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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城,這座河南的省府,現在頂多只是半個河南的府城。畢竟河南爲忠義軍和楚軍光復,兩家到是涇渭分明的,在河南分割了地盤,大家在各自的地盤裡個行其政,大有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樣。
在城內滿是積雪的道路上,一個穿着頗有些與衆不同的女人,手拉着個七八歲的孩童,在街上走着,儘管這開封城已經歸江北數月,但是這女人的打扮,仍然會引起周圍人的側目。
與尋常女子穿着的衣裙不同,這女子穿的與軍人類似的呢絨大衣,金光閃閃的鈕釦從頸部一直到腹部,腰間束有皮帶,以確保大衣貼身,而肩上又帶着紅色的呢絨披風。
這身在女子身上有些另類的打扮,總是會引起他人的注意,不過,至少現在這城中百姓,不像過去一樣對女子穿這身衣服感覺那麼驚世駭俗。
現在他們已經習慣了這些,就像習慣了忠義軍的“號衣”一般,當然他們也要習慣,習慣脫掉身上的長袍馬褂,換上漢家的衣裳。當然,對於這種習慣,並不需要向滿清一般用屠刀去達成,在很多百姓的家裡,都是藏有過去的衣裳。
不過只是短短數月,除了百姓的頭髮還沒有長出來,在這裡就基本上看不到滿清統治留下來的痕跡。
“雲姑娘,又收留了個孩子啊!您可真是菩薩心腸啊!這些人遇着您真上輩子燒了高香了……”
街角鋪子裡的大嬸瞧見這女子又拉來了一個孤童,嘴裡立即出言稱讚道。
“本都是苦命人,互相照應着也是應該的!”
這個大嬸兒對於雲姑娘倒也不陌生,畢竟這陣子總是看到她從外頭把這些孤兒帶回家,收養他們,這可都是活菩薩的舉動。在稱讚的言語間更是帶着敬重。
王楚雲微笑着點下頭,看着身邊的小乞丐時,目中盡是一副愛憐的模樣。
“這娃模樣長的可不差。唉!要不是如今世道不好,這麼小的娃哪會受這麼多苦。”鋪子裡的大嬸感嘆道。揉了揉身邊七八歲男童的發頂,看着他那凍的嘴脣發紫的模樣,便長嘆口氣。
亂世人命不如狗。如果不是這雲姑娘心善不定什麼時候,這人就在街上給凍死了。這些年,每年到了冬天,不知有多少像他這樣的孩子被凍死在街頭。
也就是到了這個時候纔有人問他們。擱過去誰又會問他們呢?
“也就是您雲姑娘心善,收留了他們,給他們吃穿不說,還教他們讀書識字……”
大嬸看着雲姑娘的眼神變的越發的敬畏起來。
原本,一開始的時候,雲姑娘和軍中護士們收養這些小乞丐的時候,旁人還以爲她們會不是有什麼禍心,該不是想把這些孩子轉賣到南方,他們總是覺得不會有人會平白無故的幫助這些孤兒,甚至如果不是因爲雲姑娘她們特殊的身份,所以害怕因此得罪那些軍爺,估計這城裡的百姓早就把衝了進去,“解救”那些孤兒了。
可後來,當那宅子傳出讀書聲的時候,且每隔幾日都有軍中的馬車送來的吃食的時候。人們才知道,這些軍中的護士收留淪落街頭的孤兒,只是爲了讓他們不至於凍死於街頭,並讓他們能接受一定的教育,將來可以自食其力,而不至於終身做個乞丐。
其實這些軍中的護士並沒有多少錢收養他們,不過因爲她們在醫院中曾救治過官兵的關係,所以軍中的官兵總會將一些剩餘的食物送來,畢竟不過只是幾十個孤兒,每人少吃一口飯,也就足夠他們吃的了。
“這些事情,總得有人做吧。”
王楚雲輕聲說道,降下視線對上身旁男童時,她的眼神輕柔。在她有些愛憐的撫摸着男兒的頭頂時,大嬸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手面上像釘眼似的傷痕,她的另一隻手上,也有這樣的傷痕。
這樣有着像菩薩一般心腸的雲姑娘,曾經經歷過什麼?大嬸甚至都不敢去想,但知道,若是沒有這雲姑娘,不定這開封城這個冬天又得餓死多少這樣的孩子。
“哎,也就是您是菩薩心腸……”
大嬸說着又跟着唸叨道。
“來來,瞧你這凍的,大嬸給你拿個新出籠的包子……”
說話的功夫,這大嬸便拿出個熱呼呼的饅頭塞到小孩的手裡頭。她的手碰到小孩的小手又是一陣心疼。
“哎喲,你瞧這手凍的,真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天也快黑了,雲姑娘,你們快回去吧!”
