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張家大集陷入一片黑暗,唯有劉記胡餅鋪的燈火還在頑強地照亮着漆黑的夜空。[燃^文^書庫][www].[774][buy].[com]【更多精彩小說請訪問】
劉三和釀酒的小夥計正在忙着淘洗大米,撒酒麴子製作米酒。
馬老四和封常青坐在板凳上,兀自喝着小酒吹着大牛。
馬老四明顯喝多了,口齒不清的吹噓着自己的英雄事蹟,擔心封常青不相信,扯開了自己的衣領,露出了粗糙的胸脯,指着一條傷疤給封常青看。
馬老四語重心長的說道:“我就奇了怪了,我怎麼就喜歡你這個小王八蛋,連老子立過的大功都告訴你了。你有什麼好啊,長得又難看,嘴巴又他孃的缺德。”
封常青根本就不相信馬老四的話,奚落道:“指不定是喝多了摸到哪個寡婦的牀邊,讓人家相好的給捅了一刀。就你這摸樣還上戰場殺敵,而且幹掉了六個,你吹牛也不看看時辰。馬隊正,現在天黑了,小心把油燈吹滅了。”
馬老四急了,大聲的嚷嚷着:“小王八蛋,如果老子撒謊,就是龜兒子養的。”
封常青還沒有來得及答話,一個聲音在黑暗中響起:“誰是龜兒子養的,老子活了這麼大歲數,什麼都見過,就是沒見過龜孫是什麼模樣。”
馬老四酒喝多了,腦袋可不糊塗,聽得清這時有人罵他,於是趔趔趄趄的站起來,張口罵道:“哪一個龜兒子掃老子的興,給老子滾出來。”
黑影裡晃出一個挎着刀的醉漢,這傢伙穿着軍士號服,面容粗糙,不修邊幅,眼睛小小的,留着稀稀落落的老鼠鬚子,年紀有四十幾歲,搖搖晃晃的走到了馬老四的面前。
馬老四也穿着軍服,因此並不怕當兵的,看到一個大頭兵和自己過不去,當時就火了,罵道:“不長眼睛的東西,竟敢和老子叫板。哎呦,對不住,對不住,你出門根本就不帶眼睛。”
馬老四的冷嘲熱諷,讓這小子很不受用,但看到馬老四也穿着軍服,而且是一個小頭目,因此有些氣餒了,不再搭理馬老四,對着劉三哥吼道:“常例的銀子呢,老子來收了。”
劉三哥叫苦的說:“蘭四哥,你這麼說可不厚道,我的常例銀子都交到明年了,還管我要,小人真的沒有了。”
蘭四哥也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說道:“你小子別哭窮了,我不是把錢輸了嗎!現在喝酒的錢都沒了,先在你這裡支幾個,明年少收你幾個就是了。”
劉三哥一撇嘴,內心暗罵,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兵,你們明年到哪兒還不知道,所以才着急收保護費,能多撈一個是一個,還以爲我不知道,哼!
蘭四哥看劉三哥不動彈,因此有些急了,刷開了無賴,罵道:“劉三,你相不相信老子砸了你的攤子,燒了你的房子?”
劉三哥也有些不耐煩了,於是不軟不硬的回敬道:“蘭四哥說到做到,小人哪裡敢不信?不過,小人本小利微,吃飯都勉強,別家的買賣大,蘭四哥還是換個地方發財吧。”
大買賣都有更大的頭兒罩着,哪輪到自己來收保護費,蘭四哥被戳到了肺管子,真的火了,罵道:“你小子真就不開事兒,老子今天讓你知道馬王爺的第三隻眼沒長到褲襠裡。”
蘭四哥說着,拔出腰刀將盛放胡餅的粗瓷盆子砍爛,一腳將胡餅爐子踢倒,燃燒的木炭飛濺了滿地。
飛濺的木炭落到馬老四的褲襠上,燙的他嗷的一聲跳起來,憤怒地罵道:“你個王八蛋,不長眼睛啊?”
