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風滿樓,說的是一種態勢。沒有人喜歡這種態勢,但往往事不隨人願,而且有因有果,很多事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西班牙國王腓力二世最近很頭疼,原因無他,只是最近事情很多、很亂、讓人很無奈。
先是非洲出了情況,葡萄牙人蠢蠢欲動,明裡暗裡搗亂。而當初據說一個來自東方的商會和屬下的艦隊發生了衝突,現在對方又開始跳彈,暗暗拔除着己方的勢力。
尼德蘭人——他們似乎更願意稱自己爲荷蘭人,也同時露頭露臉的找事。當然這個不能怪他們,是自己派人去刺殺了威廉,才惹得他們出手反抗,只是沒想到莫里斯這小夥子居然這麼堅決!
最令人擔心的……其實還是那些至今仍躲在陰影中的英國人,他們在謀劃什麼?爲什麼沒有他們的消息?
最近聽說他們和荷蘭人走的很近,最活躍的是個東方人——據說就是多次與我方發生衝突的那個年輕人。既然年輕,那就意味着他翻不起什麼風浪來!
所以,自己還是安心的去參加即將在塞維利亞召開的鬥牛節吧!眼下的這些小事,還是交給海軍的那些自大狂去辦吧!我正好去散散心,哪有國王操心這些小事的?
當然,爲了防止荷蘭人報復,防衛工作一定要儘可能完美,絕對不能讓我們施加在威廉身上的事情在我方重演!這纔是根本和底線啊!
那麼,就這麼辦吧……
我站在船頭的甲板上,感受着夏日吹拂臉龐的海風,心頭燃燒着難明的火焰!
圍魏救趙的辦法開始實施了!正如我的設想。難怪人人都想當官,因爲身居高位就可以讓自己的意志來影響周圍、改變環境,這就是權力的邊緣效應。
我們的目的地是西班牙南部海濱城市塞維利亞,聽說最近在那裡有一場大型的活動。既然是大型活動,就一定更吸引人的目光,也更容易產生效益。
所以我來了,乘坐着一條小船,掛着一個印度洋商會的旗號。所有參與行動的人都化了妝,皮膚微微處理的發黑了些,這也符合印度洋羣衆的一般形象。
“船長,這次的動作這麼大,難道我們準備在近海與西班牙人分出個勝負嗎?”瑪維有些疑惑的問道,想了想,又補充道:“這麼做的代價似乎很大,而且效益未必好!”
儘管他作爲心腹,參加了我決定實施這個計劃的幾乎所有會議,但眼前看到的這壯觀的景色,也包括由他負責執行的假刺殺,讓他的心頭產生了巨大的疑惑。
我看了九鬼政孝一眼,笑了笑,沒說話。政孝立即明白我的意思,向着馬維笑倒:“這只是計劃的一部分,而且並不是重點。耐心等着看吧,熱鬧還在後面!”
馬維點點頭,卻仍不言語,阿迪肯抿着嘴,嘴角向上扯了扯,低聲道:“要欺騙敵人,必須先欺騙自己,看來計劃效果很好!”
馬維頓時有些發窘,他揉着頭髮吶吶的說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把勢頭鬧得這麼大,會不會引來西班牙人的主力追殺?到時候無法脫身怎麼辦?”
我看了馬維一眼,儘管他的話有現編的嫌疑,但是卻不能不說有一定道理。想了想,我方答道:“敵在明、我在暗,我們暴露的概率不大,但一定要儘量小心纔是!”
衆人頓時應了,而我們的小船也於此時駛過拉科魯尼亞,進入了伊比利亞半島的管理權限單位,也一頭扎進了濛濛細雨之中!
有人說:在西班牙沒有不鬥牛的節日,也沒有不愛看鬥牛的地方。特別是官方舉行的大型鬥牛節,更是會成爲全民參與的盛大節日。
當我們在塞維利亞寄港,繳納了船隻停留經費兩個銀幣,進入了市區之後,頓時被城市裡的熱鬧氛圍驚呆了!
