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卓是個極具風情的女子,總是在不經意流露出她的**魅力,只是真正在與柳鵬獨處的時候,她是顯得格外肅穆莊重:“柳少,既然把他們都支走了,那咱們說話小聲些,先把這事給敲定了,到底是什麼樣的生絲買賣能有一年十幾萬兩銀子的賺頭。
這一點姚卓無法理解,而且按照柳鵬的意思,那是從松江府、蘇州府、嘉興府、杭州府這些江南產絲之地收購生絲,然後再運回山東來,這跟現在正常的貿易路線完全相反了。
之前柳鵬已經把王道一那瞞天過海的謀劃講得清清楚楚,也讓姚卓明白這龍口的生意利潤相當可觀,一年下來的毛利潤至少也有兩三萬兩,她當時就動心了,覺得可以讓田立義出手撈一把,只是毛利潤雖然可觀,卻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淨利潤,這其中水實在太深。
只是現在柳鵬的思路卻同王道一完全不同,偏偏他許出的利益太誘人,這讓姚卓眼裡那一抹疑惑始終消除不去,而柳鵬卻不同她談具體的細節,雖然壓低了聲音,但是那**的意味反而更重:“姚姐姐,您何必這麼緊張,我就是十二個狗膽,也不敢姚姐姐您的主意,挖田立義田少監的牆腳,何況他就是升實職太監的人啊。”
田立義升實職太監的事情似乎太遙遠,但正因爲太遙遠,所以姚卓才覺得自己必須爭一爭:“柳少,咱們長話短說,談得成就好好談,以後是自家人了,談不成咱們就當結個仇家!”
這纔是宦官行事的風範,柳鵬不得不敬服了姚卓一回,她在田立義身邊肯定呆了好些年頭,所以行情也帶着幾分宦官的狠毒風範:“姚姐姐,那咱們就說正事了,我開始跟您說過生絲之中的利害關係吧!”
柳鵬不但講清楚了王道一圖謀的這件大事,也把生絲貿易的整個細節講得很清楚,這個國際貿易大環節利潤驚人,摻合進來的不但有中國商人,佛郎機人、荷蘭人、日本人。最新最快更新
但是柳鵬一針見血地指出:“爲什麼現在但凡是海商,都喜歡作生絲生意,哪怕是要殺頭都要販生絲出海,關健就在於日本每年要從大明輸入幾千擔生絲。”
後世對本時空的日本在軍事、政治、經濟上雖然有很多爭議,但是一致認爲他們的手工業卻是弱得出奇,幾乎一切輕工業品都依賴於中國特產的輸入,尤其是生絲上完全依賴於中國輸入。
一旦中國生絲停止輸入日本,那麼日本華族豪門就處於衣不遮體的地步,偏偏明朝長期以來的貿易制裁讓日本始終得不到足夠的生絲供應,所以歷年以來,日本生絲價格始終居高不下,一擔生絲低則兩百兩,高則五六百兩甚至六七百兩,一般年頭的均價也在三百兩以上。
而一擔生絲在中國的價格,低則五六十兩,最高也不過是一百兩而已,若是官方放下臉面讓壟斷性質的絲行出面強行收購,說不定四五十兩就能收到一擔生絲。
只是這生意當中的利益雖然大得驚人,但是女人考慮事情的時候,總是先考慮其中的壞處,因此姚卓不由問道:“這可是通倭下海的大事,事情若是敗露了,別說是我相公只是一個少監,就是一個太監,哪怕是司禮太監,也保全不了自己啊。”
禁海是明初洪武以來的基本國策,兩百年來已經深入人心,即使是徐光啓這種精通西學的人,也不認爲禁海政策有什麼錯誤,只是需要進行細節上的個別調整而已。
只是柳鵬早有十分清晰的思路,他很快拿出了一張十分粗糙的地圖說道:“姚姐姐,我可沒有通倭下海,我哪有這個膽子,你看……這便是朝鮮。”
姚卓已經是明白過來了:“沒錯,通倭下海是死罪,可是我們與朝鮮之間的朝貢往來一直沒中斷,自從本朝出兵援朝以後,朝鮮的入貢更爲頻繁了,你繼續說……繼續說。”
雖然女人總是很小心很瑾慎,但是隻要讓女人們明白這其中巨大的驚人利益,那麼她們就無視任何危險,哪怕是殺頭掉腦袋,她們都是絲毫不懼。
因此姚卓明明是想拒絕柳鵬的提議,可是現在柳鵬只是提出一個掩耳盜鈴的辦法而已,姚卓就覺得這樁生意一定會有十幾萬兩銀子的利潤,她只想讓柳鵬早點把整樁生意都說清楚。
柳鵬繼續說道:“姚姐姐說得沒錯,朝鮮國與本朝的封貢一直沒中斷,因此我們若是與朝鮮通商,只是小節有過,大節無誤!”
