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素其實早就醒了,不過卻依舊賴在軟塌上不願起身。
對於結丹境修士來說,掉了大半口的牙齒實在算不得什麼大事,被喂下了一顆聶婉娘遣人送來的療傷靈藥後,牙齒就如雨後春筍一般相繼冒頭,過程有些疼癢,令羅素不住地吸着涼氣。
“嘶——哎呦!今天的面子可是丟大了!只是師尊因何會對自己動怒呢?那閒雲子在言語之時盡是諷刺挖苦,還說什麼師尊若是再不祈命就會身死劍煌山,何爲祈命?找誰祈命?去他的娘!咦——?他孃的!”
喃喃自語的羅素一骨碌爬了起來,眼中全是興奮之色,他方纔靜下心來仔細回憶今日之事,終於想到了陳景雲話裡的玄機,這才明白師尊因何動怒。
“不敢期許師尊的傷勢能夠徹底痊癒,只要稍見成效,讓師尊的生機不再流失,那麼就算要了自己的性命也是值的!
可若是因爲自己的緣故而惡了閒雲武尊,人家不肯出手相救時又該如何?”
如此想着,羅素立時猶如百爪撓心,懊悔自己太過愚笨,直恨不得再抽自己幾個耳光!越想越急之下,人也變的坐立不安起來,如同拉磨的驢子一般開始在屋子裡轉起了圈。
“臭小子,大事臨頭需靜心,似你這般毛躁可不行,那聶忘憂說的一點不錯,今日若非人家留手,你此刻不死也要重傷!唉!爲師今日下手也有些重了,怎麼樣?傷勢無礙了吧?”
便在此時,許究的聲音忽地自屋外傳了進來,羅素聞聲大喜,連忙躬身相迎。
師徒二人關起門來,隨後佈下了結界,是以具體說了些什麼外人不得而知,只是自那日之後許究師徒就開始常駐在了劍煌山。
但凡蒼山福地內的宗門,都需要將宗內新晉的築基修士帶到乙闕門來進行覈實,具體事宜更是全都交託給了溫易安,蓮隱宗的兩位使者已然做起了甩手掌櫃。
此令一出,各宗不免譁然一片,都知道乙闕門實力雄厚,卻沒想到這位“當家大哥”已然強大到了這般地步,竟連蓮隱宗來的使者也能輕易左右!
不過這件事對福地內的宗門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情,最可喜的便是今次再不用被颳去一層皮了!於是各宗多年來蒐羅到的域外修士便盡皆浮出了水面,至於內中涉及到了多少上不得檯面之事,估計只有溫易安一人知曉。
……
弈劍峰武尊洞府之外,羅素一臉忐忑的等在那裡,半月以來,他與師父每天都要前來拜見陳景雲,無奈都被拒之門外,今日許究終於被聶婉娘給喚入了洞府,卻把羅素給扔在了外面。
斜靠在青石板上的爆猿正在大口朵頤着費長老送來的靈果,因爲這些天羅素師徒對它十分的友善,好東西也沒少給它吃,於是已然算是有了交情。
而爆猿最是懂得投桃報李,此時見羅素在那裡獨自發呆,於是撓了撓後腦勺之後,便擡手丟過去一枚碩大的靈果,意思是請他吃的。
羅素原本還在擔憂師父,下意識地把靈果接在手中,一看之下發現竟然是一枚發了蔫的爛果,再看看爆猿故作大方的樣子,不由笑罵了一句:“大傢伙!你也太過小氣了吧!”
