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正隨着父親一同在街上逛着的朱和嘉沒來由的打了個噴嚏,他壓根就不知道,已經有人虎視眈眈的,等着他進入的清河學校,搜他的身,發一筆“橫財”,此時,他的雙眼正好奇的盯着市街。對於他來說,外界的一切都是好奇的。
儘管作爲皇太子,他每週都有機會出宮,但是像這樣逛街的機會並不多,尤其是隨着父親一同逛街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
“爹,這是什麼?”
瞧着路邊攤上一個個精巧的小人,朱和嘉立即好奇湊過去,看着那彩色的麪糰在師傅的手中變成孫悟空。
“是麪人。”
捏麪人這個手藝,即便是到了21世紀,偶爾也能看到,不過似乎幾百年後的手藝人,還沒有現在的手藝人做出來的更精巧,這也難怪,畢竟,這個時候,捏麪人是門手藝,在21世紀呢?嗯,掙錢的門道。
雖說兩門手藝都是爲了掙錢,可如果全都掉進那錢眼裡了,自然也就談不上什麼手藝了。
“這麪人多少錢一個?”
“這麪人一文錢一個,這條龍兩文,這上唐僧牽着白龍馬的,三文錢。”
看着兒子從錢袋裡取出零用錢買麪人的時候,朱明忠只是微微一笑,他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將來不知柴米油鹽貴,所以纔會特意培養他的理財意識,而固定的零用錢,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不多不少每週五十文。
雖說他花錢的時間不多,但是每週去聖廟的時候,他都會把零用錢捐出去。只有到了出門逛街的時候,他纔有機會花錢,不過這種機會總是太少了,雖說有時候鄭靈偶爾也會出宮,但卻很少帶上兒子,朱明忠同樣也是如此。
反倒是,他的老師倒是經常帶着幾個皇子一同上街,但是他們上街更多的是爲了體驗“人間疾苦”,而不是爲了逛街,爲了消費。
雖說幾十文錢,並不算什麼消費,但卻通過這個消費的過程,他能夠理解錢的概念,這纔是朱明忠帶個逛街的目的,當然,這次出宮,並不僅僅是爲了這個原因。而是因爲在兒子即將正是“開學”之前,他和許多大明的父親一樣,帶着孩子在“聖廟”附近購買着文房四寶,作爲的禮物送給孩子。雖說在宮裡有更好的文房四寶,但是這是一種“傳統”,當然是在過去四年中,於大明剛剛實興起來的“傳統”——通過社學傳遞到民間的新禮。
文房四寶!
這是父親送給兒子入學的禮物。有時候,“傳統”需要維持,而建立傳統需要“以身作則”。在父子兩人購買了文房四寶之後,朱明忠又領着兒子來到了“聖廟”,三年前,這座“聖廟”還只是一個模型,但是現在這卻是大明最大的“聖殿”。
在過去的四年間,那場“宗教改革”已經慢慢的發揮了作用,曾幾何時,用於治國的儒教,現在已經變成了某種宗教,通過開筆禮、成人禮、婚禮、葬禮等等滲透到了大明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還劃分了“教化區”,區內無論身份高底,都同在一家“聖廟”,就像這座“聖廟”它的信徒既有皇家,也有平民。
當然,現在這並不是“傳統”,想要真正成爲“傳統”,還需要通過社學向世人傳播這一切,最終,儒教會成爲傳統,它不是宗教,但在某種程度上,卻又等同於宗教。
進入“大同殿”,進入這借鑑了西式教堂的聖殿,高大的廳堂顯示出了人們的渺小,同樣也讓人們生出敬畏之感,對於這種透過建築傳遞出來的心理暗示,朱明忠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也正因如此,儘管他的神情莊重,但是心底實際上並沒有絲毫的敬畏之心,反倒是跟在父親身邊的朱和嘉,他曾經叫朱燚,也是皇家的嫡長子,按照皇明的傳承,他生下來就是大明的皇儲,是太子,甚至在襁褓中的時候,就曾經“監國”江北。
對於大同殿,朱和嘉並不陌生,他的開筆禮就是在這裡舉行的,而且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隨同父皇、母后以及朝中勳貴大臣一同來這裡參加“省會”——三省吾身,以正三觀。
這是爲人必須的功課,只不過平常都是於家中、課堂等地,只有在特殊的日子裡,纔會來到大同殿參加省會,反省自身。
保持敬畏之心既可,何爲敬畏之心?
