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隱澤浩蕩
騎兵的火龍在大地上蔓延,越燒越近,須臾間便要將他們吞沒。
江昊說道:“每個人都互相拉緊,我們要走了!”
葉慕天說道:“又不是女人,拉拉扯扯幹什麼?”
千曉生這次倒果斷抓住他的手說:“少廢話,拉緊了。”
四個人互相拽住,江昊一收千懸絲,流星飛行的巨大力道把他們猛地帶離了地面,直追流星,向長空上飛去!
騎兵們潮水般衝過他們腳下,撲了個空,,他們越飛越高,只看得到腳下的大火龍燃燒不止,有人連聲怒喝:“他們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除了江昊,其他三個人都驚歎出來,千曉生嘿嘿笑着對葉慕天說:“不是扭扭捏捏不願意讓我拉手麼,老子要放手了!”
葉慕天在最上面,頓時急得叫道:“你放手,你放手他就找不到那女孩,找不到他生氣也放手!”
千曉生想想正確,嚇得趕忙抓緊些葉慕天,連玩笑都不敢開了。
千懸絲片刻間收盡,幾個人攀到流星上,夜雨從身邊劃過,流星的大小不遜於白天的巨石,幾個人坐在上面,都覺是生平從未有過的奇境,心曠神怡。
飛飛雪喃喃說道:“不知道這顆流星會飛到哪裡去?”
千曉生說道:“飛到天上也說不定。”
葉慕天說道:“這回你笨蛋了,我在地下仔細觀察過它飛行的軌跡,它最後是要向下飛的。”
江昊也覺得它正確,這顆流星和炮彈一樣,是沿拋物線運動的,甚至可能就是天彈流星的一顆炮彈而已。只不過它速度太快,飛行的距離又太遠而已。
江昊觀察這個流星,的確就是塊形狀比較規則的巨石。坐在流星上,只聽得風聲嗖嗖,大地蒼茫,慢慢地晨光微曦,竟然天快亮了。
巨石驟然一沉,千曉生驚呼道:“不好,它快要掉下來了。”
江昊攤手說道:“這個我可也沒什麼好辦法了,快到地面的時候大家拼命往下跳就是了,功力高低,生死由命。”
千曉生抱頭說道:“早知道不上天來了。”
葉慕天說道:“不上天你早死在神鷲鐵蹄下面了。”
江昊感覺到眼前水氣朦朧,說了聲:“無妨。”巨石猛然一栽,失去原有的平衡,他們幾個人不由自主都從巨石上掉落下來,還沒等明白過來,盡皆落入水中。
江昊畢竟修爲還在,只喝了一口水就屏息凝神,緩緩向上浮起。忽然有人一把抱住他的腿,江昊待要把那人踢開,手帶到一隻竹箱,心念一動,翻身帶着那人游出水面,揪過來看,正是千曉生。
江昊四顧煙水茫茫,冷氣撲面,還好只是落在淺水處。他拽着千曉生游上岸,千曉生趴到地上大吐大口吐水,看樣子性命無憂。喘息着說道:“你剛纔要是把我揣開,我就沒命了,我欠你一次。”
江昊咳了聲說道:“我想留着你寫書的時候把我加進去。”
水中涌起道水箭,一噴數丈,飛飛雪自水底縱上岸來,雖然渾身溼透,但不改精悍的神態。就剩下葉慕天沒找到,忽聽得上面有人叫喚:“幫我一把,把我弄下來。”原來他落得早些,沒掉到水裡,倒掛在了岸邊的樹上。
飛飛雪背上的銀槍激射,正中樹枝,葉慕天摔到地上,半天才爬起來,揉着手腳說道:“你們就不能想個舒服的點的辦法把我弄下來?”
千曉生說道:“我差點在水裡淹死,你分毫無傷,總比我好。掛到樹上還能看風景,說不出有愜意。”
葉慕天說道:“對了,我在樹上看到有人馬過來,是不是又追上來了?”
