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子婿殺妻案證明是個錯案,事情已經真相大白,楊秋池很滿意,打賞了侯小旗等人,叫他們回去休息,然後與宋知縣、金師爺回到了縣衙門。
宋知縣一路上一聲不吭,也沒去簽押房,帶着楊秋池和金師爺直接回到了內衙。分賓主落座之後,宋知縣還是一言不發,怔怔地看着地上,一付失魂落魄的樣子。
金師爺心想,楊秋池能發現這起錯案,應該就有辦法,這件事恐怕最終還得靠楊秋池解決。輕輕咳嗽了一聲,向楊秋池拱拱手:“方纔鄙人言語失當,還請楊兄弟多多原諒。”
楊秋池還了一禮,客氣了幾句。
金師爺說道:“不知楊秋池是如何知道這是一件錯案的呢?”
這個問題楊秋池早就想好回答了:“金師爺曾說過,我這管監還負有檢查牢房犯人有無漏罪和新罪,龍子胥一天到晚喊冤,我頭都大了,便問了他事情經過,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就隨手給馬渡馬大人寫了封信,讓他有空幫忙查一查王氏的下落,沒想到,他們還真查到了。這錦衣衛還真是了不起。”
其實這裡面根本就沒馬渡什麼事,楊秋池只不過拿他當擋箭牌,以便掩飾自己這錦衣衛指揮使特使的身份。
楊秋池與馬渡的關係,金師爺和宋知縣當然知道得很清楚,這馬渡現在已經升任應天府錦衣衛千戶所副千戶,正五品。要找個人那還不容易嗎。
金師爺臉上堆笑,問道:“楊兄弟,眼下這件事。你看該怎麼辦呢?”
楊秋池不知道明朝官員辦錯案會受到什麼追究,不過現在社會他倒是聽得多了,法官沒有真正獨立,合議庭、審委會,審的不判,判地不審,出了錯誰都有責任,誰都沒責任,不走運的被媒體捅到全國皆知了。纔會有幾個沒背景的替罪羊出來當冤大頭。而大部分錯案,都不會受到什麼實際意義地追究的。至於這明朝會怎麼樣,他不知道。不過,他現在關心的是那具屍骨究竟是誰,是不是被謀殺的。誰謀殺的。
既然這金師爺問起,楊秋池想起現代社會對錯案的處理,便說道:“這件案子既然是錯案,就要馬上釋放龍子胥,並搞好善後賠償工作……”
“善後賠償?”金師爺搞不懂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在中國古代,君王和官府只享有權力而不承擔法律責任。判錯案了。放了就是了,人犯還要口稱青天大老爺,叩頭謝恩。不管是官府還是老百姓,思想裡都沒有判錯案要給一定賠償這一說法。
楊秋池也發現了這個問題。解釋道:“龍子胥被錯誤關了半年,總有怨氣,如果他到處亂說……”
“對對對!楊兄弟說得極是,要給他點銀子堵他的嘴。”金師爺連連點頭。
宋知縣這時才長嘆一聲:“哎~!堵,堵的了他的嘴,又怎麼堵,堵上面地嘴?”
金師爺嘆了口氣:“是啊,這案子寧國府已經覈批,並且已經往上報了。那麼多人都知道了,怎麼堵呢?”想了想,問楊秋池:“楊兄弟,你覺得有沒有墨斗喬和王氏故意找具白骨來誣陷龍子胥,藉此把龍子胥除掉,好成就他二人且之事的可能呢?”
這一點楊秋池早就想到了,搖了搖頭:“不可能,因爲這具白骨至少是兩年多以前就死了,而他們兩個是在一年以前才私奔了的。他們不可能殺一個人或者弄一具屍體來埋着,一年之後兩人卻逃跑了。要誣陷至少他們應該在兩年前就這樣做了,而且,他們要誣陷的話,也用不着私奔異鄉了。時間對不上,情理也不通。”
金師爺點點頭:“楊兄弟分析得很有道理。但現在恐怕唯一的辦法,就是向上面報告,說是那墨斗喬爲達到霸佔人妻地目的,用白骨故意誣陷龍子胥殺妻,導致錯案。”
楊秋池簡直驚呆了,金師爺這一招也太狠了點,自己判錯了,卻把責任推到那墨斗喬身上,說他故意誣陷,這樣一來,官府就沒有責任,宋知縣和寧國府那邊都好說了。不過,這墨斗喬和王氏又不是啞巴和傻子,一旦反坐定了死罪,要上報批准,那時候可就由不得他宋知縣了。說不定,反倒告他個故意入人罪呢。
從金師爺剛纔的話可以知道,宋知縣和金師爺現在最關心的,不是那具屍骨是誰,怎麼破案的事情,而是他們的前途問題。如果金師爺地這一招管用,那墨斗喬恐怕就要慘了。誣告反坐啊,恐怕死罪難逃。自己當然不能眼看着他們這樣誣陷別人,但也不好直接駁斥這種做法,最好能想到別地辦法代替。
想了想,楊秋池對宋知縣說道:“伯父不用過於擔心。小侄認爲,如果能在上級處罰之前,及時偵破這白骨案,將功補過,可能問題還不大的吧?”
