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戰成功的毛文龍帶着它巨大的船隊,緩慢的駛入了皮島的港口,迎接他們的,是震天的鑼鼓,還有百姓們歡呼的口號。
站在船頭上,遙望着港口上密密麻麻的人羣,毛文龍是欣慰,因爲他終於可以給皮島的百姓一個交代,一個安全的交代。他現在可以理直氣壯的告訴皮島上所有追隨他從遼東來到這裡的難民百姓,從此,他們結束了顛沛流離,結束了居無定所,遠離了戰爭苦難,這裡就是他們安全的家,從此之後,這些百姓不再叫難民,而是真真正正東江鎮的百姓。
因爲,我爲你們紮緊了一個牢固的籬笆。
就在這歡呼的人羣裡,毛文龍看到了一個纖弱的身影,正在人羣裡翹首以盼,那是語嫣姑娘,看到這個纖弱的身影,毛文龍的心中突然涌出來一絲溫柔,一股別樣的情愫就在心田中瀰漫開來,按一按自己的胸口,在那裡面,有一塊精美的美玉,那是嫦娥奔月的造型,他認爲,將這一塊美玉送給語嫣姑娘,是最恰當不過的。
船帆落下了,跳板搭上了,就在百姓和將士們的歡呼聲中,毛文龍大踏步的走向了跳板,然後帶着自己認爲最威武的表情,最自信的微笑,大步的走下船,走向了歡呼的人羣,走向那向自己奔跑過來的語嫣姑娘,他現在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想法,是不是自己應該在這大庭廣衆之下,張開自己的雙臂,擁抱住這個飛奔向自己的姑娘。
越來越近了,越來越近了,他已經可以看清語嫣姑娘臉上的擔心,然後變成輕鬆,然後再變成歡喜的表情,迎着這個飛奔過來的女孩,毛文龍準備用自己大叔的胸懷,迎接她這個蘿莉的擁抱。
於是就在碼頭上,毛文龍站住了他堅定的腳步,等待這一刻的到來。
如蝴蝶一樣奔跑過來的語嫣姑娘奔跑着,歡笑着,忘情的歡叫着張開了她的雙臂,撲了過來,撲了過——然後,他繞過了毛文龍,撲進了他哥哥王強的懷裡。
尷尬,相當的尷尬,失落,相當的失落。
好吧好吧,女孩子的心是海底的針,誰又能說得清楚他到底想什麼呢?好在他沒有得到語嫣姑娘的擁抱,卻得到了更多人的擁抱,無數已經瘋狂了的百姓,不顧了上下尊卑,撲向了毛文龍,擁向了所有正在下船的所有將士,用他們的胸懷,擁抱了勝利的將士們。
但是,歡笑永遠和悲傷是結伴的,團圓與分離永遠是一對雙胞姊妹,隨着一批又一批將士的下船,越來越多的歡迎百姓臉上的笑容在慢慢的消失,凝固,最終是失望,最終變成絕望的嚎啕大哭。
他們,是那些戰死將士的家屬,這裡可能有無數心怡女孩的定情之人。
在將士下船完畢,在戰艦上,響起了一陣又一陣低沉哀婉的號聲,然後下來的,就是一具又一具烈士的遺骸,但這些遺骸通過之後,就是一塊又一塊冰冷的木牌,那上面標註着曾經代表一個又一個鮮活生命名字。
全軍震動,全民震動。
這一戰,復遼軍出兵十個營,合計2萬人馬,丟在那廣袤深厚大地上,足足有6000將士,這是一個巨大的損失,但是,他們的生命換取的戰果也是巨大的,這一次不但給予建奴三千殺傷,更主要的是,他們佔據了一塊屬於自己的陸地,他們在這皮島的外面,築起了一道安全的防護,同時,他們打出了復遼軍的精氣神。
李光春,毛學禮等一大批島上留守的官員接替了對百姓的安撫,讓毛文龍的將士們,可以安心的走進軍營,在那裡,已經準備下了熱騰騰的米飯,準備下了香噴噴的肉食,還有一罈子又一罈子的美酒,可以讓這些百戰餘生的將士們安心的酣然睡去,不再被金鼓驚醒。
戎裝卸下,語嫣姑娘帶着大牛的弟妹擡來了一個大大的木桶,那裡是溫熱的洗澡水,上面竟然還飄着幾個野菊花的花瓣,這讓毛文龍感覺非常不好意思,一個大男人,竟然躺在鋪滿花瓣的水裡洗澡,這多少有些讓人不太適應。
結果語嫣姑娘拍打着兩個嘰嘰喳喳叫着的孩子,一邊往外走,一面小聲的嘀咕:“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趕緊跟我出去,那個傢伙都臭死了。”
毛文龍就猛烈的提了提鼻子,結果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征戰半月,都在摸爬滾打裡度過,就沒曾經脫下衣甲,內衣都粘在了自己的身上,大夏天的,又是血火硝煙,又是汗臭腥鹹,自己的身上已經臭不可聞,就這麼提着鼻子試驗了一下,就差點讓自己嘔吐出來,自己對自己的味道都如此噁心,何況是別人呢?
連踢帶打的將準備伺候自己的毛承龍和王小二踢出了臥室,然後二話不說,三下五除二的脫去了身上的衣服,堆在了門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捏着自己的鼻子,一個猛子扎進了這個木桶裡,雖然腦袋被撞了一個大包,在那種輕鬆舒服的感覺,立刻讓毛文龍不由得發出了一陣舒服的呻吟。
在水裡撅着屁股爬了一陣,直到自己這口氣喘不過來,才猛的一下從水裡躍出來,然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渾身上下的疲勞似乎就在這充滿了孩子氣的動作裡得到了舒緩,然後長嘆一聲,手腳搭在木桶的邊緣,享受着溫水的舒適。
而就在這個時候,臥室的門悄悄的推開了一個縫,一隻纖細的手就在門外悄悄地伸了進來,抓起了毛絨堆在門邊的衣服,快速的縮了回去,從窗戶紙留下了一個俏麗的捏着鼻子的剪影。
回家了,緊繃着的肌肉,終於可以放鬆了,回家了,緊繃着的神經,也終於可以放鬆了,每日戰場廝殺的喧囂已經遠離而去,腦海裡那層層疊疊的地圖也願消雲散,整個身心徹底的放鬆,然後就在這個溫暖的水裡,毛文龍酣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