飛飛雪腳踩樹幹,像走平地似的走上去,隨即跑下來說道:“是有人來了,人數不少,速作打算。”
經歷了昨夜生死關頭後,四個人自然而然覺得成了一夥,連飛飛雪也不像原先那樣冷冰冰的,而且他們都把希望寄託在江昊身上,認定了他能想出好辦法。
江昊也看到了遠處隱隱塵埃,再看水面,一望無際,不知道延伸出多遠,平靜得像天地間一面大鏡子,廣闊得又像大海看不到邊際盡頭。這就是隱澤了,天下第一大澤果然名不虛傳。
岸邊上一片荒涼,沒有人煙,不遠處有個地方似乎從前是漁村,但現在所有的房子都成了廢墟,船隻全變作碎木片,顯然也是戰火蹂躪過。想找個人渡他們進隱澤深處,絕不可能。
江昊問道:“你們學過水遁沒有?”
包括飛飛雪在內的三個人一起搖頭,飛飛雪背上的銀槍鏗鏘鳴響,好像知道大戰降臨,興奮不已。
後面塵埃瀰漫,越來越接近,能看到的確是大批騎鴕鳥的追兵,雨天王挺着高高的肚子衝在最前面,遠遠喊道:“你們幾個奸細就算再有本事,這次也逃不掉了。”江昊正準備祭出浮海玉升,讓幾個人乘上走避。浩瀚的隱澤水忽然波開浪裂,本來平靜的湖水洶涌升到幾層樓的高度,滾滾涌來!
江昊把浮海玉升丟出來,招呼幾人上去,還沒站穩腳跟,洪水便衝到腳下。浮海玉升乃天下至寶,再洶涌的洪水也撼動不了,隨水流穩穩升起。
神鷲嶺的鴕鳥兵就沒這麼幸運的,當先得衝得太疾,立刻被洪水卷襲進去,淹得連羽毛都不露一根。只有雨天王畢竟了得,從洪水中倒縱出來,雙腳踏着自己的葫蘆,好像衝浪似的拼命往沒有水的地方逃跑。
從洪水裡探出只巨大的水獸身軀,龐大如小山的身體,頸子細長如長頸鹿,三角形的腦袋已經高得連仰視都吃力。江昊腦袋裡蹦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尼斯湖怪獸”,這水獸的體態的確和恐龍相似,身軀之龐大,無以復加。
怪獸的兩個鼻孔翕動,如同化工廠的兩個煙囪口,冒着煙氣和火星,忽然噴嚏山響,兩團巨大的火球從鼻子裡噴發出來,射到後面的神鷲騎兵隊伍裡,砸到地上,原來是兩個燃燒的巨大石塊,所到之處,無不鬼哭狼嚎。
江昊終於知道從天而降的石塊和救他們性命的流星是從哪出來的了。
他駕馭着浮海玉升,迴避浪濤,遠遠觀戰,千曉生嘀咕道:“原來救我們性命的石頭是從怪物鼻孔裡噴出來的,不曉得是不是沾滿鼻涕,我現在覺得怪怪的。”
葉慕天聽得噁心欲吐,啐了他一口說道:“別說得這麼噁心行不行?”
有人插嘴說:“這頭巴蛇是天彈流星馴養來專門發射石彈火彈的,只吃石頭和吐火,在它身上,你想找口水都找不到。”
千曉生愣了愣說:“原來是巴蛇,我聽過這種神獸的名字,今番第一次見識,你這人滿博學的。”
說完了他纔想起,說話的不是坐在浮海玉升上的任何一個人。江昊也早發現異樣,只見浪花中慢慢升起一艘船來,形如海螺,上半部分完全透明,用水晶罩住,滴水不透。
海螺船升到水面上後,船殼開裂,站在船上部的是個中年文士,相貌儒雅,衣着得體,雖不華貴但氣派十足,可以斷定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物。
氣度從容,非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做不到。
千曉生搭訕說道:“你的船挺漂亮。”
中年文士微笑說道:“你們的船也不錯,各有千秋。你們是被神鷲嶺的人追殺麼?”