宋知縣又嘆了口氣:“方纔金師爺的建,建議未嘗不可,只是冒險太大,萬,萬一查究起來,恐怕瞞不過去。還是賢,賢侄言之有理,如果那,那白骨案能及時破獲,加上賢侄前段時間幫我破,破獲地那兩起案件,倒是能將功補過,至,至少這頂烏紗帽能保住。這麼說來,一切又都,都要仰仗賢侄,伯父能不能渡,渡過這道難關,可就全,全靠你了!”說完,眼圈竟然有些紅了。
楊秋池心中苦笑,我又不是神仙,我怎麼能打保票一定能破獲呢,我可不敢象現代社會有的地方公安立什麼軍令狀,說什麼“命案必破”,這破案可不比吃飯。張開嘴往裡倒就行了。百分之百地破案率,鬼才相信呢,一看就是炒作。
現在這白骨案。屍骨是誰,男地還是女的,多大年齡,死亡原因,是自殺還是他殺,殺人地點在哪裡,兇器是什麼,那菜地是不是第一現場等等,這一切都沒搞清楚。哪敢說就能偵破?如果自己有那麼神,那就直接穿越到天上當神仙了。
不過,既然宋知縣這麼信任自己,還是要對得起這種信任的。楊秋池安慰道:“伯父先不用擔心,小侄一定盡心竭力爭取早日破獲這件白骨案”。
宋知縣站起身施了一禮:“多謝賢侄!”楊秋池趕緊還禮。
宋知縣坐下之後。問道:“如何偵破?賢,賢侄有了主意了嗎?”
楊秋池說:“首先把龍子胥釋放了,向他調查有沒有仇人,看看有無罪犯地線索。然後開棺驗屍,查明這具白骨的身份,然後才能相應地展開調查。尋找線索。”
宋知縣看了看金師爺。兩人都點了點頭。宋知縣說:“好好,先去牢房,把龍。龍子胥放了,然後開棺驗屍。金先生。你負,負責起草文書,趕緊上報,這,這錯案的原因嘛金先生,咱們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
金師爺想了想,看了看楊秋池,低聲向宋知縣說道:“實在不行,就寫老忤作勘驗不實,將那具白骨硬說成是龍子胥的娘子,定他個故意入人罪。東翁以爲如何?”
楊秋池大驚,這金師爺未免太狠了吧,到處找替罪羊,誣陷不了墨斗喬,就誣陷自己老忤作師父,這可不行,雖然自己現在不是忤作學徒了,可也不能眼看着他們欺負老忤作。
宋知縣偷眼看了看楊秋池,沒等楊秋池說話,宋知縣就已經看出了楊秋池的想法,擺擺手:“不行!……這樣吧,上,上報文書的事情先緩一緩,等我想,想一想再說,咱們先去把人放了。”
楊秋池這才舒了口氣。暗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這麼胡來。
正在這時,客廳外傳來兩個女孩子銀鈴般的笑聲。一個聲音很明顯是宋芸兒,另一個卻不知道是誰。楊秋池擡眼望去,只見宋芸兒和一個比她稍大的女孩子手拉手說笑着跑進了客廳。
“哥~!你來了!太好了,我們剛纔找你去了,沒找到,原來你躲到這裡來了。”宋芸兒笑嘻嘻拉過那女孩,“哥,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呢,是我地堂姐,芳名宋晴,上次給你說過的,哥,你好生看看,我堂姐是不是很美?我沒騙你吧。”
楊秋池仔細看了看這女孩,大約有十六七歲,身材婀娜,已經顯現出青春女人的韻味,穿着一身翠綠色衣裙,眼睛大大的,白嫩的臉蛋圓圓地,一個淺淺的小酒窩,整齊的小貝齒,巧笑嫣然,果然是個美少女。
宋晴很大方地向楊秋池道了個萬福:“小妹見過秋池哥哥。”楊秋池手忙腳亂起來還禮,惹得宋晴咯咯嬌笑:“秋池哥哥,我昨天下午剛到廣德,昨晚上聽芸妹說了你一晚,聽得耳朵都……嘻嘻,今天一看,秋池哥哥果然一表人才,難怪芸妹老誇你個沒完,嘻嘻……”
“好你個泥娃娃,你敢捉弄我,看我怎麼收拾你!”宋芸兒伸手就去呵宋晴。原來這宋晴外號叫“泥娃娃”,果然像。
“救命啊~!”宋晴笑得喘不過氣來,繞着宋知縣等人到處亂跑。
宋知縣正在頭大,她們這一鬧頭更大了,溫道:“好了!別鬧了!”
