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武湯聞訊立即下令官軍停止前進,就地暫時紮營,並且將軍中千總守備都招到了面前,商議接下來該怎麼辦。
劉武湯看了一番地圖,暗罵了起來,這夥擋住他們去路的賊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現如今能在同安縣境內,深入到如此深的地方來阻擋他們去路的,除了海狼部衆之外,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家了。
海狼確實是夠囂張的,這一次居然膽敢深入陸上這麼深的地方,這根本沒把他們官軍放在眼裡。
而今天他們選的這個地方也實在是太好了,此地兩山夾一溝,是直通同安縣城的唯一道路,他們在這裡紮下營盤,擺明了是要阻截他們前往同安縣城救援。
如果今天他不能擊退這夥海狼部衆的話,那麼別說是救援同安縣城了,估計連自己都可能不保,而且這一帶的地形也對他們很不利,因爲這裡兩山夾一溝,沒有足夠寬闊的開闊地形可供他們官軍展開。
現在他如果想要突破對方的攔截,進抵同安縣城的話,那麼只有硬着頭皮率軍突擊,一舉將這夥海賊衝散,方能衝出山口,進抵同安縣城下。
但是如果他想繞路的話,就必須要先後撤到幾十裡之外,繞路到泉州府那邊,才能繞到同安縣城,這一來便又增加了一二百里的路程。
要知道他們從延平府過來,這一路上走的可並不輕鬆,沿途幾乎都是山路,單是步兵行軍的話倒是還好說一些,可是這四千官兵人吃馬嚼的,每天就要消耗不少糧食,就算是沿途官府給他們進行一些供給,但是大部分時間,他們還是要帶不少糧食的。
大明的官兵出門打仗,可是不講究,平時在駐地的時候,當官的作威作福欺壓他們也就罷了,但是一旦出門打仗,當官的也要對手下兵卒們好一點,否則的話誰也不敢保證,上陣的時候這些官兵會不會對他們後背來一刀,就算是不調轉槍尖對他們,一旦指望他們上陣廝殺的時候,當場來個鬨堂大散當官的照樣沒轍。
所以在出門行軍打仗的路上,軍官往往都會想辦法讓當兵的吃飽甚至吃好一些,怕的就是當兵的在路上不肯走,耽誤行軍是小,一旦譁變就麻煩大了。
但是想要讓官兵吃好吃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們除了沿途要讓所過之地的官府給他們提供一些糧草之外,還慣用的辦法就是對沿途村莊進行勒逼,強迫村莊給他們提供糧食。
一些當兵的乾脆一路走,一路搶,搞得老百姓只要一聽說他們那兒要過官兵,有些人立即收拾東西逃到了山中躲藏了起來,一些村莊乾脆緊閉寨門,說什麼都不讓官兵進去,官兵逼得緊了,他們乾脆就拿起刀槍,跟官兵幹。
所以這官軍的名聲在老百姓心中可謂是臭到了極點了,包括地方官也都清楚這一點,不是實在沒有辦法,是不會輕易從別的地方調官軍作戰的,怕的就是這些官兵到異地作戰的時候,過境之處搞得老百姓民怨極大。
可是現在福建官方已經是沒有一點辦法,所以纔不得不從延平府和汀州府調兵,要不然的話,他們沿海一帶各府,根本抽不出一點可用的兵馬了。
這次劉參將率兵從延平府過來,這一路上走的也算是辛苦,手下官兵軍紀敗壞,他也不敢讓這些官兵做的太過分,否則的話事後地方官員少不了要彈劾於他,所以他只能慢慢的走,生怕路上出什麼亂子。
這幾天臨時替代朱一馮在福建視事的左布政使兼巡海道蔡善繼,每天都派人趕到他的軍前,着令他加速進兵,務必要在五天之內兵抵同安縣城下,現在他已經拖延了兩日,如果再拖下去的話,少不了事後會被這個左參政狠狠的彈劾他一筆。
現在還沒有徹底到大明末世的時候,雖然軍將們平時很囂張,但是還沒有到他們可以像大明末世的軍將那樣,尾大不掉的程度,武將的地位還是很低,文官依舊是壓他們一頭,所以這個劉參將也不敢太不把蔡善繼的話當成耳旁風。
今日當得知有這麼一支海狼的兵馬在羅田村一帶攔住他們的去路之後,這個劉參將想了一下,召集手下的千總守備們商量了一番,認爲以他們的兵力佔優的情況下,只要卯足勁,擊破這夥海賊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要不然的話,被這麼點賊軍嚇退,還要繞道,耽誤事不說,事後傳出去,估計會被那些文官噴死,所以眼下他們唯有擊破這夥攔路賊人,而且這麼做有好處,就是在抵達同安縣城之前,可以大舉提振一下士氣。
