就不高興了。
他嘴角帶笑的同時,還皺着眉頭道:“老哥哥,你罵我是傻子?”
“要打兒子,也別當我這個老丈人的面打兒子呀!”“你今天沒穿龍袍,你這衣服上一根龍鬚都沒有,我說話可就論兄弟,不論君臣了啊!”
朱元璋不僅不生氣,反而還覺得高興。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徐達雖然嘴上不滿意朱棣,但內心還是挺喜歡他這敢打敢殺的性子。
還別說,朱標的性子像他娘,朱棣就又像自己小時候,又像徐達小時候,都是又調皮搗蛋,但又有擔當的主!
朱元璋忙笑着道:“這是咱定下的規矩,要是天天論君臣多沒意思。”
“那咱就明說了,事情,是這麼個事情!”
“.”
徐達三人的眼裡,朱元璋夫婦就這麼一唱一和的,把葉青和倭國南北朝合作的真正意圖,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徐達三人聽後直呼妙計,這是又合情合理的賺了人家的礦,又名正言順的滅了人家的軍。
稍微操作得好一點,還能讓倭國的子孫後代,全部變成大明兒郎的後裔!
徐達笑着點了點頭道:“我知道,這種事情絕對不能以陛下的名義去做,我也知道,還得我們自己提出來告假。”
“你與此事無關,一切皆爲葉青的商業行爲!”
朱元璋一聽,當即笑着一把拍在桌面上,並親自爲三人倒一杯酒。
他拉起徐達的手誇讚道:“知我者,天德也!”
“喝,今天我們幾兄弟不醉不歸,今天這裡只有兄弟,沒有君臣。”
說着,他又看向朱棣道:“還愣着幹嘛?”
“一邊站着去,給你三位師傅倒酒,到了寧波府之後,你朱駟郎,給得去給你葉師傅倒酒了。”
“到時候,咱這個郭老爺,你徐達,你王保保,你藍玉,還有你朱棣,全部改個名字,一起幫倭國打仗去!”
“一定要拿出當年鄱陽湖之戰的氣勢來,千萬不能給葉大人丟面。”
“當然了,這忙不能白幫!”
“該賺的工錢,他葉青一文不能少,相當於是咱帶領你們去賺零花錢,賺私房錢!”
“.”
朱標看着這一幕,也只是勉勉強強的笑了笑。
以前他爹是帶着他娘去旅遊,現在倒好了,直接帶着一票兄弟去賺私房錢去。
徐達和王保保還有藍玉和朱棣一笑,緊接着就看向了馬皇后。
“陛下,當着我皇后嫂子的面,你賺私房錢不合適吧!”
“陛下,我可聽你說你還欠國庫不少錢呢!”
“陛下,皇帝身上是不能帶錢的!”
“爹,你上次開青樓一條街,不是,開工業園區失敗,還欠我們錢呢!”
下一瞬,朱元璋脫下鞋子,拿着鞋底板,就看向了朱棣。
朱棣前腳一炮,朱元璋就趕忙追了出去。
馬皇后看着這一幕,只是笑着搖了搖頭,就看向這些懂事的弟弟:“不管他們,我們繼續吃喝。”
“要是燒鵝不夠,嫂子再去給你們做。”
徐達一邊啃,一邊搖頭道:“夠了夠了,我不能吃多了。”
馬皇后淡笑道:“說點其他的事,葉青把這事鬧得滿城風雨,恐怕他和倭國合作的事情,已經傳到胡惟庸他們那裡去了。”
“朝堂之上,我怕重八一個人應付不過來,你們幾個記得幫着點!”
三人一邊啃燒鵝一邊點頭答應,紛紛表示這絕對沒問題。
他們吃飽喝足,拜別馬皇后之後,就散步式的走在出宮的路上。
但與此同時,他們也全部看向鳳陽的方向。
他們知道,如果這事真如馬皇后所說,傳到了胡惟庸的耳朵裡,也就等於傳到了遠在鳳陽老家的李善長的耳朵裡。
胡惟庸他們會不會使絆子,就得看他李善長的態度了。
王保保皺眉道:“徐帥,你說,這李善長會使絆子嗎?”
徐達頓了頓道:“不好說呀!”
“李善長這個人,說小氣也小氣,說大氣也大氣,說嫉賢妒能也嫉賢妒能,說心有大義也心有大義。”
“就看他怎麼取捨了。”
“如果我是他,我就會暫時捨棄私怨,而顧當前的大義。”
“這對他來說,也是最好的結果,我也希望他能按照我說的做。”
說到這裡,徐達又嘴角輕輕一揚:“怎麼說呢,我雖然和他們不是一路人,但也是從淮西走出來的人。”
“我不想看到他們,把自己推向深淵。”
“但我也可以肯定,他們如果敢在這件事情上使絆子,他們就一定沒有好下場。”
“.”
說到這裡,徐達就加快了腳步,獨自往大都督府而去。
王保保就沒這麼多想法了,因爲他和這些人就一點舊情沒有。
放眼這滿朝文武,他的眼裡可以說是連朱元璋都沒有,只有葉青和徐達二人。
他只認定一點,誰要是讓打敗他的這二位不爽,他就一定讓對方生不如死!
想到這裡,他也昂首往京衛指揮使司衙門而去。
藍玉的想法就更簡單了!
他纔不管李善長和胡惟庸他們會怎樣,他只是想再去見葉青一面,然後找那假裝獨臂的‘黑衣武士’討回公道。
在他看來,他這些日子的苦練,還是卓有成效的。
當然了,他也想順便去倭國納一個公主回來。
他倒不是覺得倭國公主有多麼的稀罕,他只是覺得倭國特色青樓裡的女子都這麼敬業,倭國公主應該更加敬業和專業纔對。
也就在藍玉加快腳步,向自己的職司衙門而去的同時,胡惟庸也收到了李善長的回信。
胡惟庸府邸議事大廳之內,
對葉青恨之入骨的翰林院大學士,兼‘士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國策實施欽差’的孔克表,坐在右側首位。
同樣對葉青恨之入骨的永嘉侯朱亮祖,則坐在左側首位。
他們全部看着正坐上位的胡惟庸,在那裡慢慢的拆解信封。
他們二人只看見胡惟庸在看過信件內容之後,目光當即就變得凝重了起來。
二人先後開口道:“老相國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