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大明洪武朝的太醫院院正的秦明老爺子,看了一眼躺在牀上氣若游絲的鄭長生。
長嘆了一聲:“哎!天不佑也!可惜了,如此忠心護主之青年才俊,就要魂歸地府。實在是可惜了,可惡的彌勒教,一個個都該千刀萬剮。”
院判趙文淵急切的道:“秦大人,真的在無可能了?”
“如果但凡還有一點的可能,老朽也不會放任不管的。金線黑背蜈蚣之毒老朽都無法解之,還有那不知何何毒的箭傷呢,這無從下手啊。
雖然老朽已經竭盡全力的行鍼,阻止兩種毒素的蔓延,可是也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我等實在是有負皇上的重託啊,不過你們不用擔心,老朽一力承當。
我這把年紀了,皇上就是動怒,大不了也是斬殺我一人而已,
如果皇上憐憫不罪之,那老朽也到了告老還鄉的年紀了,我會引咎請辭的。”
說着,他手捻鬚髯,面色蒼白的向外走去。
七十多歲的老人了,已經是風燭殘年,他的這個決定是爲了太醫院全體着想啊。
所有在場的太醫院的院使、院判、御醫們無不落淚。
皇上是真的動怒了,下了死命令,要他們不惜一切代價的救活這個年輕人。
可是他們卻無能爲力,這年輕人所中之毒太過於強烈,除了施毒人所配製的解藥之外,誰也無法拿捏準確究竟用何種藥解之。
被錦衣衛用瓷罐裝來的金線黑背蜈蚣,他們也看了,這種毒蜈蚣從小就開始餵養各種毒蟲,,可以說身上的毒素綜合了所喂之毒蟲的所有特性。
根本無從下手,誰也不知道,這蜈蚣是吃什麼毒蟲長大的。
更關鍵的是還有一個箭傷呢,箭傷也是有毒的,據說是南疆某種劇毒之蛇的毒液浸泡的。
這都是用來對付皇上的啊,要不是這個年輕的指揮使,捨身忘死的替皇上擋下這一箭,恐怕他們的腦袋早就保不住了。
治不好這個年輕人,他們或許可以有活命的機會,但是如果是皇上的話,治不好,那他們的下場是什麼,不用說,都能想的出來。
這年輕人真是讓人敬佩不已啊,如此忠心護主之臣,捨棄自己的性命換取皇上的安全,試問有幾人能做到?
就算是有心這麼做,又有幾人的反應有他那麼敏捷,幾乎是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撲了上去。
皇上都哭了,當着滿街百姓,老淚縱橫。
那該死的刺客被隨後趕到的錦衣密諜用手弩射成了刺蝟,可是儘管這樣,又有什麼用?
能夠換回如此忠肝義膽的良臣嗎?
也不怪皇上傷心,滿朝文武盡隨其後,竟然沒有一人如這年輕人這般忠勇。
可惜的是他們竟然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着他一點一點的失去生命的跡象。
院判趙文淵狠狠的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他活了幾十年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窩心過。
胸口如同一塊千鈞巨石,壓在胸口。
使得他,胸悶氣短,連呼吸都有點困難,烈火灼心一般的痛感讓他的面部有些扭曲。
忠臣義士人人敬仰,從古自今不曾變過。
他的老友聞道成是跟隨在皇上身邊的史官,據他所言,這年輕人是皇上極爲看中的一個臣子。
相識多年,許多朝廷的善政良策都是出於這個叫鄭雨濃的年輕人之手。
如此人才卻如此短命,真是蒼天不公啊。
據說鄭指揮使年幼喪父,是有寡母拉扯大的,母子二人相依爲命一路行來。
兒子能夠簡在帝心,一路提拔重用,這好日子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可是這突然間的噩耗,也不知道其母能不能接受的了。
黑髮人送白髮人,那等傷心痛苦的滋味,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了的。
當初他的幼子患了天花而去,饒是他心志堅挺,可還是痛苦難過了三年之久,其老妻突聞噩耗,竟是當場發作心絞痛以至於痛斃。
希望鄭指揮使的母親,不要如他老妻那般啊。
可惜了,好端端的一個家就要家破人亡了,實在是可悲可嘆啊。
皇極殿,太醫院院正秦明雙漆跪到在地請罪不已。
老朱顫抖的手茶盞都端不穩當了,爲了掩飾其失態,趕忙放在龍書案上。
“當真無藥可醫了?”
“皇上,請恕臣無能,請治罪於臣。”
李秀英好不容易緩和過來的情緒,隨着秦明的奏報請罪,一下子如墜深淵。
失魂落魄的李秀英嘴裡喃喃自語:“兒子,兒子,我要見我的兒子。”
小七其實更傷心更難過,不過她不能表現出來。她深知夫人對少爺的感情是怎樣的。
少爺就是夫人的心頭肉,如今一下子剜掉了這塊心頭之肉,該是怎樣的悲痛?
自己無論如何不能在增加夫人的悲痛了,她強自忍着內心的悲傷,儘量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她過來攙扶住李秀英:“夫人,小七陪您去見少爺。”
儘管她已經極力控制了,可是一陣陣的心痛,潮水般的襲來,小七不能自已的淚溼衣襟。
少爺就這麼走了,自己期待的那一天永遠也無法到來了。
曾幾何時,自己還想着和婉兒姐姐競爭一下的。
還有,她曾經爲婉兒姐姐被家人接走而感到慶幸,彷彿她不在少爺身邊,少爺就會屬於自己了似的。
這一切如果能夠在重來的話,她寧願意不跟婉兒姐姐置氣較勁,她寧願自己去死也不要少爺去死。
可是想這還有什麼用?
一切都不能回頭了。
老朱如同秦明預料的一樣,並未被憤怒衝昏頭腦,他並未對太醫院的衆人大開殺戒,也並未處置秦明。
事已至此,已經盡力了,可是回天乏術,又有什麼辦法?
就是遷怒在多的人,鄭雨濃也不會活過來,徒增殺孽而已。
李秀英一路踉蹌着衝進了靜室,頭上的誥命冠路上都脫落掉在地上,她絲毫的不去理會。
十幾個太醫院的人,正在收拾醫藥箱,尤其是趙文淵院判,不住的搖首嘆息:“天妒英才啊!”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闖了進來,伴隨着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喚:“兒子,娘來來,娘來看你了,我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