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祭奠

孟昭歐聽話地仰躺到浴缸裡, 待連瀛過來一把抓了她的手臂,“只露頭,怎麼搓背啊?不許跑, 別瞎想, 我有心無力, 想做什麼也做不了。”

連瀛聽了孟昭歐的話, 臉憋得通紅, “誰想了,無賴。”雙手任命地抹了浴液在他的後背。

孟昭歐確實是累,這幾天也就睡了不到十個小時, 體力透支的厲害,幸好多年養成的習慣抓住機會就能睡着, 飛機上和剛纔的小睡體力已經恢復了差不多, 熱水澡去除了最後的乏力。連瀛柔軟的手指在後背滑來滑去, 讓他感覺無比舒爽,唉, 男人累到最後總是會爲一個女人的溫柔而臣服。

連瀛稱職地按摩了好半天,聽不到孟昭歐的聲音,只道他又睡了,傾身向前,一陣眩暈已被孟昭歐半抱在懷裡,

連瀛臉臊得紅, “我的衣服快溼了, 快起來。”

“連瀛, 我覺得很多辛苦是值得的, ”看連瀛確實有點急,孟昭歐沒頭沒腦來一句, “讓酒店拿去烘乾不就好了。沒事的。”話未畢,開始解連瀛衣服扣,換來連瀛的一陣抵抗,“不脫衣服怎麼烘乾?”

連瀛推開孟昭歐,看自己半個身子已經在水裡,衣服基本全溼,捶了孟昭歐的肩膀,“就怨你。”

孟昭歐哄了連瀛把她的衣服從裡到外脫下來給服務生打電話讓拿走一個小時後送來。

連瀛拿浴巾圍着自己,警惕地看孟昭歐,孟昭歐啼笑皆非,扯過浴巾把自己下身圍了,又拿了浴袍把連瀛裹了抱到牀上,“我又沒那麼壞,這都什麼時候,就是想和你好好說會兒話。”

電視開着,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連瀛絮絮叨叨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都和孟昭歐講了。

“我給表舅留了二萬塊錢。”

“哦,夠不夠,要不要再留些。”

“以後吧,一次給多了好像拿錢砸人似的,表舅也會多心不要的。”

“也是,你自己看着辦吧。”

“錢真是好東西呢,文靜和表舅媽都不說什麼了。其實我只是希望能有人第一時間把家裡的情況告訴我,畢竟爸爸年紀大了。”連瀛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孟昭歐的手臂上劃來劃去。

“有沒有想過把伯父接過來住。”孟昭歐想了想。

“提起來過,他還是不願意離開老家。我也怕城市裡太悶,況且……”連瀛突然收住話題不說。

“是怕自己接受不來麼?”孟昭歐敏感地知道連瀛擔心什麼。

“我也不知道,雖然我的內心裡也沒那麼怨他,可是真要天天面對,大概也沒做好準備。“連瀛嘆口氣,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孟昭歐,她和孟昭歐的關係,孟昭歐的身份,以及孟昭歐的家庭,還有盧淑麗,這裡是個混亂的世界,她自己還沒有弄明白,又怎麼去讓父親參與進來,又怎麼能面對父親的疑問。

連瀛的一聲嘆息讓孟昭歐明白了另一層擔心,他豈不知連瀛的想法,想到這幾天的進展,孟昭歐也沉默下來。

兩個人都沉默,又都覺得剛見面還是讓對方高興,同時又露出笑臉,兩張笑臉是如此刻意,誰看不出來,連瀛轉開臉,咳嗽一聲,說:“等過段時間吧,我先找個合適的房子,小一點也無所謂,勸勸他,讓他過來住,我也好放心。反正老家那邊,說實話,也大概沒幾個朋友了。“

孟昭歐點點頭,說:“錢你不用多想,這個不是問題。“

連瀛卻搖頭,道:“這個不行,我自己付就可以,小房子也不會很多錢。你不許插手。“說完,又覺得自己的口氣太硬,又拉住孟昭歐的胳膊,輕聲說,”我沒有其他意思,就是不想節外生枝,我想……以後我們結婚了再說。“

