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四年,三月二十。歸化。
一彪輕騎,裹着滿身的風塵,朝着歸化城東門疾馳而入。馬上的金鈴一路“叮叮”作響,門邊的守衛和路邊的行人紛紛向兩邊閃過躲避。
當今的歸化,已與當年不可同日而語。除了在關內緊要的當口,比如京城和大同這樣的重鎮布有眼線。對於韃靼人更爲倚重的草原,除了潛伏在各大部族裡的眼線外,歸化城的遊騎斥候,也是常常四處出沒。
韃靼人雖是沒有實力去學着大明建起一個遍佈各地的郵驛系統,可是若遇見有金鈴傳音入城的情形,定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這時候別說是稍有阻攔,就算是躲得慢了點,馬上的鞭子抽下來,挨着了也沒處申冤去。
“父王。”黃臺吉手裡拿着一份急報,直入王庭,卻見俺答不動聲色的端坐在大殿內,連忙放慢了腳步,走到俺答聲邊,又輕聲喚了聲“父王”。
“父王,全寧果然丟了。”黃臺吉單膝半跪在地上說道,“我們放在薊州的探子回報。戚繼光已經在集結大軍,準備出關。”
“圖門呢?”俺答雖是在儘量保持着冷靜,肩膀卻不禁微微一震。
“已由明國遼東副總兵李成樑押解,打算送到北京,聽說走得是居庸關的路。”黃臺吉答道。
“李成樑……嘶……”俺答微吸一口冷氣,“這個名兒,從前倒像是從來沒聽說過。”
“聽說此人原本只是一參將,也是蕭墨軒提拔上來的,這一回是第一次領軍出關。”黃臺吉補充說道。
“哦,蕭墨軒……嘶……第一次領軍出戰?”俺答擡起頭來看着屋頂,似乎若有所思“可打聽清楚了,到底帶了多少兵?全寧是怎麼拿下來的?”
“確是只有兩千五百人。”黃臺吉肯定的答道,“明軍先用火炮轟擊全寧,圖門和蘇巴海引軍出戰,與明軍打了一場馬戰,非但未勝,反是被明軍挫了銳氣。”
“又被潛伏在全寧城裡的明軍奪了城門,進退不得,明軍用火器強攻,圖門若是不降,只怕也會落得一個和蘇巴海一樣身死的下場。”
“蘇巴海死了?”俺答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的兒子。
“據說是被明軍義州遊擊線補袞所殺。”黃臺吉點了點頭。
“唉……”俺答沉默許多,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整個人的精神也像是頹廢了許多。
“父王,眼下左翼諸部無主,我們是不是……”黃臺吉試探着問道,“日後明庭若是問起來。我們就說是出兵相助,再把吞進去的還出來也不遲;若是不問……”
“糊塗!”俺答猛得一拍身側的椅把,因爲出聲太猛,又連連的咳嗽起來,黃臺吉連忙從草墊子裡倒出一杯熱的奶茶送了過去。
“戚繼光已經在集結大軍,準備出關,明國擺明了是要自己去摘果子。”俺答接過黃臺吉遞過來的奶茶,喝了幾口,逐漸的順過了氣。
“戚繼光是什麼人?此人一生征戰無數,幾乎未嘗敗績。兩千多明軍就能拿下全寧,還打得是我們韃靼人最擅長的馬戰。”俺答嘆聲說道,“一個小小的李成樑,從來沒聽說的人,領着兩千五百人就能打下全寧,還殺了蘇巴海,擒了圖門。戚繼光出關,至少幾萬的大明,你若是不小心撞上去,丟了性命還得讓我去賠罪。”
“明人,豈是這麼好算計的。”俺答垂下眼皮,聲音越說越低。“王崇古,譚綸,戚繼光,還有這個什麼李成樑。”
“明人什麼時候出了這麼多善戰的人,這些人……都不可怕。只有那個京城裡那個姓蕭的……”
“咱們從關內弄來硝石那些東西,還剩下多少?”俺答擡起頭來,朝黃臺吉問道。
“關內一直控着,那貨色比銀子還貴,又查的緊,眼下運過來的,也只有四千多斤,已經賣了出去快兩千斤,畏兀兒和瓦剌人出的價都高,眼下倒是不虧了。”
“還算這些小帳做什麼。”俺答輕輕的哼了一下,“那還有兩千多斤,全封了起來,不許再漏出一絲一毫出去。”
“父王的意思是?”黃臺吉皺了下眉頭。
“咱也好幾年沒入關過了。”俺答扶着椅把,緩緩的站起身來,“準備一下吧,咱也去北京城看看漢人的花花世界,多少年了……一直想去北京城裡看看……”
“那畏兀兒和瓦剌那邊。”黃臺吉仍是有些遲疑,“那可是幾萬兩金銀換來的,況且這事兒,眼下明庭和蕭墨軒也已經知道了,還要全交了出去?”
