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莎貝拉走了之後的這段時間裡,外界的眼中,一切似乎都風平浪靜,只有局內人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假象,實際上的法蘭西卻成爲了風暴的中心,多少暗雲正悄悄的攪動着,靜默而可怕。
亨利先後來找我深談過兩次,他纔是這個過程中最緊張的人,不過以他的豪放性格,在做這一切之前早已經做好了相關的心理準備,所有的事情,區別不過是遲到或者早到罷了。
當初他決定要建立一支強大的海軍,目的就是要和英國、荷蘭、西班牙這些強勢的海軍國家掰手腕,去搶他們的飯碗。
可是蛋糕就那麼大,你想切走一塊,原本的既得利益者勢必要讓出一塊。
現有的利益格局是怎麼建立的?很簡單的七個字——一寸山河一寸血。
所有的利益都是打出來的,所以任誰都不會簡單輕易的放棄自己的利益。
而亨利既然能做出決定去出手,就已經準備好了承受這些外來的壓力。
伊麗莎白一世以這個爲由頭來挖我的角,其實不是衝着我來的,或者說——不完全是衝着我來的。
只不過她因爲這個找到我,倒是名正言順,但我並不會因此而又所動搖,伊麗莎白一世註定是無功而返。
而到了這個時候,她需要考慮的就是各方面的成本,而我之前佈局的三步棋就恰好擊中了她的七寸。
作爲一國之君,她絕對不會意氣用事——如果是朱翊鈞那樣的亡國功臣當然另當別論,伊麗莎白這樣爲了國家利益可以終身不嫁的女強人,是絕對不會在這個方面犯錯誤的。
因此我篤信一點,我這樣做,可能會讓她憤怒,也會導致我在一定時間內比較被動,但是長遠來看,她一定會妥協,而且會爲之前所做的、對不起我的事情買單。
在這段時間裡,我一方面幫助亨利經營着法蘭西海事學院,除了海軍、海商兩個專業學科之外,船舶、裝備、後勤等幾個周邊先後成立,整個學院呈現出欣欣向榮的景象來!
作爲學院的第一人院長,我還應亨利之邀,專門做了一次開學動員。
有着五千年華夏文明做底蘊,在忽悠人方面我有着絕對信心,尤其是忽悠這些血氣方剛的小夥子,更是簡單的不要不要的。
我忽悠的主題是——堅守信仰,不負年華,讓青春在蔚藍的大海上怒放。
客觀的說,爲了做好這次演講,我做了紮實的準備工作,可以說拿出了自己的真本事。
而效果確實非常喜人,這次動員之後,法蘭西學院的第一批七百七十五名學員已經從心底裡燃了起來,他們更加對自己的選擇深信不疑,因爲沿着“這個傳奇的東方院長”的指明的方向,一定能夠到達勝利的彼岸。
演講過後,站起來起立提問或者表態的學員接近一半,孩子們的情緒完全被點燃起來!
我讓他們堅信,我一個萬里之外的異鄉來客都能成功,作爲土生土長的優秀青年,他們更有成功的理由!
孩子們信了,其實我也沒有說假話。
他們是有成功的可能性,只要能從與其他國家的角力中活到最後,以及——擁有我洞察未來的能力......
孩子們怎麼心潮澎湃我沒時間過多理會,我把他們交給了阿迪肯去招呼,我本人則第一時間趕回家裡,因爲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什麼事呢?對於一個剛剛擁有一對可愛寶貝的父親,還有什麼更重要的事呢?
當然是陪着自己的寶貝啦!
幾乎是衝進家門,老遠就聽見倆小傢伙在比賽着哭鬧。
心裡砰砰的躍動着喜悅和激情走到小寶貝身邊,嵐正抱着培思在餵奶,庭鴛已經吃飽了,正在旁邊哭鬧。
華梅正手忙腳亂的給庭鴛換尿布,看來是尿了,苦惱也正常。
我推門進來時,鳶從外面端着一盆熱水進來,看到我,微微一笑道:“先生忙完了?小傢伙們特別能吃,嵐姐姐的奶水都快不夠了!”
我看着正在用力吮吸的培思,小胳膊像藕節似的,出生的時候他重七斤三兩,庭鴛重七斤二兩,但姐姐的個子矮三釐米,相對更是壯實,所以要說吃不飽,倆孩子一定是都吃不飽。
生了孩子就要負責啊,吃不飽,那可不行。
我回頭望着華梅,皺眉問道:“亨利是不是在這旁邊有個農場?”
華梅點頭道:“是啊!上次我們不是去吃過飯嗎?景色不錯。”
我用力拍了一下手,笑着道:“那就好辦!我跟亨利說說,每天從他的農場送最好的牛奶過來,一樣有營養的!”
嵐聽見我的話,一邊喂着培思,一邊笑着問道:“牛奶?孩子喝得慣嗎?”
