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君臣二人的戲唱得熱鬧之極(其實是朱由校一個人所寫),引起了讀者們的強烈關注和熱烈討論。大家的焦點已經從聖人之言是否必須一字不移變成了父母與子女的關係是否一定要遵從父爲子綱上面來了。而同時君爲臣綱和夫爲妻綱也隱隱約約地有人開始提及。
大量的信件涌進了報社,這次反對嘯啓先生的人就比較多了,他們認爲,三綱五常乃是儒家之根本,嘯啓先生竟然敢懷疑到三綱中的父爲子綱,其心莫測。王承恩只看到其心莫測,倒是放下心來,如果來個其心可誅,那可就不好拿給皇帝看了。
朱由校讓週報把這些言論都刊登出來,然後寫文開始駁斥。他認爲,聖人之言是否要一字不疑地遵從,其實大家心裡都是有數的,聖人之聖,在於德行,在於教化萬民。但聖人是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呢?不用說我們現在的蒸汽機車,就只說聖人所處年代,是用竹簡的,當時紙都沒有,那對於紙的看法,是不可能從聖人的言辭中出現的。所以對聖人之言,我們不可以求全責備,而應該着眼於其偉大的人格,開歷史先河的功績,提出的有教無類的思想,制定禮儀,制定規則的努力。這纔是我們尊崇聖人的原因,即使聖人有些話可能因爲當時的學術所限而顯得不是那麼正確,絲毫也無損於聖人的偉大。
先是一通吹捧以後,他接着指出,正因爲如此,我們學習聖人之言時,重要的是理解聖人真正的意思,而不一定是全部按照字面來看。比如聖人確實說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句話的意思大家都懂,那就是君要有君主的樣子,臣子要有臣子的樣子,父父子子亦是如此。這句話非常偉大,聖人指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本份,你是君,你就要按君王的標準來要求自己,你不要成爲桀紂之君。你是臣子,你也要謹守爲臣的本份,不要成爲易牙之流的倿臣。你是父親,就要愛你的孩子,不要象瞽叟那樣愚頑,你是兒子,你要尊敬你的父母,不要象趙惠文王那樣不孝。
孟子進而提出“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的五倫。而董仲舒則將之化爲君爲臣綱,父爲子綱,夫爲妻綱,這樣一改,則將聖人原意修改,變成了主與從的關係,這並不是聖人本義。而朱熹則進一步認爲,君爲臣綱,父爲子綱,夫爲妻綱。而三綱中,父子綱是根本,它要求子女對父母的孝,而這孝則是指絕對的服從,父母有過錯,做子女的也只能柔聲以諫,不能觸怒父母。
既然不是聖人本意,那麼當然就有商榷的餘地。便如父母有過錯,子女只能柔聲以諫,不能觸怒父母。如果父母開明仁愛,這當然是沒有問題的。但如果遇到瞽叟那樣的愚頑父母,則子女應該如何呢?
如聖人所言,父須象父,子須象子。如父不象父,子苦諫而不聽,那麼這時候難道就只能聽從父母錯誤的決定嗎?
孟子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君仁纔有臣忠,父慈方能子孝,夫愛方有妻賢,這些都是相對的,不能指望一方無償付出。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聖人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朱由校將稿子交給王承恩後,一會兒王承恩就來求見,同來的還有魏忠賢。一進門王承恩跪倒在地道:“聖上,這篇文章不能登呀。”
朱由校瞪了他一眼道:“你是朕的家臣,朕說是什麼就是什麼,爲什麼不能登。”
魏忠賢也立即跪倒道:“聖上,剛纔王都監來找奴婢,把裡面的意思和奴婢說了一下,奴婢也覺得這篇文章不能登。三綱五常,是國朝的根本,聖上,你自己是皇帝呀,爲什麼會做出自掘根本的事來呢?”
這下朱由校不幹了,他大怒道:“你是什麼意思,你明白這篇文章有多重要嗎?我國積弱,有多種原因,這三綱五常,便是總根子,不要也罷。”
魏忠賢連連叩頭道:“聖上,奴婢確實看不懂,很多地方都是問的王都監。可是就連奴婢這樣不大懂的,也能看出這篇文章如果登在報紙上,那可是會引出天大的事的呀。奴婢請聖上先和徐先生他們商量一下,他們都是讀書人,自然明白這其中的重要性。如果他們認爲可以刊登的話,再請聖上治奴婢的罪。如果他們都認爲不能登的話,還請聖上稍做修改,再刊登可好?”
朱由校怒道:“我偏不聽你的,我偏要登,看你能怎麼樣。這些東西和你們說了你們也不懂,王承恩,照原樣刊登,不準改動一個字。”
魏忠賢匍伏向前道:“聖上,您還沒有說,爲什麼就說我們都不懂呢?我們不懂,徐先生總能懂吧。如果連徐先生他們都不懂的話,就聖上一個人懂,那就更加不能刊登在報紙上了,因爲大家都不懂呀。”
這是魏忠賢第一次頂撞朱由校,朱由校一時愣住了。他不敢相信地看着魏忠賢,這還是傳說中那個禍亂朝綱,無惡不作的九千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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