孟昭歐拍拍連瀛的手,點點頭,道:“那我找人幫你留意一下合適的房子,回去就找,找好了再想辦法讓老人家過來,他這麼多年肯定也想看着你。“

連瀛回家開了房門已經是夜裡近一點鐘,孟昭歐送她回了樓下,安慰她明天一早過來。

“是孟先生來了吧。”

連瀛正要進自己的小屋,大屋裡傳來連文三的說話聲。連瀛心裡有點不自然,“爸爸,你還沒睡?早點睡吧。”避開了話頭,她不想說。

然而連文三似乎非要把話題進行下去,“你給表舅的那些錢是孟先生的吧?”

“爸,你要說什麼?”連瀛無法迴避,只好站住冷冷地說。

連文三看着女兒刺蝟似的豎起了鋼刺,嘆息一聲,終於忍住了心裡的話,“以後慢慢還了人家吧。”

連瀛鬆了口氣,“知道了,我睡了,您也休息吧。明天得早起。”

孟昭歐大概早晨六點就到了連家,等一家人聚齊了帶了做法事的僧人到了墓地也不到才八點多,在僧人跟着進陵園的時候出了點問題。管理處的人不讓僧人跟進去做法事,說是影響其他人,連瀛有些急,說大早晨的怎麼會,而且連媽媽的墓地在較僻靜的一隅。可管理處的人說什麼都不行,還說做法事是宣傳迷信,幾個僧人當下就黑了臉要走。孟昭歐問門口的小夥子他們的領導是誰,小夥子斜睨着眼睛說,這隻我說了算。連瀛看本來嚴肅莊重的祭奠快要變成鬧劇,孟昭歐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連瀛不要急,幾個電話打出去,一會兒屋裡另一個管理人員出來,問誰是孟昭歐孟總裁,看孟昭歐頷首,急忙跑過來握了手說,我們處長說了不用操心,趕快進去舉行祭奠儀式吧,一邊使眼色給那個先頭的小夥子快開了大門。

連瀛顧不上鄙視扶了連文三進去。孟昭歐和管理人員打過招呼走在後面,連瀛穿了件黑色的軟緞短旗袍,改良的式樣,腳上蹬了雙黑色的平底皮鞋,身材越發顯得瘦削,最近怎麼沒發現這丫頭瘦得如此厲害,不堪一握的纖細讓人心疼。幾步走上去握了握連瀛的手。連瀛轉頭看看他笑了笑。

法事已經極盡簡單,僧人們唸了幾段佛經,連瀛跪在地上,臉色被黑緞的衣色襯得更加蒼白,頸側的血管隱隱透着青色。

孟昭歐最終還是選擇站在一旁,跪這個姿勢之於他不是簡單的意義,太急了反而不好,順其自然,他對這個家庭願意以成員一分子的心情出力。

連瀛是被表舅媽拽起來的,由於跪得時間太長,連瀛膝蓋發僵,雙腿顫軟,差點兒把表舅媽也拉到地上,孟昭歐眼疾手快扶住了,連瀛倒靠在他身上。

散了以後,本是要一塊兒吃飯,也因爲連瀛突然間的中暑引起發燒作罷。連瀛躺在牀上迷迷糊糊睡了,聽到孟昭歐說出去買藥,然後又聽到連文三急急忙忙出去。屋裡一片寂靜,曾經遙遠的媽媽的氣息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似乎分明得很,就像以前,就像現在,沒有其他人,只有媽媽和她。在恍惚中連瀛沉睡了過去。

媽媽,我想對你說,說你離開我所遇到的一切,我的際遇,我的情感,原諒我的自私,幻夢中媽媽走了來撫摸了她的頭,接着孟昭歐出現,媽媽卻看都不看一眼消失了。連瀛急得大叫,“媽媽,媽媽”一頓爭扎醒來,出了一身汗,廚房裡應該是連文三在熬粥,那也是媽媽常熬的粥,熟悉的香味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