敬而遠之。
對於年幼的尚不足六週的朱和嘉來說,他並不知道父皇這番言語的道理,只是默默的記住它,然後每一次來到這間大同殿的時候,他都會在心底想起這句話,在保持敬畏的同時,提醒着自己要遠離這一切。
與父親一同立於聖像前,閉目反省自身。
不過與許多成年人在那裡閉目反恩:或爲人謀而不忠乎?或與朋友交而不信乎?或至誠不悖否?或言行不恥否?或氣力無缺否?或努力無憾否?不同的是,對於朱和嘉來說,他所反思的頂多也就是“學而不功否?”,似乎,現在還沒有到入學的時候。
明天,他纔會進入皇村學校,那是專門爲皇室子弟和勳臣子弟開設的社學。而他則是第一個進入皇村學校皇室子弟,儘管之前也有宗室子弟,可他是大明的皇太子。
不過,朱和嘉似乎並沒有感覺到什麼壓力,在反省的時候,他的腦海中甚至會浮現出了,剛剛得到的玩具——一艘軍艦模型!
再過十年、最多二十年,儒學應該就會真正恢復成爲它的本源了。變成一門哲學了。
儘管是於“聖像”的面前閉目反省,但是朱明忠所思所想的,仍然是怎麼打破了這尊“聖像”,把他變成一尊泥菩薩。
對於這所謂的“聖像”完全沒有絲毫的敬畏,不過,這並不妨礙,他表現出一副莊重、肅穆的模樣,畢竟,他是皇帝,要以自己的行爲舉措,去影響別人。
“燚兒,”
雖說已經認了祖歸了宗,兒子的姓名也從朱燚改成了朱和嘉,但是他的乳名,仍然沒有變,在私下,朱明忠還是會叫他燚兒。
“你過來。”
來到一旁的受禮臺上,朱明忠翻開臺上的那本厚厚的教區受禮登記簿,按照大明的新禮,每個孩童在六歲,實際上也就是五週的時候,都要在聖廟受“開筆禮”,作爲皇儲的朱和嘉同樣也不例外。
“你看,你的名字在什麼地方?”
按日期翻受禮的那天,朱明忠指着登記簿上的那頁問道身邊的兒子。
“在這。”
足有一尺寬登記簿上登記着十幾個人名,朱和嘉可以毫不費力的找到自己的名字。
“你看看你前面的名字,他叫什麼?”
“南林,這個姓很少見。”
朱和嘉不以爲意的答道。
而朱明忠只是微微一笑,他看着這份登記簿,在這上面,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即便是皇子的名字也是平民的孩子寫在一起,不會因爲身份的不同而另開一本。
“我大明有南姓的勳臣嗎?”
“嗯……沒有。”
朱和嘉非常肯定的回答道。
“有南官的達官顯貴嗎?”
“沒有。”
雖說不到六歲,但朱和嘉仍然可以肯定,大明現在的那些個公侯伯勳貴之中,絕對沒有姓南的,至於朝中的顯臣,同樣也沒有姓南的。
“南家應該是平民。”
“確實是如此。”
朱明忠指着那個名字,然後說道。
“你看,既便是你身爲皇太子,是大明的皇儲,可是你的名字也是寫在平民百姓之後,你和他們實際並沒有什任何區別,你記住,世界上唯一將人們區分開來的是——他是否持有美德。”
與這個時代的皇帝不同,在教育子女的問題上,朱明忠並不願意自己的子女不知民間疾苦,也正因如此,他對會對兒子的老師建議,皇子和公主應該被帶到京師附近平民區和村落,這樣他們才能對平民百姓的生活有所瞭解。
“他們必須學會同情,一個不知同情爲何物的皇子,不會成爲一個好的皇子。”
或許,朱明忠可以做到鐵石心腸,但是他卻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也是鐵石心腸,皇帝不僅要有鐵石心腸的一面,同樣也要有仁慈的一面,至少對待自己的子民,必須要持以仁慈。只有如此,纔有可能成爲一個稱職的皇帝。
“孩兒知道了。”
看着那個排在自己之前的名字,朱和嘉那雙大大的眼睛中,滿是好奇,至少在這一瞬間,相比於持有美德的重要性,他反而更好奇這個“南林”是何許人也,居然能夠排到本宮的名字之前,儘管在他的名字前方有厚厚的幾百頁,上面同樣也寫滿了名字。
父子兩人離開了“聖廟”後,那莊重、肅穆的表情立即變成了燦爛的笑容,就在朱和嘉歡天喜地的隨着父親於街上游走時,那邊傳來了報童的喊聲。
“號外,號外,建虜犯邊,爲我大明官軍擊敗……”
報童的喊聲,讓朱明忠先是一愣,隨後又是一笑,建虜犯邊,他們現在還有那個膽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