大嬸說着的時候,又說道。
“哦對,前幾日這鄰里們湊了些碎銀子,買了幾十斤小米,雖說不頂啥用,可也算大家的一點心意,回頭讓你大叔給家裡送過去。”
東西雖然不多,但也是一份心意。畢竟這裡是開封的地界,這樣的善事自然有開封人的一份。
“真謝謝李嬸了,那我們先過去了。”
牽起小男孩凍得紅腫的小手,王楚雲便往巷子裡走去。
雖說按節氣已經到了春,可是還是下了一場雪,今天似乎還有雪,昨天還算是晴好的天,今天就又颳起了風,瞧着那黑壓壓的天,想來要有一場雪降下。
“這年景……”
想着聽人說的幾十年來冬天越來越冷,越來越長,再加了幾十年的戰亂,先是流寇陷了京師,皇帝殉了國,然後滿清入關,漢人的天下變成滿人的天下,再然後,明軍北伐,這天下總算是換回到漢人的手中,百姓生活這麼悽苦,縱是天下回到了漢人手裡頭,可日子卻還沒變多少。
“但願北伐早日功成,到時候天下太平吧……”
心裡這麼尋思着,王楚雲並沒有其它人願望,她希望這天下的百姓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能過上太平日子,至於她也不再像現在這樣,總會是冬天的時候看到街頭的凍死骨。
今天若是這一場大雪落下來,怕是又要有不少人凍死在路邊,想着這,那雙漂亮的眼睛中流露出與的卻是與年齡不相襯的滄桑。
誰也不知道,王楚云爲什麼會收留這些孤兒,從南京到清河,從清河到開封,她每走一個地方,都會收留這些孩子,然後爲這些孩子的衣食奔波着,在她的奔波下,不僅軍隊中的長官會劃給她一些食物,而且也會有軍人的捐款,甚至還有商人、百姓的捐贈,現在南京、清河的養教院能夠維持下去,多虧了那些捐贈。
王楚雲一手牽着男童,一手推開了一扇黑漆掉了大半的院門。在進門的時候,隱約的可以聽到從院內傳出的讀書聲,養教院之所以爲養教院,正是因爲其不僅養育其中的孤兒,同樣也教育他們,
王楚雲領男孩進了前廳才鬆開握着他的手,半蹲下身,平視着他的雙眼說道。
“好了,我們到了,以後這就是你的家了。一會有人帶你去洗澡,然後再換件新衣裳……”
男孩看了眼這陌生的地方,他的眼睛中盡是不解。
“這裡真的有飯?”
半晌,男孩小小聲地道。
“不僅有飯,而且還有書讀,你一定要讀好書知道嗎?只有這樣,將來才能成大器。”
微微遲疑了下,男孩用力點了下頭。臉上盡是欣喜與期待,不過,他期待的也許僅僅只是這裡的飯菜而已……
隨後,王楚雲便把他交給了一旁的人,並且吩咐那人給他準備一些飯。甚至還特意叮囑他在吃完飯之後要去洗個澡。洗掉身上的蝨子,和泥污。如此一番叮囑後,她才轉身離開。走出幾步,王楚雲停在門前,半回過身輕聲問。
“你有名字嗎?”