暴猿似乎聽懂了羅素話中的意思,捶着胸膛仰天“嗷嗷!”兩聲,發出了戲弄羅素得逞後的歡愉咆哮,而羅素被暴猿這一捉弄,心中的緊張之感也隨之去了大半。
見暴猿似乎很享受的樣子,羅素便也跟着高興起來,跨步上了青石板,學着爆猿的樣子斜靠在那裡,他在劍煌山上沒有相識之人,於是就把滿腹的心事都說與爆猿聽。
爆猿是個好聽衆,絲毫不在意羅素的喋喋不休,因此弈劍峰上倒是形成了一副怪異又和諧的場面,直把拱衛在洞府周圍的肖升等人看的有些發呆。
……
自從季靈折返天南之後,弈劍峰洞府中的景緻終於不用三日一小改、五日一大變了。
靈泉汩汩,冒着氤氳的水汽,水汽升騰間,直把洞府中的好大一片地方都遮掩的有些模糊不清。
冒出的泉水緩緩流淌,到低處時便匯成了一個池子,池中養着數十尾銀魚,魚兒不上陳景雲這個惡人的當,全都離他的釣竿遠遠的。
許究伺立已久,臉上卻沒有半點不耐,事關自己與傲蓮峰一脈的生死存亡,沒有什麼是他不能忍的,於是也不做聲,只在一旁專心觀看陳景雲如何逗弄銀魚。
“師父,茶烹好了。”
聽見弟子的一聲輕喚,陳景雲恨恨地扔下手中的釣竿,暗罵了一句:“這些成了精的滑溜貨色,改天本道爺定要斬妖除魔!燉上幾條嚐鮮!”
瞥了許究一眼,見他今次倒是老實,於是開口道:“既然來了,那就一同品茶吧。”言罷當先走向雲亭。
得了陳景雲的邀請,許究精神一震,連忙移步跟上,他方纔並未閒着,雖然不敢以神念直接探查陳景雲的修爲,但卻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卜算衍演了一番,可惜天機所示皆爲空白,竟連半點訊息也未查到。
玉壺焙得滌煩子,翠盞盛滿忘君憂,半茶半酒、似宴非宴,一連飲了數杯,見陳景雲仍不開口,許究終於有些安奈不住了。
他方纔強自推算陳景雲的修爲,雖然因爲收手及時而沒有招來天意反噬,但是心血耗費的卻多,生機流失之下由不得他不急。
聶婉娘自然察覺到了許究心中的急迫,卻只能在一旁忍着笑,暗道:“師父明明也是急迫的厲害,卻偏偏還要調人家的胃口,真是太壞了。”
果然,許究當先放下了手中的茶盞,而後苦澀拱手道:“許某對自己的這身傷患本已不報希望,前日得忘憂仙子點撥,才知道武尊這裡竟然有迴天的手段。
真人面前不敢摻假,既已失了先機,我也不再做那討價還價之事,否則平白被人笑話,不知武尊想要我亦或是傲蓮峰付出什麼代價,若能做到,小老兒絕不敢推脫。”
見許究說的懇切直白,陳景雲微微點頭,略作沉吟,而後才道:“既如此我便也就明說了吧,你這一身傷患實在棘手異常,便是元神境大能若無逆天之法也只能單從生機入手,爲你延續一些時日罷了。
而我若出手,卻能從根本上將你治癒,更能讓你擁有繼續求道的資格,相信你能明白這其中的差別。”
許究越聽越是心驚、越聽越是狂喜,若是陳景雲所說是真,便是讓他付出再多他也願意!於是連忙接口道:
“武尊所言半點不差,許某之所以能夠苟活至今,的確是有一位宗內的元神境長輩出手爲我續命,只是此法可一而不可再,我此時離油盡燈枯之日已然不遠,是以還請武尊明言,您如何才肯出手相助?”
陳景雲再品一口靈茶,狀似隨意的道:“至於如何才肯救你嘛,這個先不急,我且問你,你們蓮隱宗是否一直以法衣的款式和其上所繡蓮花的顏色來區分宗門弟子的身份?”
許究雖然不明白陳景雲爲何忽然提到了法衣,卻連忙回道:“正是如此,蓮隱宗三十六正峰,各峰弟子的衣着樣式雖然相近,但是上面所繡蓮花的顏色卻各不相同。
我傲蓮峰便是以玄色爲基再輔以暗金色紋路,而相鄰的盛蓮峰雖然也是以玄色爲基,但卻輔以赤紅紋路,這一點非本宗修士實是很難區分。”
陳景雲聞言點了點頭,復又開口道:“不知身着素白仙衣、衣衫上繡着碧色蓮花的是哪一峰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