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雍根本策
只要瞭解朱厚煌的政治意圖,就明白,朱厚煌是將東雍當成根本之地來經營的。這一點不難看出。只是到底如何經營東雍,讓其成爲根本之地。朱厚煌自己卻沒有多少主張。他的主要主張是移民,開礦。有足夠多的移民。就會有足夠的農業產量。有足夠的礦產,就有住的工業產出。
這就是朱厚煌經營東雍的政策,足夠的簡單粗暴。但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爲朱厚煌發現,不管多精緻的計劃,他都無法去執行。只有簡單粗暴的方法,他才能玩兒得轉。
此刻陸完說起來,朱厚煌全神貫注,聽陸完有什麼磨玉之策。說道:″先生請講,小子洗耳恭聽。“
不是陸完自負,而是比起楊慎,唐寅,陸完的履歷可以完爆他們。唐寅半輩子就沒有做進實務,做爲才子佳人完全沒問題,但是作爲事務官,能力顯然不夠。楊慎翰林院出身,見識足夠,經驗難免不足。
陸完卻不然,在官場上,半輩子的風風雨雨,連行軍打仗都幹過。什麼樣的事沒有處理過。能一路高升,吏部天官。在能力上,絕對完勝楊慎。
陸完鄭重道:″東雍一島,西部平坦,東部乃羣山。東部羣山乃棄地,能開發的唯有西部平原。然東雍西側的平原地帶遍佈蠻荒。河流皆發用東部山區,流向西方海峽之中。這樣一來,就造成了這些河流雨季暴漲成災,將河流兩岸多淹沒成爲沼澤。想要開發東雍並不是容易之事,有水陸兩途。水路就如同殿下現在的作爲。沿海開闢,以港口爲中心,開闢領地。只是如此卻有一處不妥。”
“何處不妥?”朱厚煌問道。
陸完說道:“殿下所開闢的領地,好像是一串珠子。全靠一條絲線連接。整合一條絲線就是海運。而殿下在海上的實力,方纔有之前的澎湖之約。將雍國的命脈系在大海之上。並不是恰當的方法。”
朱厚煌默然,並不是將一國命脈懸在大海之上,並不妥當,而是雍國水師實力不強之前,將國運懸在大海之上,並不是恰當。陸完的想法之中,有一絲輕視海洋的傾向。朱厚煌並不準備糾正,問道:“先生以爲當如何?”
陸完說道:“殿下,請陛下將天下囚犯流放到東雍,並且將各地流民移民到東雍。殿下獨霸海運,積累財富,如今錢糧已足,只是殿下對以經營一地,卻不入門道,臣將爲殿下爲之。”
陸完說着,將一張地圖拉開,鋪到桌面之上,朱厚煌低頭看去,這一副地圖他很熟悉,還是他主持繪製出來的。
是東雍地圖。
很多地方都是一片空白。
陸完說道:“殿下待民太厚,耗財太多,民性將惰。”
朱厚煌有些不明白,問道:“這不是應該的嗎?”
聽了朱厚煌這一句話,陸完心中很是複雜。儒家講仁,但是很多時候都做不到。朱厚煌雖然在這個世界待了好幾十年了,但是還是不明白底層人民活得是什麼樣子。用他的眼光爲小民安排的生活,已經是他們一輩子的追求了。
所以陸完說,這裡的百姓活得太好,好到讓他們沒有其他的追求了。沒有其他追求,想徵發的時候,這工作就不好做了。這就是他所說的民性將惰的原因。
此刻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解釋給朱厚煌聽,陸完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東雍初開,需要大量的工程去做,而大型工程,並不是百姓能自爲之,必須官府主持。殿下免除百姓徭役,只留下兵役。使地方官無法使民。否則比以銀兩,官家自有不足。使得大工程無法展開。又會影響到移民。”
良田的開闢,是需要大量的勞作的。有些自然條件,可以爲百姓劃分地塊,讓他們自己開荒,但是很多地方,就必須投入大量的勞動,需要大量的水利工程,才能荒地改成良田。
整個東雍,想從荒島變成朱厚煌心中的根本之地,必須大興土木。而且從一開始就要做好規劃,而不能像朱厚煌這樣想到哪裡就是哪裡。
陸完細細給朱厚煌講來。讓朱厚煌不得不承認,他頒發下來的福利,嚴重影響到東雍開闢的進度。
像大員一帶,也就是臺南平原一帶,是容易開闢成農田的地方。這些地方開闢出來之後。大員以北很多地方,很多地方,因爲河流泛濫的原因都是沼澤地,而且很多地方都是丘陵地帶。
這些地方,開闢出良田,需要花費的人力物力。如果按朱厚煌必須用銀兩付工錢的方式,將是一個讓朱厚煌承擔不起的天文數字。
即便在大明,河工上花費也是一個天文數字。這些大型工程全部花錢,即便朱厚煌打敗了佛郎機人,獨佔貿易之力,恐怕也只能勉強承擔起來。
不過這樣一來,朱厚煌想大修船隻,爭霸海上的想法,就只能放下了。
朱厚煌明白這一點之後,心中嘆息一聲,知道自己想得還是太想當然了。
臺灣這一島,即便是後開發的,但是也是經過清朝三百年的經營,纔有後世的摸樣,成爲一個農業大省。
朱厚煌如果不想強徵百姓,他即便是將他一輩子耗在東雍,將自己兒子一輩子也耗在東雍,在他孫子那一輩,東雍大概能撐起來根本之地的說法。
但是朱厚煌卻等不了。
朱厚煌說道:“小子無知,險些壞了大事,還請先生指點。”
任何時代,都有任何時代的生活方式,很多苛政的存在,是有其原因的,並不是大筆一揮就能免去。用教科書裡面的話,就是生產關係與生產力相互之間的匹配。
陸完聽得出來,朱厚煌雖然這樣說了,心中還有一絲彆扭,不願意出爾反爾。說了免除徭役,不想對百姓食言。
“哎,不管怎麼說,一個有仁心的君王,比一個沒有仁心的君王要好的多。”陸完心中暗道。他沉吟一會兒說道:“殿下,對百姓只徵兵役。可以將縣兵投入工程之中。而且當初殿下處理福州三衛之時,就不出錯,將後來移民,先兵後民。流放到東雍之人,都是桀驁不馴之輩,陡然放入民間,會壞我民風,莫如先入軍中三年,再放之民間。”
朱厚煌知道,不管陸完如何變通,都是他對百姓食言。只是他實在不肯一輩子都耗在東雍島上,只能這樣做了。
朱厚煌忽然想起兵力問題,問道:“先生,孤只有親兵千餘,維繫各地治安,大多靠縣兵,如今各地縣兵都投入工程之中,如果再有蠻人來犯,概當如何?”
陸完說道:“臣有一事上秉。”隨即陸完將他對杜夜郎的處理上報給了朱厚煌。這本來要先說出來的。只是朱厚煌一見陸完,就問政,這一件事就放下來了。
陸完說完,解釋道:“這是以夷治以之策。對於蠻人不得強行壓制,趕盡殺絕。當化夷爲華爲上。臣以爲蠻人常在山林之中,較漢民悍勇,只是不得兵法。其不習耕作,與其以之授田,不如用之爲兵。天長日久,蠻人也是殿下的子民。”
朱厚煌聽出了來陸完委婉的勸諫。
朱厚煌賞賜給各級官員很多蠻人奴隸,爲各級官員耕作。這一點在陸完看來,並不是什麼值得提倡的行爲。
不過,朱厚煌也是沒有辦法了。無他,東雍的人力缺口實在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