另外這次海狼襲岸應該上岸的賊兵並不是很多,只要將其擊潰,那麼弄不好他們就是首功。
所以劉參將在下定決心之後,立即開始整軍列隊,點兵排將,開始做接戰的準備,可是他卻忘了一點,那就是海狼的步軍可不是一般的步軍,前些日子南日島之戰,海狼步軍可是以少勝多,擊敗了福建六千多精銳官兵。
孟飛嘴裡面叼了一根草,揹着手腰桿筆直,來回在陣前踱步,而他的背後,則是一千多整肅的海狼步兵,毫無聲息的結陣肅立,隊列如同刀切的豆腐塊一般,無形之中,散發着一種肅殺的氣氛。
每個人臉上都不帶一絲表情,只是挺胸站在那裡,各個腰桿挺直,如同標槍一般,隊列之中,長槍如林,火槍手的火槍槍托都放在腳邊,手持着火槍的槍身,彷彿鋼澆鐵鑄的一般,令人看過去之後,產生出一種不動如山的感覺。
隊列中間位置,一杆一丈多高的旗杆上飄蕩着一面海狼大旗,在旗子邊緣的白色部分,用紅線繡着海狼陸師第二營幾個小字,這面旗乃是海狼陸軍第二整編營的營旗,在隊伍之中,還有稍小一些的幾面連隊旗,和更小的一些軍旗,隨風獵獵飄揚着,山谷中因爲有他們的存在之後,更是顯出了一片肅殺的氣氛。
遠處山道上,這個時候已經傳來了人喊馬嘶的聲音,一些官軍探馬不斷的出現在他們視野之中,遠遠的觀望着他們,按照距離來說,現在如果讓狙擊手使用精度海狼步槍的話,已經可以射殺那些官軍斥候。
但是孟飛卻禁止營裡面的狙擊手在這個時候開槍射擊,因爲一旦這個時候開槍,雖然可以打掉敵軍的探馬,但是卻暴露了海狼步槍射程遠的優勢,他要等,等官軍開始發動衝鋒的時候,再給官軍來個迎頭痛擊,到時候官軍知道厲害了,也已經晚了。
又過了一陣之後,路的盡頭開始出現大批的官軍的身影,一面面官軍的大旗以及各種軍將的認旗飄揚着,黑乎乎的人羣列着並不整齊的隊伍,開到了海狼隊陣的正面大約一里左右的距離上,才緩緩的停止了行進。
因爲這一帶地勢比較逼仄,官軍數千人不能全部展開,正面上官軍只擺了大概兩千步軍,列成了四個隊陣,將整個山谷的填的滿當當的,其餘的官兵則在後面列隊,因爲劉參將沒打算在這裡宿營,所以他們隨軍攜帶的輜重也跟在隊尾,只等前面的兵馬將海狼擊退之後,他們便馬上繼續前進。
官軍在列陣完畢之後,劉參將在軍中騎在一匹蒙古戰馬上,腳踩馬鐙,站起身子,遠遠的手搭涼棚,朝着海狼的隊陣望去。
這個時候正是中午時分,冬季的太陽正值他們的正面,從官軍的位置望過去,正好處於逆光狀態,劉武湯不由有點皺眉,這樣的位置對他們來說有點不利,弓箭手不太容易在逆光的情況下看清楚目標,會一定程度上影響到弓手的射箭精度。
另外這裡的地形也不好,他無法將全部兵力一下投入到戰場上,只能分批進攻,這麼一來他的優勢兵力多少有點發揮不出來。
而且仔細看了一番對面的那支海狼的步軍隊列之後,劉武湯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爲他畢竟也是帶兵的大將,雖然水平不高,但是起碼的常識還是有的。
僅僅是這一番觀望,他便感覺到今天恐怕沒他想的那麼簡單,對面的這夥海狼部衆,根本沒有一點賊兵的樣子,整個海狼的兵陣雖然並不算大,人數也不算太多,但是卻給人產生出一種不動如山的感覺。
這樣的軍容,是他平生僅見,以前就算是到福州的時候,觀看福州那邊的撫標操演軍陣,福建撫標的官兵也沒有能排出眼前海狼賊兵這樣整齊的隊陣。
作爲帶兵之人,他怎麼不知道從一支軍隊的隊列,就可以看出對方的操練水平,海狼的這支隊伍,排列成隊陣之後,實在是給人產生出一種強烈的威脅感。
劉武湯心中不由得有點緊張了起來,他自問自己帶來的這些官軍,就算是他手頭的那一百多親兵,恐怕也達不到對方的這種水平,這不由得讓他想起了近期聽聞的一些消息,陳文燦率領七千官軍,對外號稱兩萬雄兵,在南日島登島之後,居然被海狼包了餃子打了個全軍覆沒。
那麼今天看來,海狼能全殲陳文燦所部,看來不是什麼僥倖,他今天弄不好是踢到鐵板了。
可是事到如今,他已經來不及再調整了,只能硬着頭皮打一場了,因爲一旦這會兒他要是知難而退,下令後撤的話,海狼只需要撲上來一通掩殺,到時候他這幾千兵馬就完蛋了。
軍將們就算是再蠢,也明白在戰場上臨陣後撤的後果,不戰而退對於士氣的打擊很大,稍有不慎後退就可能被人所乘,最終導致崩盤潰退。
(廢話不多說了,這個月依舊保持每天兩更!決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