都知監的少監跟朝鮮搞點小買賣,大家都能理解,宦官寺人也需要養家餬口,因此姚卓當即說道:“我知道,你剛纔已經說過了,朝鮮經常有商船到你們龍口來進貨。”
柳鵬繼續指着海圖說道:“這是朝鮮國,這裡是濟州島,以前叫耽羅島,這是日本國的對馬島……”
姚卓不由眼睛一亮:“柳少的意思是我們把貨運到濟州島去?”
柳鵬當即答道:“現在朝廷恐怕不知道,對馬島的宗氏已經同朝鮮國議和了,他們可以與朝鮮來往貿易,我們的生絲只是運到友國朝鮮去了,至於朝鮮把生絲販運到哪裡去,我們並不知情,當然我們可以在朝鮮買幾條船跟人合夥做海上生意,他們的生絲去哪裡了,我們肯定也搞不清楚。”
柳鵬這麼一說,姚卓自然明白過來了,她當即問起了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我們若是從江南買來了生絲,運到對馬的話會不會出什麼厲害,那可是倭寇的地盤啊?”
柳鵬給出了一個完全牛脣不對馬嘴的答案:“一擔生絲在對馬可能賣不到三百兩銀子,可能要少個三四十兩銀子,還好對馬有的是銀子,就是運去一兩千擔生絲都吃得下。”
但是姚卓覺得柳鵬說得太狠了,在江南一擔生絲差不多是一百兩銀子,運到對馬去就是兩百五十兩銀子以上的天價,換句說,就利潤率而言,即使田立義已經作了一省稅監,在山東境內到處公然破家滅門,利潤還不如往對馬運一趟生絲來得高。
更重要的是,柳鵬說了“對馬有的是銀子,就是運去一兩千擔生絲都吃得下”,這個讓姚卓覺得自己都要發瘋了,別說是她,恐怕他那位相公,聽到這個數字也會跟着一起瘋。
作什麼事情都有一個天花板,都有一個難以突破瓶頸,就是司禮監太監和乾清宮御前管事、打卯牌子的,家業積聚到一定程度就遇到天花板,平時戰戰兢兢,銀錢上卻只見支出越來越多卻不見收入增長,可是按柳鵬的說法,這對馬航線簡直就象是撿錢一般根本看不到有瓶頸存在:“現在有沒有船跑這條航線?”
柳鵬給出了一個明確的答案:“沒船,朝鮮跟對馬藩議和不過是兩三年的事,根本還沒人回過味來,來作這個生意……”
柳鵬繼續說出了進一步的規劃:“咱們一開始可以走得平穩一些,先去朝鮮走一走,然後再去濟州做個小買賣,最後再遇到大風不慎被飄到對馬藩,如果走得順利了,那以後就不用多跑一趟朝鮮了。”
中間跑一趟朝鮮,就是少了一份利潤,柳鵬這話姚卓喜歡,只是她覺得事情絕對沒有柳鵬說的這麼簡單:“那這筆生意有什麼難處沒有?不然柳少不至於找我家相公合夥作這筆買賣。”
柳鵬嘆了一口氣:“難處太多,不然這利潤我們龍口就獨吞了,咱們在朝鮮那邊有些路子,在江南卻沒什麼路子,非得借用田少監的名義不可。”
明朝的商業管制實在是太厲害了,如果沒有達官貴人在後面護持,哪怕是五倍十倍的暴利,都會在一連串的麻煩之後賺不到一文錢甚至還要蝕了老本。
光是一個包買包賣的牙行就能把全部利潤給拿走了,即使柳鵬從江南買生絲是大家都喜聞樂道的事情,但是牙行不會喜歡有人在他們的碗裡刨食。
但是有田立義的門路以後,那麼柳鵬就能在江南橫着走,即使田立義只是一個都知監的少監,但是他的名號已經夠響亮了,上至地方州府,下至豪強勢族,只要聽到內府來人而且是個稅監都會屈膝下跪望風而潰,根本不敢問田立義出身在什麼內府衙門,在內府的實職又是什麼位置。
柳鵬這個解釋很合情合理,只是姚卓卻不相信柳鵬的說法:“就這麼簡單?我聽說了,你們登州府黃知府轉道臣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就象你剛纔說的那樣,他是松江府上海縣人,你找黃道臣出手,事情也會很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