“嗯。”
男孩點點頭,然後說道。
“我叫李雲度,這是爹給我起的名字……”
說完這句話後,男孩眼裡的淚珠止不住地往下滾,肩膀一陣陣地顫抖。
王楚雲沒有再多問,也沒有安慰他,然後便轉身離去了,她知道,這些孩子不同於尋常的孩子。
每當她把這些孩子從街上撿回來,她都會問同樣的問題。
因爲他們記得自己的名字,所以纔會對未來有所期待,即便是淪落街頭,他們的眼底怎樣也掩不住對過去的回憶。
名字,是他們最後擁有的東西。
這幾年,接觸了這麼多的孩子,王楚雲知道對於他們來說,什麼纔是最珍貴的。名字或許不起眼,但是對於很多人而言。這是他們唯一擁有的幸福回憶。
來到了院子裡,王楚雲聽到從一旁的房間中傳出來的孩子們的讀書聲,那是這些孩子正在上課,給他們上課的正是不當值的姐妹,她們和她一樣,都是軍隊裡的護士。
在孩子們的讀書聲中,王楚雲站在雪地中看着天地,那雙眼睛中的神采是平靜的,似乎沒有任何感情。
當初被救下之後,她和其它的姐妹一樣,在這軍中當起了護士,跟着郎中一同治療、護理傷員,儘管傷員們目光中的感激,讓她每每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甚至勇氣,但是這幾年,曾經的遭遇,卻一直都沒能忘記。
都只是一羣苦命人……
她們和這些孩子一樣,都只是一羣苦命人。甚至相比於那些孩子,她們還要苦上三分,因爲她們沒有將來。而這些孩子,總是有將來,總是有希望的。
長嘆口氣,王楚雲的眼簾一垂,然後便默默的看着這地上的積雪,現在她早就已經接受了這一切。
對於王楚雲和他身邊的姐妹來說。他們願望非常簡單,就是在軍隊中多救幾個傷員,多養育幾個孤兒。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腳步聲,
“王小姐。”
即便是已經認識多年,但是每一次於小寶見到王楚雲的時候,那語氣都顯得有些侷促,與過去的他截然不同。
“於將軍。”
回頭看着不知什麼時候過來的於小寶,王楚雲的臉色依如過去一般清冷,完全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
“嗯,那個,今天我過來,是想告訴你,我昨天和城裡商會的人談了談,以後商會每個月都會給這裡送50兩銀子,再加上駐軍送來的糧食,想來,這養濟院應該能維持下去了……”
50兩銀子,瞧着不多,可卻足夠這個養濟院使用。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多謝於將軍了!”
王楚雲由衷的感謝道,她知道眼前這個於小寶的心意,這幾年,他總是會用他自己的方式幫助下,但是,她沒有辦法接受。即便是他曾救了她,
“那個……”
感覺到王楚雲這副拒人千里的模樣,於小寶又說道。
“我,這周就要離開了開封了。”
離開開封?
不解的看着於小寶,王楚雲“哦”了一聲,然後反問道。
“那我們呢?”
她指的是隨軍的護士隊。按照規定,他們應該和部隊一起行動,但是他還捨不得這些孩子,畢竟這個養濟院現在還不能放手。一旦他們離開的話,這裡的孩子很有可能會重新流落街頭。
“你們暫時留在這裡,部隊也都留在這裡。”
因爲涉及機密的關係,所以於小寶並沒有解釋太多,而是說道。
“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和別人交代過了,養濟院這邊,肯定不會有任何問題……”
又一次,當於小寶說出這番的話的時候,王楚雲只是輕應了一聲,然後默默的看了眼黑壓壓的天空,看着那天空,她突然說道。
“好像還有雪要下。”
“估計應該是今年的最後一場雪了……”
兩人的對話,似乎顯得有些無趣,不過了解王楚雲的於小寶知道,今天她已經說了很多話了,平常她的話更少,甚至不怎麼言語。
“你……”
話音稍頓,王楚雲低下頭說道。
“你要注意安全。”
儘管並不知道他要去那裡,但是王楚雲能猜出來,他必定是去戰場,畢竟,北伐,對於人們來說並不是什麼秘密。都知道北伐隨時都有可能展開,只是人們並不知道北方會議什麼樣的方式在什麼時間開展。
“嗯!”
點點頭,於小寶看着眼前的女人,張張嘴最後還是沒有把那句話說出來。只是看着天空說道。
“今年的雪似乎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