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決定在這個地方安定下來,於是在蘆苑街西口盤了一間店面開當鋪,又在隔了五條街的駉馬街開了一家賭坊。
自己打理當鋪,讓錕金管理賭坊。
張玉的算盤是,最好有人在賭坊欠了錢,然後來當鋪借高利貸,當些值錢的東西。至於會不會傾家蕩產,妻離子散的可就不是他關心的了。還不上債倒也簡單,錕金正因爲刀口不舔血而閒得手癢癢,去剁了幾根手指威脅一下便是。
他們在西北乾的“買賣”遠比這大得多,都是整個村子幾十戶人家,一夜之間燒殺搶擄,片草不生。不過那個地方是今天胡人打進來,明天漢人打回去,連個像樣的官府衙門都沒有,自然誰膽大誰稱王。現在在中原地帶,不能蠻幹,只能開個賭坊賺點黑錢之類的,算是小打小鬧,文明行爲了。
二人皆有事業要忙活,許白便無人照料。張玉尋思着把他送學堂,錕金不同意,想帶着去賭坊照顧。
“但你不想讓他看見你刀口舔血吧。”張玉提醒他:“而且真幹起來你也管不了他。”
錕金一想也是這個理,勉強點頭同意了。
當然,送學堂還有另一個打算,便是將錕金和許白分開。眼見兩人每天基本都在一起,他根本找不到機會把許白送走。
現在還不是徹底和錕金翻臉的時候,做什麼事情都要悠着點,他有耐心一步步地來。
許白去學堂的第一天便被欺負了。
學堂的孩子笑他是女孩子,還扯着他的玉佩勒他的脖子。他被勒得喘不上氣,擡腳去踢那個小霸王,結果被抓住腳腕的同時,小霸王放開了勒住他脖子的手,他被拽得整個身體向前一撲,臉磕到地上,青紫一片。
被摔疼了之後,許白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出來。他本是溫順、黏人又愛哭的性格,從小到大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加上鼻子被撞得酸溜溜的疼,眼淚想不往外流都憋不住。
一哭了之後,欺負他的孩子氣焰更勝了。罵他是娘娘腔,童養媳,兔兒爺,怎麼難聽怎麼罵。他聽不懂這些詞語是什麼意思,但一羣孩子圍着他擠眉弄眼嘲笑他,他是聽得出來的。
氣急之下,他用盡全身力氣朝一個大孩子撞過去,對方沒料到他會那麼快地爬起來反擊,被撞得結結實實地朝後倒過去。這一到竟撞到了後方的臺階上,那孩子當即被撞破了頭,血流如注。
“殺人啦!夫子!殺人啦!”看熱鬧的孩子呼啦一下全部拋開,開始嚎叫起來。
許白被撞得有些發懵,爬起來的時候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見原本圍着他嘲笑起鬨的孩子跟躲瘟神一般躲着他,怯生生地看着他。他看到那個被撞的孩子倒在地上不動了,嚇得往後退去。
夫子趕過來一看大事不好,趕緊去找大夫。
學堂鬧哄哄的一片,怕他的,朝他翻白眼的,還有拿石頭砸他的。今天的課是沒法上了,夫子早早散了學,末了跟他說:“你先在家裡呆兩天再來吧。對了,讓你家人來陳醫館看看傅海,他好歹也是被你誤傷的。”
許白捂着摔痛了的手臂和臉回到了家,躲在被子裡不說話。
稍晚一些,錕金回來的時候被他這副模樣嚇了一跳,急忙把他從被子裡面撈出來。
“告訴二爹是誰欺負你?”錕金心疼地把他抱在懷裡。
許白只是哭着不說話,咬着嘴脣一個勁兒地搖頭。
錕金是又着急又生氣。自己還捨不得碰的小寶貝,結果送去學堂第一天臉上就青紫一片,滿頭都是灰。“你要是不告訴二爹是誰動你了,二爹明天就去拆了學堂和夫子他家。”
許白往他懷裡依得更緊了:“二爹抱我。”
錕金更把他箍得緊了些,生怕再有個閃失,連聲安慰:“不怕不怕啊年年,二爹在……二爹保護你,這學咱不去了……別管你大爹怎麼說……”
安撫了一會兒,許白不哭了,錕金打來水想給他洗個澡,也好檢查一下還有哪裡有傷。
衣服脫下來的時候就看見脖子上勒着的紅印子,便把玉佩解了摔在地上:“本想給你留個護身符,結果這玩意兒倒害了你了。不要也罷”
玉佩在地上摔出了清脆的一聲響,一裂兩半。
正在洗着,許白開口道:“二爹,你教我打架吧。會些拳腳功夫就不受人欺負了。”
錕金皺着眉頭,他沒想讓許白學些扎馬打拳的把式,也不想讓許白去做些把拳頭招呼到人臉上的事情。他覺得許白就應該清清白白,乾乾淨淨的,只會讀書、寫字、彈琴、作詩便好。
“年年啊,二爹不想你會這些。”錕金道:“這讀書寫字將來是有大用的,但這拳腳功夫在中原卻沒地兒使。”他捧起了許白的小手放在嘴脣上親了親,摩挲着:“你這雙手長得漂亮,乾乾淨淨的,就別沾那些髒東西了。”
“那如果有人欺負我,罵我怎麼辦?”許白問:“我不想一被打了就回家……那樣他們便罵得更狠了。”
錕金嘆了口氣,看來小傢伙還不準備退學回家:“明天我去跟夫子說,若有人欺負你你便跑,便躲,便來找我,不可硬碰硬,知道嗎?”
許白點點頭。
洗罷穿上衣服的時候,許白想起來脖子上的玉佩,伸手要戴,卻發現在地上被摔成了兩片。
錕金收拾完之後回到房中,看見許白撿起地上的玉,一副有點可惜的樣子,便把他拉進懷裡坐着,把那拴着繩子的一半依舊給他繫着,另一半自己揣了起來。
“二爹看它欺負你就把它給碎了。”錕金邊繫繩子邊說:“以後也是這樣,欺負你的,二爹一定會替你討回來。
末了把他轉過身來:“只有一半也戴上罷了,明兒我去找找有沒有師傅能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