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蠱花鏡”貼着海面忽隱忽現,移動之快不亞於流星閃電。
這邊也屬於無盡海,只不知在魔域,無盡海有沒有其它的叫法。
在紅箋看來,一道天幕相隔的魔域和道修大陸相比,確實有着很大的差異。離開天幕越遠,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和不安也越濃郁。
許是因爲環境使然,這裡的妖獸遠較道修大陸強大。
不大會兒工夫,紅箋已先後幾次觸及到元嬰圓滿瀕臨突破的妖獸氣息。這在天幕另一面是不可能的。
魔域裡強者之間領地涇渭分明,海里水系妖獸爲數不少,“陰陽蠱花鏡”常常穿過一場暴風雨不久,又飛進下一處雨幕之中。
天黑得很快,但這不妨礙紅箋放出神識,對遠近海域正在發生的事瞭如指掌。
妖獸在啃噬浮屍,這些屍體偶爾有人類修士,更多的是它們的同類。
太多的妖獸在忙着挑釁、爭搶、取代,好像殺戮就是它們存在的所有意義,海面上時常可見波濤翻滾,海水之下則是一個又一個的血池。
石清響不由奇道:“如此死法,哪裡來的這麼多妖獸?”
若不是他失去記憶,這些事本該由他來爲初到魔域的紅箋解惑。
紅箋猜測:“說不定這邊的大宗門會時不時向海裡放養一批,天魔宗不是便養着不少魔蟲魔物麼?”
海上開始出現島嶼,遇見的人類修士也隨之多了起來。
紅箋和石清響一路飛來,不大會兒工夫已經接連撞上了幾起混戰,有一對一的鬥法追逐,也有以衆欺寡的殊死相搏。
石清響瞪眼看着,目光中流露出些許好奇,這些都是魔修,戰鬥方式與道修大陸那邊迥異,就是陰鏡中那器靈與他們功法習自相同的傳承。中間隔着幾千年的變遷,這會兒看到也覺着不可思議。
紅箋沒有胡亂插手,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魔修,幫誰不幫誰?他們兩個搞不清楚狀況。貿然摻合的話一個弄不好便會成爲衆矢之的。
不摻合,到不妨礙有合適的機會停下來看看熱鬧。
正趕着路,離遠就見前面一男一女被堵在海面上,兩人看上去都很年輕,那女修面若桃花,身如拂柳,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彷彿會說話,這般出色的一個美人兒,修爲也不弱,紅箋感覺得到。她身上的氣息已然瀕臨結嬰,正經的金丹圓滿。
一旁男的實力稍差,可也有金丹中期。
若在道修大陸,這樣的一男一女已是十分了得了,可堵着他們的二個人修爲明顯更高一籌。一個金丹圓滿,另一個已經結了嬰。這還不算,他二人還驅趕着一羣妖獸,幾頭妖獸種類不一,修爲都在金丹後期之上,難得的是彼此間竟然相安無事,圍成一個圈。虎視眈眈盯着圈中的男女。
紅箋一見到這情形,不由特意控制着“陰陽蠱花鏡”飛得慢些,以便多看兩眼,看着看着她就停了下來,兩廂正在爭執,這等修爲聲勢。在魔域肯定不是尋常人,聽聽他們說什麼也好。
“孟長老莫不是在拿我甄三娘開玩笑?合宗並派這等大事你們應該去同我師祖他老人家商量,至於我們,人微言輕,即使向着各位又有什麼用?”說到這裡。那甄三娘拋了個媚眼,好似在同對面兩人撒嬌:“實不相瞞,我和師弟在這件事上還真是是向着兩位,貴宗這麼多高手大能,哪怕沒有緣份,能湊到一起時常來往也是好的。對吧,師弟?”
那年輕男子顯是以她爲首,頭點得別提有多痛快:“師姐所言甚是。”
對方爲首那結了嬰的魔修姓孟,還是哪個大宗門的長老,紅箋看他趕着這麼多妖獸,那甄三娘又說他宗門裡有很多高手大能,不由地往石清響望去,暗忖:“莫不是天魔宗?合宗?合什麼宗?”
甄三娘一番話說得動聽,孟長老卻不爲所動,沉着臉道:“既然這樣那更好,別廢話,跟我們走吧。”
甄三娘眼珠轉了轉,還未說話,孟長老邊上那金丹圓滿已嗤笑道:“師叔邀請你們去神龍宗,這可隨了你倆的心願了,快走!”