“幾萬兩?”俺答哼哼冷笑一聲,“眼下怕是還不夠頂起人家紫禁城裡的一根柱子。”
“多少年了,咱也多少年沒見着圖門了,乘這個時候去看看,沒準……日後……歸化就先交給你。若是回不來……”俺答沒有再看着黃臺吉,而是像喃喃自語一樣嘀咕着。
大明隆慶四年,三月二十三。
北京城雖仍是春寒料峭,可從北面傳來的消息,卻像是一股暖流一樣四處激盪着。
圖門從居庸關被押解入京的消息,朝廷雖是百般限制,卻瞞不過四處瘋傳的小道消息。
曾經禍害薊遼十多年,甚至曾經從長城直驅而入,在京城附近耀武揚威的韃靼土蠻汗,已經被朝廷的遼東副總兵李成樑所擒,今個下午就要押進京城。
京城的茶館曲苑,就算那些平日裡最能穩住的氣老爺們,一個個也是眉飛色舞,掩飾不住臉上的神情。
多少年了,自從宣宗皇帝之後,咱大明一直都是被北面的韃子壓着掐。“土木堡”之變,誤了多少軍功世家的子弟不說,甚至把一個英宗皇帝都賠了出去。
幾年前蕭大學士以一文士領軍毀了板升,大同總兵劉漢又在黃河峽谷大敗俺答,雖是大快人心,似乎朝廷對北方的武功有了上升的勢頭。
可轉眼之間,遼東軍出關的三萬人馬又折了兩萬,就連領軍的總兵官都被韃子砍了腦袋。曾經在板升大發神威的蕭大學士也蔫了。不但力主要和韃子和談,還要每年賠上幾萬兩銀錢去養着韃子。
蕭大人的口碑,雖是沒得說,朝廷上下的人都仰望着,可偏偏就做下這麼擋子個糊塗事兒。士可殺不可辱,蕭大人,昏招,年紀不大,怎麼也糊塗着呢。
雖然都不明說,可京城內外,因爲這事扼腕的人大有人在。甚至還有許多人私下嘆息,只怕是朝廷養虎爲患,日後蕭大人的美譽沒準就要毀在這件事兒上。
可是眼下陡然之間,卻傳來了朝廷大軍攻陷全寧的消息,一時之間,大明朝上上下下的人都有些蒙了。
當年幾萬人都打不過的韃子,眼下怎麼隨便派個兩三千人就收拾了?據說還打的是韃子最擅長的馬戰。
不過雖然有些鬧不明白,可打了勝戰畢竟是個喜慶的事兒,更何況還抓了個什麼土蠻汗來,大部分的百姓,只知道韃子,也就最近聽見京城裡的老爺們四處傳說,才知道韃子的頭頭叫土蠻。
而蕭大人以前和韃子和談的事兒,也頓時就變成了韜光養晦,忍辱負重的英雄好漢所爲。
可惜大人們眼下都是閉口不談,偶爾茶樓裡上來幾個在各部的大人家裡做事的,或是各衙門裡的雜役就成了大家追捧的對象,也不管是禮部的還是國子監的,反正是個能打聽到消息的人就成。就連平日裡最不被待見的詹事府裡的人,也成了搶手的熱餑餑,隨便進個茶樓都有人請喝茶聽小曲。
眼見着這些年來,朝廷南征北戰的,就連最難伺候的韃靼人也栓進了套子,難道咱大明朝眼下的武功已經超越了洪武和永樂兩位爺,功蓋漢唐了不成?
