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春眼眸亮了亮,抓着他的衣袖往外走。外頭的天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雪了,帝王一路上雲淡風輕地給她說着在丘山的戰役,眼角餘光偷偷打量着她的臉色。
“您沒事就好。”花春道:“丘山之役能讓羲王爺元氣大傷。等他再度回京,應該就不會有造反的底氣了。”
“嗯。”宇文頡道:“所以咱們可以輕鬆一陣子了。”
“是哎,哈哈。”花春一笑,嘴角拉開,眼神卻黯淡得很。
心裡微緊,帝王伸手將她摟在懷裡,想了想,道:“抱緊朕的腰。”
“啊?”花春下意識地照做,正想問這光天化日的是要幹什麼,結果手臂突然就是一緊,身子被帶着整個往前飄。
賀長安總說皇帝功夫不弱,但是花春從來沒見過。所以沒什麼直觀印象。這回算是來了個初體驗,原來這世上當真有輕功。
只是,跟吊個威亞在空中飄不同,皇帝這輕功更像是跑酷,只是姿勢更瀟灑帥氣。一手摟着她,在地面和旁邊的石燈柱上借力,跑得比車還快。
“嗷嗷嗷!”被風吹得睜不開眼,花春激動地叫了兩聲,收回自己的腳整個人吊在皇帝身上,裙襬在空中劃出特別好看的弧度。
她這麼重,帝王也絲毫沒受影響,臂彎有力地託着她,無視四周一羣宮人的尖叫,直直地往宮門外而去。
這種感覺像極了私奔,驚險又刺激,瞬間將花春的注意力扯了過來。背後一羣侍衛宮人在追,宇文頡眼神堅定,攬着她在空中換了隻手,線條極好的下巴蹭了蹭她的臉,然後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花春一愣。心裡跟着暖了一點。
他這個人不會說話。所以,只會變着法兒地安慰她。
舍了馬車不坐也帶着她狂奔,兩人龍袍和宮裝都沒換,驚得街上的人紛紛看了過來,花春將臉埋在他懷裡,皇帝則是無所顧忌,反正這速度快得誰也看不清。
跑了不知道多久,聽見帝王粗重的喘息,花春擡頭道:“咱們慢慢走吧,護衛都沒跟上了。”
“朕怕趕不及。”帝王低聲道:“情況緊急,他們是要馬上送你母親離京的。”
身子微僵,花春認真地看着他的臉,看着他平視前方的眼神,眼眶忍不住就又紅了。
“嗯……好,咱們趕過去吧。”
帝王頷首,又換了隻手抱她。繼續往前跑。
燕京運河渡口以爭渡酒家爲鄰,離皇宮有一段距離,等他們兩人趕到的時候,沒看見萬氏,只看見一艘畫舫正緩緩遠去,上頭的欄杆邊上坐了個婦人,一身紅黃相間的喜慶錦衣,頭上插滿了珠翠,臉朝着畫舫前頭,像是十分期待這次的履行。
花春睜大了眼,她視力很好,也認得出萬氏的背影,那當真是萬氏沒錯。
“母親——”站在渡口上,花春用力喊了一聲。
然而,不知道是因爲風太大,還是畫舫飄得太遠了,那人沒有回頭看她。
“還是沒能趕上。”帝王抿脣:“也罷了,你目送她出京便是,當真跟過去,少不得要惹些麻煩。”
花春怔愣了好一會兒,跌坐在渡口上,哽咽了兩下,還是沒忍住,又哭了起來。
“哎。”帝王皺眉:“朕一直覺得你是不愛哭的,這兩天眼睛都要哭腫了。她都已經沒事了,你該高興纔對。”
花春一邊哭一邊點頭,看着河上那慢慢消失不見的畫舫,喉嚨疼得說不出話來。
沒事了,萬氏沒事了,皇帝說她沒事,那她就當她是完好無損的,也就不用去想,萬氏明明臀部有傷,怎麼能這麼平穩地坐着。
“您讓我哭一會兒。”花春沙啞着嗓子道:“就一會兒。”
身後的宮人都趕了上來,圍在四周擋開了好奇的百姓,但是還有不少人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看。
“你瞧你瞧,那個是不是皇上?”
“肯定是啊!也只有咱們皇上能有這樣的氣勢,瞧那身姿,瞧那氣場!”
衆人議論紛紛:“皇帝的威嚴果真是不能冒犯,咱們隔這麼遠都能感覺到那股子嚴厲勁兒……”
話沒說完,就見層層宮人之後,帝王緩緩蹲下了身子,龍袍垂地,伸手輕輕勾了旁邊女子臉上的水跡,然後伸手,把她身後凌亂的披風扯過來,將這人暖和地裹住。
喧譁的四周一瞬間鴉雀無聲。
看着帝王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沒想到卻也能有這樣的溫柔。坊間一直傳言當今聖上冷血無情,暴戾無道,看來,傳言不實啊……
花春悶着頭哭了好一會兒,深吸一口氣道:“好了,臣妾調整過來了,咱們回宮吧,母親既然走了,那就有仇報仇,有怨抱怨。”
宇文頡微愣,眼神有些複雜,闔了眼皮道:“嗯。”
皇帝是花春最大的底氣,不然就算她有再多的小聰明,沒人撐腰,照樣鬥不過強權壓頭。先前皇帝不在,她拿太后和武貴嬪還有後宮那一羣人一點辦法都沒有,但是現在既然皇帝回來了,那也該算算總賬了。
帝王陪德妃出宮的消息剛在宮裡擴散開,兩人就已經回來了。花春身子依舊有些不舒服,可能是着涼了,但是她並不在意,拉着皇帝先去給太后請安。
太后臉色不太好看,估計記着昨天的仇,花春微笑着行完禮,轉頭看着許貴嬪道:“今日來的人倒是?,也正好了,許貴嬪說本宮肚子裡的不一定是皇嗣,現在也該看看真相是如何。”
旁邊淑妃、湯氏等人俱在,畢竟許久沒看見皇帝了,所以今兒能來的都來了,武貴嬪也在一旁坐着。
德妃給人感覺一向是溫和的,不具備什麼攻擊性,有人惹她她一般都是迴避的,所以乍一聽這針對性十足的話,許貴嬪有點沒反應過來。斤協東圾。
皇帝臉色微沉,看了許貴嬪一眼,然後轉頭對太后道:“德妃所懷,的確是兒臣的親骨肉,這一點兒臣最爲清楚。內務府沒有侍寢記錄是兒臣安排的,就怕寵幸太多,給德妃招致麻煩。朕以爲安居一隅,花氏便可少些磨難,沒想到都懷了皇嗣,還要受人詆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