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再一次升起,哈拉瑟克逃跑的消息報給了高仙芝,
高仙芝心中一寒,哈拉瑟克被綁縛了多日,精神頹廢,體質虛弱,根本沒有能力逃跑,一定是有人幫助才能實現,被割斷的繩索印證了他的判斷。
高仙芝的心中升起來一股恐懼,軍營戒備森嚴,柵欄內外佈滿暗哨,就是一隻老鼠也不可能混進來。這就只能有一個可能,敵人出在內部,半夜救走了哈拉瑟克,然後躲藏在軍營的某一個角落。
戰火未起,情報先行。作爲身經百戰的將軍,高仙芝很清楚《孫子兵法》中闡述的“用奸”的道理,平時注重情報工作,更知道自己也是敵人注意的對象。於是,下令全營大索,一定要抓住哈拉瑟克和他的同夥,挖出穆斯林總督安置在安西唐軍的暗探,掉大食人的眼睛。
最高軍令下達,安西唐軍大營,包括拔汗那和葛邏祿兩軍的駐地,頓時雞飛狗跳牆,亂作一片。然而,讓高仙芝意外的是,哈拉瑟克憑空消失了,沒有任何他的痕跡。
高仙芝內心的恐懼更加凝重了,軍營搜查的極爲徹底,不可能有什麼遺漏。哈拉瑟克的消失,只能有一個可能,就是趁着黎明派出斥候偵查的時候,一起混出了軍營。
高仙芝認定,一定是斥候中有人被大食軍隊收買,半夜救走了哈拉瑟克。於是,他下令將斥候的名單報上來。
很快,軍營門進出的斥候名單報了上來,這些人來去都有記錄,沒有任何問題,只有兩名陝西籍的斥候沒有按時歸隊。
高仙芝立刻認定,這兩個陝西籍斥候有嫌疑,但是,崗哨的記錄很清楚,沒有多放一個人。那麼,就是一個斥候帶走了哈拉瑟克,而另一個躲藏了起來,等到那個送哈拉瑟克的斥候回來以後,兩個人再一同露面。
高仙芝下達了命令,任何人不許出營,加強崗哨戒備,一旦那個陝西籍唐軍斥候返回,立刻予以扣押。
正在高仙芝着急等待的時候,段秀實進來報告,在軍營草料堆裡發現了兩具屍體,正是今早派出的陝西籍斥候的屍體。
段秀實沉重的說道:“都是一刀致命,他們腰裡的通行鐵牌不見了。奸細一定是拿了他們的鐵牌,冒充斥候混出去了。”
高仙芝沒有言語,看來,自己的懷疑是錯誤的,唐軍斥候沒有叛變,而是受了奸細的暗算,奸細能夠了解斥候的行蹤。這是絕密情報,奸細竟然瞭若指掌,看來,這是一個能夠了解內情的高級將領。
這就很讓高仙芝擔心,甚至有些恐懼,安西唐軍陣營之中有敵人的奸細不奇怪,但如果在高級將領中出了叛徒,對以後的戰鬥就是很危險的事情了。
高仙芝頭疼了,軍務倥傯,無數的軍機大事等着自己處理,這個漫無頭緒的事只能交給段秀實了。
在昨天的戰鬥中,段秀實臨危不亂,罵醒了自己,對整個勝利居功甚偉,這就讓高仙芝對段秀實刮目相看。
段秀實沒有離開,他對於哈拉瑟克的逃亡也有着諸多的懷疑,甚至更深一層,其中的原委還搞不清楚,但其中隱含的危險不一般,甚至讓他覺得恐懼。
“中丞,我有一個不好的預感,這些天一直藏在心裡。今天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不能不不說了。”段秀實心情沉重地說道。
高仙芝擡起頭,定定的看着段秀實,良久,嘆了一口氣,說道:“秀實,你我是兄弟,你要是有什麼心裡話,應該早一天告訴我,還用藏着掖着嗎?”
段秀實微微點頭,隨即說道:“中丞,自從開戰以來,葛邏祿軍的表現越來越差,昨日之戰,竟然崩潰,幾乎毀了整個安西唐軍,看到唐軍即將獲勝,又重新投入戰鬥。這不是戰鬥力的問題,而是對於大唐朝廷的態度問題。我覺得,哈德文此人有異心,應該防着點兒,其他書友正在看:!”