原來是神龍宗。這名字聽着有些耳熟,紅箋稍一凝神便想起來是曾聽井小芸說起過,井小芸知道的可都是有些來歷的老宗門,神龍宗以養毒蟲立宗,看起來數千年過去了不但未衰敗,實力似比當年更強。
那師姐弟不知是什麼來頭。
甄三娘強笑道:“實不相瞞,我倆這次出來身懷宗門重任,乃是奉命爲師祖他老人家挑選‘極樂神女’,師祖的大事可不敢耽誤,不如這樣,張師弟你先跟着孟長老和閆師兄去神龍宗,待我向宗門復了命,便立刻趕去給前輩們問安。”
一旁那“張師弟”聞言不由臉上一白。
紅箋覺着眼界大開,神龍宗的兩人卻似對甄三娘這般處事見怪不怪,那姓閆的“哈哈”一笑,嘲道:“開什麼玩笑,你當我孟師叔是三歲小兒?你們這一對兒已經是我師叔這幾天遇上的第四撥了,人人都這麼說,什麼‘極樂神女’,不過幾個爐鼎,你前面那些人已經都在我們神龍宗了,怎麼着,你倆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那孟長老咧脣露齒一笑,他模樣周正,看上去並不難看,可這一笑卻顯得頗爲陰森:“像甄姑娘這樣的美人不去與俊美少年恩愛纏綿,卻落得葬身妖獸之腹,縱是孟某也有些於心不忍。”
“張師弟”見狀趕緊開口:“師姐,既然大家都去了,咱們別鬧特殊,也隨個大流吧。”
紅箋差點兒笑出聲來,這還真是有報有還,她看着甄三娘不敢再推脫,委委屈屈地調頭似乎打算跟着孟閆二人走一趟神龍宗,悄聲傳音:“哎,你說這一男一女會不會是陰陽宗的?”
石清響眨眨眼睛:“說是出來找爐鼎,看來不是也差不多。”
“這邊兒的大宗門要都是這樣,這風氣……嘖嘖,咱們看看熱鬧就好,別插手了。”
“嗯。”石清響答應。
這般情形,就連那陰鏡中的器靈聽到“陰陽宗”三字亦沒好意思吭聲。
看來陰陽宗在魔域混得不怎麼樣,要不要找個機會混進去,打聽一下雙修部的傳承……紅箋正胡思亂想,神識突然發覺有異,她微一皺眉,全神貫注於水下,又有湊熱鬧的人來了!
來人修爲不弱,都已經潛到跟前了,不要說甄三娘和她那位師弟,就連自視甚高的孟長老也絲毫沒有察覺。
最先暴發起來的是一大蓬鮮血,然後纔是周圍妖獸驚慌失措的嘶鳴聲,這等沖天血霧,死的絕不止一兩隻妖獸,只是一出手,便在敵人尚未反應過來之前殺死了數只金丹後期妖獸,來人的實力着實叫人驚駭。
這個連招呼都不打便直接動手的人修爲亦是元嬰初期,卻比孟長老年輕得多,接連殺死幾隻妖獸之後他徑直破水而出。
紅箋聽着旁邊石清響低呼了一聲。
失去記憶的石清響雖然常有出人意料的天真之舉,卻又帶着他與生俱來的聰慧,遇事鎮定,並不大驚小怪,他提前沒感覺到水底有人,但這不是他低呼出聲的原因,實際上若不是紅箋之前有所準備,說不定她也會失態。
無它,破水而出的這元嬰魔修不是孤身一人,在他跨下竟然還騎着一匹黑色駿馬,那馬渾身短鬃不帶雜色,黑得透亮,只有四蹄雪白,另有一對碩大的白色翅膀。
此時那黑馬雙翅扇動,帶起海面上一陣強風,飛起的海水如疾雨墜落,它在風暴中人立長嘶,囂張之至。
說實話,打眼一看,給紅箋的震撼竟還要甚於她少年時在寰華殿前看到給刑無涯駕車的那隻風雷獸。
那孟長老第一個反應過來,厲聲喝道:“姜夕月,你這是做甚?”
馬上的魔修身着一襲寬大黑袍,臉上覆着個鬼臉面具,只露出一雙又細又長的眼睛,他掃視了一圈在場衆人,昂起下巴,輕蔑地道:“姜某路過,湊巧聽見有人在此商量合宗的事,順便過來和大夥打聲招呼。”
紅箋伸出一個指頭輕輕戳了戳石清響的腰,悄聲道:“這姓姜的只怕在魔域要算個人物。”魔域這麼危險的地方,這姜夕月能做到出風頭冷傲兩不誤,必有依仗。
石清響“噢”了一聲,似因紅箋這句話有些悶悶不樂。
紅箋“噗”的一笑,以手指又繼續戳了戳他。這是她先前與“寶寶獸”的遊戲,不過逗弄石清響也很好玩,叫她不分場合樂此不疲。
石清響就做出一副忍耐包容的模樣,將紅箋那根纖細的手指攥在了掌中。
這姜夕月確實要算個人物,只看甄三娘乍驚還喜的表情就知道了。不過元嬰們對峙,她還是識趣地閉緊了嘴巴。
“姓姜的,你敢偷襲殺我師叔的妖獸,不給個交待今日休想離開!”那姓閆的怒道。
孟長老這會到冷靜下來,沉聲道:“這是地魔宗要和我們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