江昊說道:“不錯,他們認定我們是百丈原的探子,非要置我們於死地不可。”
中年文士說道:“我手下好像沒有你們幾個探子,我這人記性還不好,應該不會認錯。”
只有百丈原的門主,纔有資格如此說話。站在江昊眼前的應該就是百丈原的門主於秀南了。乘坐海螺船,指揮巴蛇神獸,談笑間面對神鷲嶺萬千騎兵潰退,果然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氣魄。江昊心裡暗暗羨慕,他見過的幾大掌門也都算得上是非凡人物,但真正從容自若,有統帥風範的,於秀南還是第一人。
東勝神州遍地不平事,處處坎坷,江昊想起一己之力改變乾坤的念頭,早已暗暗在心中生根,要做真正的大人物,必須有這份氣魄才成。
於秀南微笑說道:“你們既然是神鷲嶺的敵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你們有什麼打算,我儘量幫你們實現。”
四個人各懷心事,彼此看了對方一眼,江昊先說道:“我要去神木林,有朋友身患重症,非尋到鳳凰不可。”
於秀南說道:“年輕人爲朋友重情義是好的,只是你想必也知道,隱澤千里,如茫茫浩海,我在隱澤二十年,尚且不知神木林在什麼地方,怕你去了也是徒勞無益。”
江昊說道:“有些事非做不可,明知道找不到,也得找。”
於秀南說道:“好說,那其他三位呢?”
其他三個人異口同聲說道:“我們也是幫他找鳳凰的。”
江昊被他們弄得目瞪口呆,但他反應神速,也不揭破,馬上跟着證明說道:“他們都是我的朋友,和我一起尋找神木林的蹤跡。”
於秀南說道:“既是如此,你們可沿着隱澤的西岸一路向東航行,隱澤西岸是神鷲嶺的勢力範圍,隱**面卻是我百丈原的地方了,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我也可以吩咐手下盡力。”
萍水相逢,他對人就如古道熱腸,江昊心裡暖洋洋的。於秀南又說道:“據我看你們乘的好像不是船,而是一件法器,我這的海螺船還多得很,送給你們一艘趕路用吧。”
他果真吩咐手下駛來一艘海螺船,比他自己乘坐的小些,同樣精緻,又在船上準備了食物和用品。江昊四人上了船與他告別,江昊問道:“我有句話一直想問您,不知道當說麼?”
於秀南說道:“有話但說無妨。”
江昊說道:“看您待人的和氣與風範,不像是擅起戰端之人,爲什麼一定要和百丈原在隱澤大地上把戰火燃開呢。”
於秀南大笑說道:“我不打金河王他就要滅掉我,百丈原和神鷲嶺終歸只能有一個存在。生靈塗炭非我所願,等滅掉了他,纔有太平的日子。年輕人,你總不會是讓我坐以待斃,等他來蹂躪隱澤的百姓吧?”
江昊無語,覺得他說得未必都對,不過也沒什麼理由反駁,默默到海螺船上學習如何駕船。於秀南派了個門人教他。原來這海螺船真是隱澤特產的海螺所制。準確地說,不能叫海螺,可以叫河螺、澤螺、水螺都成。
這種螺產在隱澤的水底,最大的能長到十數丈高,最難得的是,身體上半部分是透明的。如此龐大的身軀,要歷經千百年才能長成,又經過千百年死掉後,身體在水底腐敗,這時候的螺殼最適合打撈出來做船身。
螺殼落到造船的匠人之手,先清除軀殼內的腐肉,然後榫合結構,用膠封閉縫隙,在上面雕刻活門和出口,最後關鍵的步驟是製作氣囊,在水面航行時充氣,到水下的時候排氣,這個跟潛水艇的原理一樣,對江昊來說沒有什麼難理解的。
螺船航行,在水面上可以支起船帆。在水下有兩排漿輪推動船前行,漿輪靠人力划動,大的螺船需要幾十個人操縱駕駛。江昊他們得到的小螺船隻要幾個人,對於修行者來說,推動漿輪絲毫不費氣力。
那一邊戰火依舊紛飛,這邊江昊已經輕舟揚帆。船行碧波之上,離百丈原的船隊和巴蛇裡許之遙。江昊忽然開口說道:“你們幾個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你們明明各自有事,爲什麼異口同聲說幫我找鳳凰?”
三個人誰也不回答,還是千曉生支支吾吾說道:“我是決定幫你找鳳凰啊。”
江昊說道:“你要我信你?你明明是來寫你的《東勝神州百仙門排名大全》的,結果放着一派掌門不採訪,要跟我找鳳凰,我信你纔怪!”
他很少發火,一發火讓千曉生直哆嗦,說道:“有話慢慢說,我說,我說,我有什麼想法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