大明的百姓,向來最關注的還是關外的韃子。南方雖然打了倭寇和南洋,可一個個居然都覺得順理成章,只有這回,才真覺得揚眉吐氣了。這可是國朝百年以來,莫大的軍功吶。
據說要押解土蠻汗進城的東直門,早就擁了一羣又一羣準備看熱鬧的人,如果不是怕官府怪罪下來,只怕都要爬到城樓上去了。至於臭雞蛋,爛菜葉這些用得上場的道具,那自然是必須的,早就準備充足,就等這場大戲的主角土蠻上場了。在大家的想象當中。土蠻肯定是和從前被押解回京的倭寇一樣,被關在四面透光的木籠子裡,只lu出一個腦袋來。
五城兵馬司的差兵是忙得最厲害的,東直門邊擁了這麼多人,就連從大運河進出城的商隊和行人都無法順利出入。來回拉着清理了好幾次,可人卻是越清理越多。
到了最後,五城兵馬司的人也懶得管了,反正這些人只是擁在街道上,既沒有衝門,又沒有擋住皇上和各衙門老爺的官道。上頭更是沒有任何指令下來,說是要在東直門邊戒嚴,乾脆就隨他們去吧。
其實私底下,這些五城兵馬司的兵,也樂意見着一出大戲。甚至還有人早就瞅準了百姓們放在街邊上,裝了雞蛋和菜葉的筐子,準備到時候乘人不注意,也樂上一把。都憋屈了這麼多年了,沒準上頭也就是這麼個想法,要不怎麼沒有任何指令下來呢。
與鬧哄哄的東直門正好相反,平日裡最是熱鬧的西直門,今個卻是難得纔看見幾個人影,甚至還有幾間商鋪打早上開始就沒開張過。從老闆到夥計都沒了人影,想沒準是也都去城東去湊熱鬧了。
幾乎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一輛鎦金的馬車,像是王爺們纔有資格坐上的那種,悄悄的打西直門進了京城,直朝着午門的方向馳去。
………………
(曾經,月令有過一個寶寶,可是很遺憾,月令從來沒有見過他(她),而且永遠再也見不到,他(她)夭折在媽媽的肚子裡。之後的很長時間,月令都生活在痛苦中,身體狀況也急劇而下,一個月最多能低燒七八次。
醫生說,月令的神經系統出了問題。雖然不是傳說中的神經病,但情況也不好。
後來,月令又有一個寶寶,這次月令終於可以把她抱在手裡了,寶寶很可愛。雖然在寶寶媽媽的懷孕期間,月令仍然很揪心,甚至也間歇的發過低燒,每天都要喝很苦的中藥,差點把胃都喝壞了。可是自從寶寶出生到現在已經三個月,雖然比以前忙了很多,累了很多,可月令再也沒有燒過。
寶寶很漂亮,很健康,出生時候醫生打了十分的滿分。
謝謝大家的關心,我現在很快樂,過去的一年半的抑鬱,應該可以逐漸的翻過去了。以後如果沒有特殊原因,再也不會出現以前的情況了。
這些廢話雖然寫在VIP章節裡,可是月令早就算好了,正文三千三百字,這些廢話三百多,不滿千都是免費,不會讓大家額外花錢看月令的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