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盤再一次帶着禮物來到了鐵山跟前,揚着臉衝着上面,再次通報了自己的官名,目的,求見鐵山的守將。
但是上面只有被北風吹得撲啦啦山響的旌旗之聲,卻沒有一個人迴應。
其實這個時候,鐵山的節制使李光道和鎮營將就趴在城牆垛口後面向外觀察着形勢呢。
“這神仙打架,真的是害苦了我們這些蝦兵蟹將。”節制使李光道一臉悽苦哀怨的嘀咕着。
鎮營將金全石只能裝聾作啞。
還能說什麼呢,這就是小國寡民的命運。生逢在這夾縫之中,左右逢源這是保住根基的關鍵。
但左右逢源真的就能夠保住自己的根基嗎?自己作爲武將,不能亂說亂動,但自己不是傻子,就比如說現在自己的大王,在這兩個巨人之間做的就是這種左右逢源,可惜,兩面都想討好兩面卻都不得好。
這還在其次,自己的這個大王不但沒有得到左右的好處,反倒讓內部出現了巨大的不滿,現在他住在王宮裡,還在志得意滿,爲了穩固自己的地位,逐漸起用李爾瞻、鄭仁弘爲首的大北派,屢興疑獄,先後處死了胞兄臨海君、養侄晉陵君、幼弟永昌大君、侄兒綾昌君等王位威脅者,並將繼嫡母仁穆大妃幽禁於西宮。卻不知道,他的侄子綾陽君李倧早就對他不滿,正在串聯各地的節制使和中營將等等,就要推翻他的位置取而代之。現在自己的大王已經坐在了火山口上,真正的是內憂外患。
不過這些都是後來話,自己這個鎮營將根本就插不上話,還是保住眼前爲根本。
眼前的景況非常緊迫,大明的總兵官,已經不止一次的派出使節前來叩關,希望能讓他們過關去宣川。
面對大明的使者,自己一個小小的武將,真的是左右爲難。
上面壓下來的話,就是不讓他們過鐵山,但一旦大明這支軍隊就在自己的關前被建奴追上消滅,大明朝廷發了狠,壓迫着自己的大王給個說法,最終結果會怎麼樣呢?
屈從,這是絕對的。
節制使手中拿着,議政院的文書,當然有了把柄,但自己呢,自己其實什麼也沒有,到時這個李光道,絕對會拋出自己做替罪羊。
小國寡民左右逢源的難處,所有人都能感同身受,但自己更是有切膚之痛。
這樣可不行,一定要想個辦法,不要得罪了大明,保住自己的,官位,不對,現在已經不是官位的問題,而是性命的問題。
“這一次對方來的好像不是空手,拿着許多箱子的,也不知道里面裝的什麼?”金全石表面的嘀嘀咕咕,但其實是變相的提醒着節制使李光道,送禮的來了,言下的意思就是提醒上司李光道,看在禮物的份上,開關吧。
李光道咕咚一聲,狠狠的嚥了一口唾沫,看着外面的幾口箱子,眼睛已經轉不過彎兒來了。
沉默了好一陣之後,最終還是心有不甘的放棄。
“錢財是好,但是花着燙手可就不好了,如果要因此掉了腦袋,那更是得不償失。”
金全石就想了想,然後謹慎的建議:“雖然上面有命令下來讓我們拒絕,但是讓我們拒絕的是他們的軍隊,而不是這大明天朝上國的使節,如果我們拒絕了這個使節的進入,將來上面萬一有什麼變動,難免將一口黑鍋丟在我們頭上,一個不尊天使的罪名就落了下來,到時候咱們可就冤枉了。”
被這麼一提醒,李光道也感覺到事態嚴重,再想一想,這都不叫說的的確是這個道理,上面只是不同意對方的軍隊和難民進入,可沒有說不允許使節進來,自己若是一味的拒絕,還不如拖着爲好。
想到這裡,讚許的看了一眼這個金全石,然後站起身來,手扒着垛口衝着外面擺個笑臉道:“下面的是哪位?身份如何?官階如何?使命如何?”這得問個明白,否則,弄砸了事情,自己可沒有向上面交待的理由。
看到上面突然冒出來一文一武兩個人,尤其是那個穿着紅袍戴着紗帽的傢伙,明顯的就是這裡的節制使,當時張盤不由得心中歡喜,只要有人出來答話就好辦了,於是咳嗽一聲,面帶威嚴的對着上面道:“大明遊擊將軍,遼東總兵官,毛帥麾下千總張盤,奉我家大帥之命,出使鐵山,請開關相見。”
這樣一堆大帽子扣下去,就不怕他不開關門讓自己進去,只要自己一進入鐵山,一切事情就都好辦了。
李光道的確被這一堆大帽子嚇到了,宗主國的官員來自己這裡都是見官大三級的。
但即便這樣,李光道還是伸着脖子衝着下面提出要求:“我家大王有令,現在是非常時期,實在是不敢讓太多的人進關,還請天使原諒,如果只有您幾個人進來,我當然不敢怠慢,如果有其他人跟進,我卻實在無能爲力。”
張盤就衝着上面大聲的回答:“便是我和這十個從人一起,絕不多帶一人,還請這位長官放心。”
得到這樣的承諾,李光道算是放了心了,對於大明的文官,別的不能保證,唯一的一諾千金還是作數的,你也可以說他是一諾千金,但也可以說他是假仁假義死要面子活受罪。
於是李光道吩咐打開關門,請天使進來。然後和金全石一起下了關城,親自到關門邊迎接天使。
張盤就挺挺腰,深深的吸了幾口氣,然後對着身後的十個擡着箱子的人吩咐道:“前邊就是刀山火海,關乎到身後1萬多百姓將士的生命,你們一定要記住,一切都聽我的。”
這十個人紛紛點頭,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說的?走到哪裡是哪裡?一條爛命。
懷着這樣的心情,張盤帶着十個人大步進了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