蘭四哥斜眼看了一眼馬老四,漫不經心的說道:“對不住了,勁兒使得大了一點兒……”
馬老四勃然大怒,上去就是一腳,將蘭四哥踢了一個狗吃屎,兀自不平的罵道:“對不住你娘,直娘賊,跑到這裡撒野來了。”
蘭四哥從地上爬起來。這小子就是一個潑皮無賴,平日裡欺負人慣了,哪能吃一點兒虧,今天捱了一腳,火就冒出來了,不由分說,掄刀就向馬老四砍來。
馬老四也不是善茬子,在西域那地方混的,野性慣了,哪能有好脾氣。看到蘭四哥動手,根本就沒有躲避,抄起板凳,狠狠地砸到了他的腦袋上。
這一下力道十足,幸虧有頭盔罩着,蘭四哥才逃過了一劫。不過,受的傷也不輕,鮮血順着臉頰流淌下來。
好漢不吃眼前虧,何況自己就是一兵痞。蘭四哥揩了一把臉上的血,狼狽的爬起來,刀也不要了,跑了幾步回頭罵道:“你等着,老子一會兒就來找你。”
蘭四哥跌跌撞撞的跑了,一眨眼兒消失在黑暗之中。
有當兵的地方,就有說不完的欺壓良善的故事。劉三這種事經的多了,已經變得不以爲然了,收拾着地上的雜物,對着馬老四和封常青說道:“兩位軍爺,你們快走吧,一會兒,這傢伙就帶着人來了。”
馬老四無所謂的搖搖頭,說道:“都是當兵的,他們能把老子怎的。我就不明白了,他們怎麼這麼無法無天,公然收取賄賂,難道沒有王法麼?”
劉三嘆息一聲,說道:“軍爺是新來的,有所不知,這裡是軍鎮,各縣的錢糧都在這裡集中,有一百名府兵鎮守着。說起來,這些府兵如此胡作非爲,也是有人罩着,范陽節度使張守手下紅人安祿山的侄子安慶銘在府裡任團練使,這裡都是他的兵。”
張守手下擁有龐大的軍隊,是朝廷最大的軍鎮,幽州苦寒,無法滿足軍費開支,因此,朝廷特許張守在張家大集設置軍需轉運站,將各縣錢糧在此地集中後運送到幽州。
馬老四吃了一驚,暗暗有些後悔,范陽是最大的軍鎮,當時的人都知道,早知道這幫傢伙後臺硬,也就不趟這趟渾水了。不過,事已至此,就此溜之大吉,也太丟人了,而丟人的事,馬老四萬萬不能幹的。
然而,眼看着吃虧也不是辦法,馬老四琢磨着給自己一個臺階下,找機會溜之大吉,於是沒話找話地說:“難道官府就不管嗎?”
劉三無奈的搖搖頭,說道:“這裡的府兵胡作非爲,經常鬧出亂子。因爲老百姓告狀的多了,縣裡派了一個司兵參軍,領着三十名衙役,在這裡負責治安。不過,這些大兵不服官府管,司兵參軍也不敢管,都找個藉口調回縣衙了。這不,前幾天新來了一個司兵參軍,聽說是段秀實。”
縣的長官不分大小統稱令,縣令的待遇也不一樣。縣令統管一縣所有軍政事務,親自處理刑獄。縣丞爲之副,縣尉分判衆曹,催徵租賦,主簿掌文書簿計。此外,還有七曹佐官,是應州府七曹而設,有司功、司倉、司戶、司法、司兵、司田等曹參軍,負責不同的事物。
司兵參軍相當於現在的武裝部長,但管不着軍隊,只是管着幾個衙役,怎麼敢追究官兵的責任!馬老四一聽就氣餒了,對着封常青說道:“兄弟,時候不早了,我們也得走了,明天還得收拾行裝啓程呢。”
馬老四話音未落,一羣人涌了進來,衝着他罵道:“走?往哪裡走?你他孃的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