從碼頭的小攤小販開始,到城裡最大的皇家騎士鬥牛場,再到弗拉門戈博物院,再到武器廣場,處處都是歡騰的人羣。
在物流渠道並不十分暢通的今天,人們把這種集會當做了貿易、娛樂、流通的平臺,所以街頭上人頭攢動。
做小買賣的、出售特產物件的、賣藝的、旅遊的,各種各樣的人羣來回穿梭,整個城市成了一個大市場。
在宗*教改革推行日盛的今天,人們之間的關係越發冷清,也只有在這樣的大型集會上,城市才能恢復往日的熱鬧,彷彿所有的血腥、暴*力和敵對情緒都不曾出現過一樣。
我們在希拉爾達塔附近找到一間***旅館,這也是出於對我們“來自印度洋的塞拉商會”身份的保護。
店家態度很好,在馬維的答對下,他也並沒有對我們並不是***產生疑問。安頓下來之後,我讓馬維和墨帶着幾個人,分頭出去探聽情況。
三個小時之後,他們回來了,帶來了我需要的消息,也帶回了塞維利亞的手繪地圖。
我們聚集在地圖前,結合着馬維帶回的消息,擬定一個行動計劃。計劃的主要參與者是我與九鬼政孝、馬維、墨、卡拉西姆以及扮做我妻子的華梅。阿迪肯留在船上確保後路,克里斯蒂娜則另有安排。
不大會兒功夫,計劃就擬定好了,再推敲幾遍,我認爲十分嚴密,應該沒有問題。接下來便是踩點的階段,我們幾人分做兩路,分頭出去實地查看情況。
卡拉西姆則留在旅店,做些其他的準備。
一路上,我們裝作旅行商團,有意無意的走進不同的商店,查看各種商品的價格。有時則與小攤販討價還價,其實無非是想在不引起人注意的情況下,更詳細的看清可利用的地形,爲明天的行動做更加充足的準備!
回到酒店時已經是晚上,給了店家兩個銀幣,我們立即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兩大盤烤肉和奶茶。
奶茶的酥油味兒太重,我喝不慣,於是讓人拿去倒在排水渠裡,我卻拿出自己的酒壺,就着私藏的卡斯特黑啤酒,津津有味的吃起了烤肉,不大會兒吃的八成飽,也就放下不吃了。
我推開窗,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羣,心裡百味陳雜。明天,就在明天,這裡的寧靜就將被打破,而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爲人們的慾望。
這無所謂對錯,只關乎勝敗。所以我也只是在心裡感嘆一下,卻不會因此而改變自己的行動計劃。
當夜幕完全降臨,連街上大醉的酒鬼都已經回家或者找到了住處,整個市鎮再次恢復了寧靜,我們開始行動了!
穿着貼身的黑色夜行服,我再次找回了當初在大明朝時的感覺,或者說前世的感覺。我喜歡運籌帷幄,也喜歡身體力行!
畢竟,清潔工的本能已經作爲身體的一部分,刻在了我的身體當中!
我們在街上繞了個圈兒,揀最陰暗的道路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皇家騎士鬥牛場,貴賓席。
守衛的老頭兒正在門口的小屋裡打盹,最大的問題——拴在內門處的那隻身長超過一米五的黑背,在九鬼政孝的面前也不是問題。
還記得貓貓狗狗最愛的迷惑飯糰嗎?九鬼政孝扔了一個給黑背,這傢伙頓時老老實實的躲在一邊大嚼起來!渾然忘記了自己的使命,就是看住我們這些外來的圖謀不軌的人!
圍繞着貴賓席,我們上上下下的做了手腳,又在幾個出口安排了節目,最後看了看,牛欄也沒放過,都做了全方位的安排。
兩個小時左右,所有的安排都做好了。我再檢查一遍,確認無誤,方纔在吐着舌頭、翹首觀望的黑背注視下,悄然離開了皇家騎士鬥牛場。
希望一切順利!我在心裡默默地回憶着克里斯蒂娜說的那些話,作爲一名自幼生長在西班牙、常年在塞維利亞海軍基地任職的本地人,她的情報應該錯不了!
回到旅店,當然是走窗戶回了屋,安排好暗哨之後,我們各自休息不提。
當然,唯一需要提的事情便是華梅——作爲我的“妻子”,她自然是要和我住在一起。我頗感尷尬,華梅的臉上自然也是表情複雜。
“啓藍,你還在怪我對不對?怪我不辭而別,怪我害得鳶長睡不醒?”華梅坐在我對面,幽幽的聲音傳來。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報以沉默。
“我知道自己不對。但是……但是我真的明白自己錯了。我也在努力補救,請你原諒我,好嗎?”華梅再次低聲祈求道。
我嘆了口氣,帶着幾分無奈低聲回答道:“不,華梅,不存在原諒的問題。我想我只是……需要時間……”
“時間?”華梅眼神中閃過一絲喜悅:“你需要多長時間?我願意等待!真的!”
看着她的眼神,我的心中有一絲歉然:“我……我不知道。其實我現在心裡很亂,我最大的希望,就是鳶能夠先醒來,恢復過來!”
華梅默默地點點頭,沉默了片刻,忽然又問道:“你心裡還有我,對不對?啓藍。”
看着她誠摯的眼神,我知道自己無法欺騙她。長久的對視之後,我輕輕答道:“是的!你說的沒錯!”
華梅的臉上劃過喜悅、悲哀、後悔與無奈交雜的表情,忽然,她的眼角滑下一滴熱淚,而她本人也站起身,幾步衝到我跟前,一下子撲進了我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