我哈哈笑了兩聲,輕輕啾了揪培思的小腳:“我就是喝牛奶上大的,也沒見我缺胳膊少腿的。”
衆人都笑。
庭鴛睡着了,華梅將她安置好,端着一杯水送到我的手裡,輕輕在我身邊坐下問道:“啓蘭,今天的動員順利嗎?”
我喝了口水,裡面加了蜂蜜,心裡和嘴裡一起甜了起來:“順利!忽悠一幫傻小子有什麼難?”
華梅扭了一下我的大腿,瞪了我一眼道:“你就會忽悠人!要不然能把我們都騙了?”
“我騙誰了?”一邊喝水,我一邊叫起了撞天屈:“我何曾騙過你們?天地良心!”
華梅笑了笑,又揉了揉剛纔扭的地方,再次問道:“英國那邊呢?我這幾天沒見拉克申,你把他派出去做戰備了?”
想起這事兒,我心裡不由的又有些沉重,拉克申去做準備不假,但是短期內的陣痛是少不了的。
伊麗莎白一世恐怕不會那麼輕易妥協,我們一定會遇見這樣或那樣的影響,唯一的區別,只是影響大小,以及時間長短的問題。
“拉克申被我派到西班牙去了,小阿爾弗雷德這步棋不能白費。”我放下水杯,看了一眼吃飽喝足、準備睡覺的培思,聲音壓得很低。
“你準備和西班牙再次和解?”華梅聞絃歌而知雅意,立即洞察到我的意圖。
“是的。我有這個打算。”我毫不避諱的答道。
“他們不記恨當初的事情嗎?”華梅問我。
我知道她問的是那年的大決戰。我相信,沒有人能忘記那樣大的仇恨,但是在眼前的利益面前,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被擱置,或者,被選擇性的遺忘。
“西班牙是弱勢一方,他們沒有更多的選擇。要麼與我合作,要麼與我爲敵。雖然我的力量並不具有決定性,但是客觀來看,我可能就是那壓斷駱駝脊樑骨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的回答誠懇而篤定,華梅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她其實相當清楚,我此時面臨的壓力有多大,但是她不願挑明,因爲不想再增加我的壓力。
輕輕的靠在我的肩頭,華梅輕聲道:“我也想要寶寶!兩個!”
鳶在一邊聽到了,“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姐,這兩天照顧孩子還不過癮?再來兩個,受了嗎?”
華梅看了鳶一眼,哼了一聲傲嬌的道:“累歸累,我還是想要!多可愛啊,雪娃娃似的,抱在懷裡多開心啊!”
說話她又瞪向我,噘着嘴道:“你說一樣的努力了,爲什麼我和鳶就沒有呢?是不是你放水了?沒認真工作?”
我當真一口黑血吐在眼前,這種事......這種事努力不努力一目瞭然的好嗎?
但是我怎麼解釋呢?總不能說:牛還是那頭牛,地卻不是那塊地。地不行,不能怪牛啦!
若是說這話,只怕今天家裡就要掀屋頂。
於是我只能好言相勸,陪着笑臉裝傻充愣:“哎呀!這件事不能着急。緣分!緣分你懂吧?多少老夫老妻了,年近半百纔有孩子的多了去了,不急在這一時,不急在這一時啊!”
“我可不想四五十歲纔有寶寶!”華梅聽我說的有道理,卻又不肯那麼輕易吐口,便噘着嘴又說了句:“你還得加倍努力,知道不?”
我立即小雞啄米:“知道知道!”
華梅瞪起眼睛低聲叫道:“怎麼了?還不樂意啊你?”
我立即舉手投降:“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那當然!你佔了多大便宜啊!還不知足!”華梅又瞪了我一眼:“三個月要是沒有成果,我就......”
說着話,她用手做出一把刀的樣子,來回的比劃着切割的動作。
長這麼大我哪見過這個!頓時就覺得胯下一陣冷風吹過,涼颼颼的。
於是只能一頭冷汗的點頭應承,哪裡敢牙崩半個不字?
一屋子人又笑,就連還沒睡踏實的培思都應和着哭了幾嗓子,我們連忙止住笑聲,哄着着小寶貝趕緊熟睡。
七手八腳收拾孩子自不必提,門外忽然進來一個女下忍,走到跟前對我行禮說道:“先生!拉克申先生從外面回來了,說您方便時,他有要事彙報!”
我和華梅三人對視一眼,回來了?這麼快?
而且他知道我在這裡看孩子,一般不會來打攪我,但他依然這樣做了,那就說明一點——
他要說的事情絕對不簡單!
想到這裡,我對幾人輕聲說了句:“我去看看。”
她們點頭的同時,我已經舉步到了門前,輕輕開門,微微掀開一點門簾,快速鑽了出去,又轉身把門簾掛好,帶上門,方纔大踏步的向着前院走去。
不知道拉克申帶回來的,到底是好消息呢,還是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