高仙芝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思考了很久,終於說道:“秀實,你說的我也想到了。哈德文參戰的目的就是得到怛邏斯城,但是,怛邏斯城無論如何也不能交給葛邏祿。哈德文爲人心胸狹窄,反覆無常,沒有任何的信義,他的人品甚至趕不上蘇祿可汗。如果葛邏祿得到了怛邏斯城,碎葉川就不是大唐朝廷所有了,大唐朝廷將徹底失去西域。”
段秀實點頭讚許,接着說道:“‘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正因爲哈德文對於勝利後的前景失望,因此,他具有成爲我軍敵人的一切潛質,中丞不能不防。”
“你的意思說,穆斯林那廝可能要收買哈德文?”高仙芝懷疑的問道。
“一起玩皆有可能,也可能是主動投靠。”段秀實說道。
“你是說,哈德文偷走了哈拉瑟克,讓他穿針引線?”高仙芝臉色一沉,感覺到段秀實說的話有一點道理。
“這種可能自始至終是存在的。”段秀實字斟句酌的說道:“世間萬物皆有價,每個人都有價碼,如果不能收買,那是給的不夠。人性的卑微之處就在於,金錢可以收買忠誠,一切道義在金錢和土地面前不堪一擊。”
高仙芝透過帳篷的紗窗,凝望着外面忙碌的軍營,無奈的說道:“我軍即將和大食展開決戰,軍力嚴重不足,不適用葛邏祿軍是不可能的。”
段秀實沉默了,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高仙芝作爲大當家的,現在的形勢是異常艱難的,而自己很難能幫助他,因此無言以對。
時間在悄悄過去,良久,高仙芝說道:“秀實,經過連日血戰,葛邏祿軍不足五千人,戰鬥力不強,難於翻起大浪。你去找安達利王子談談,讓他看住哈德文,一旦葛邏祿軍有異動,不待命令即可攻擊,殺了哈德文那廝。”
“好,這個辦法可行,但也不很穩妥!”段秀實說道:“拔汗那軍隊血戰多日,軍隊不多,未必能制服哈德文。我看,應該調一支精銳唐軍部署在葛邏祿軍的側翼,壓迫哈德文的行動,讓他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老老實實的聽話。”
高仙芝一聲苦笑,說道:“大食軍隊潰敗,但這也是僥天之倖,其整體實力依然強於我軍。秀實,我軍捉襟見肘,防守尚且不足,哪有軍隊能夠派出啊!”
段秀實展顏一笑,說道:“中丞忘了,封留後在碎葉城留下兩千軍馬,加上原來的一千軍馬,共有三千之衆。現在兩千天威健兒到達了碎葉,足以替換出一支騎兵。現在可命令杜環率兩千騎兵離開碎葉,星夜趕到,一旦精銳騎兵到達,我軍戰力得到強化,哈德文唯有俯首帖耳,爲中丞驅使。”
高仙芝聞言大喜,用力拍着段秀實的肩膀,說道:“秀實說得是,我馬上派人出發,命令杜環帶兵前來助戰。”
高仙芝正在和段秀實談論軍務,親兵來報,大食呼羅珊總督穆斯林將軍派來信使,有書信呈送。
穆斯林總督的信使是一位粟特籍的穆斯林,說得一口流利的洛陽官話。
高仙芝展開信看了,看到了漢語書寫的,約定明日一早決戰的挑戰書。當即提起筆來,在上面批了一個“準”字。
段秀實目送着粟特人離去,擔心地問道:“中丞,碎葉援兵未到,立刻急於開戰,秀實着實擔心得很啊!”
“秀實,我軍飛鴿傳書,中午時分即可到達碎葉城。碎葉立刻起兵,幾百裡的路,騎兵馬快,今天夜晚,最遲明天早晨即可趕到。這是一支奇兵,也是一支非常可怕的擊力量,一旦到達,黑衣大食軍必然喪膽,何愁強虜不破。”高仙芝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