宋芸兒停下腳步,和宋晴兩人對視一眼,吃吃偷笑。
這兩人真是一對活寶,看來這宋晴與宋芸兒性格差不多,只是不知道也是不是一般的不講道理。
宋知縣對楊秋池說道:“賢侄,這,這是你大伯父也就是我,我哥的女兒,你大伯父死得早,留,留下這個獨苗,所以她,她娘特別疼愛她,寵得她跟,跟什麼似的,和芸兒一個樣,一天到晚就,就知道搗亂。”
宋晴和宋芸兒兩人又相視一笑,吐了吐舌頭。
“咱們這就走罷。”宋知縣站起來說道。
“上哪去?”宋芸兒和宋晴幾乎同時問道,“我也要去!”
宋知縣皺了皺眉,拿這兩瘋丫頭沒辦法。哼了一聲,邁步出門。宋芸兒和宋晴兩個跟在楊秋池身邊,不停地問這問那。說笑間,那小酒窩時隱時現,真討人喜歡。
來到牢房,在班房裡坐下,楊秋池命令大板牙等人快去把龍子胥押出來。
不一會,龍子胥帶着手銬腳鐐,脖子上夾着木枷,被帶到了班房。楊秋池下令將龍子胥所有地刑具卸了,然後說道:“龍子胥,咱們知縣大老爺已經查清楚,你這件案子是個錯案。現在要將你無罪開釋。”
啊?龍子胥又驚又喜,口呼青天大老爺,跪爬幾步,一個勁給宋知縣磕頭,驚喜交加,哭得眼淚鼻涕一起流。
宋知縣嘆了口氣,說道:“龍子胥,起來吧,你,你原來是有功名地秀才,既然這件案子與,與你無關,我,我會稟報學政,恢復你的功,功名,你可以不下跪了。”
龍子胥又是連呼青天大老爺,哭嚎着一個勁磕頭感謝。
“龍子胥,你,你這件案子之所以得以平,平反昭雪,全是楊,楊管監的功勞,你可要好好感,感謝他。”
龍子胥心裡明白,自己被定死罪,上面也覈批了,就等着砍頭了地,全靠楊管監,才保住了這條命。感激之餘,跪爬過來向楊秋池連連磕頭。
楊秋池趕緊將他扶了起來。龍子胥激動的熱淚盈眶,說道:“慚愧啊,慚愧,枉自我十年寒窗,到頭來差點含冤命喪黃泉。多虧管監大人替我平反昭雪。大人可謂是我地再生父母,在下願服侍管監大人鞍前馬後,爲奴爲僕,以報答大人的救命之恩!”
楊秋池說:“不不不,你飽讀詩書,又是有功名的秀才,怎麼能作奴僕這等有辱斯文的事呢。萬萬不可。”
龍子胥紅着臉不好再說。
楊秋池又說道:“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以前是否與誰結仇?也就是說有沒有誰可能陷害你?”龍子胥沉思了一會,搖了搖頭:“我一介書生,家窮四壁,與人無爭,誰會與我有仇啊。”
龍子胥沒有仇人,也沒有人會陷害他,說明這具屍體被誤認爲是龍子胥的娘子,這純屬巧合。這窮書生可真夠倒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