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陵珠在此,你何不過來拿?李虎丘一指石桌上的錦盒說道。這句話雖是對這自稱王秉建的人說的,眼神卻始終停留在王秉建身後的張永寶身上。
王秉建只走進門口便不動了,哈哈一笑,揚聲道:“我跟燕復農做師兄弟六十年,當年我加入軍統,他卻秘密參加了共產黨,我們也由師兄弟變成了政治方向不同的敵人,一斗就是四十多年,這世上還有比我更瞭解他的人嗎?對付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綁架?也只有那些洋鬼子纔會使用這些上不得檯面兒的手段,如我所料不差,你手中的巴陵珠該是枚贗品,燕復農這個老頑固跟我掉花槍,想用這枚珠子引我出來,他上一次露頭把珠子交給他女兒的時候,恐怕就已計劃好了今天。”
李虎丘聞言,心中吃了一驚,面上依舊不漏聲色,他的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王秉建身後不遠處站着的張永寶身上。
王秉建似乎談興頗濃,又問道:“你可曾聽說當年事?”
李虎丘微微點頭,應了聲略知一二,心神不敢有半點放鬆。此刻他的勢正跟張永寶的勢糾纏在一起,只需二者任一稍有動作,立即便是一場大戰,李虎丘自知贏的機會極小,豈敢輕舉妄動。
卻聽王秉建繼續說道:燕復農是純粹的華夏書生,他那種人總是把原則問題看的比天大,所以,涉及到所謂的民族利益時,他這人就是個冷血動物。妄想用二女牽絆要挾他,簡直是癡心妄想。
當年我們一起獲悉沉船寶藏之事後,便着手準備取寶。後來發現想要得到寶藏真比登天還難。努力了幾年一無所獲,當時內戰已經打響,我們各自都有秘密身份,只好暫時放棄取寶。內戰沒打幾,年蔣委員長便率部退守臺省,其後共產黨挾半島戰爭之威已坐穩天下,所謂的反攻大陸成了癡心妄想,而我們這些被留在大陸的孤魂野鬼既不敢反水,又明知所想所爲皆是癡心妄想,只能每日裡過着提心吊膽的日子,其中的苦楚可想而知。於是,我便動了弄一大筆錢後便隱居的念頭。後來我遇上了大寶,尋寶的事情突然有了希望,不久,又傳來了中共發掘明長陵,發現巴陵珠被盜的消息,我聞聽後立即找到了一個過去認識的內部人士,瞭解到了一些別人不知的內情,正當我準備聯絡那個盜墓賊金川時,我那個上線聯絡人又秘密潛回大陸,藉口贖寶時與我聯絡,讓我組織人手刺殺陳老帥,我已準備退出這一行做個富家翁,哪裡還願意陪他幹這掉有死無生的蠢事,於是我當機立斷將他打死後,向有關部門舉報了我師傅是敵特,分散了公安的注意後,我便藉機一路逃到了港島。
這些往事王秉建憋在心中多年,他早打算好今日要跟燕復農做個了斷,片刻之後,無論誰勝誰敗,這些往事都將永歸塵土,此刻他跟李虎丘說這些,只是單純爲了傾述。李虎丘全部的心神意志都放在張永寶那裡,王秉建所言雖聽的入耳,卻不亞於充耳不聞,不管王秉建說什麼,他只是靜若處子恆定如山。
王秉建接着說道:“後來我在港島開了家嘉信齋古玩店,沒料想開業之後生意出奇的好,不僅生意好的古怪,更古怪是嘉信齋開業之初居然沒有任何幫會分子前來搗亂,一開始我忙於生意,也沒想那麼多,可後來時間久了,忽然有一天我看報紙,看到一則關於軍統處死叛逃者的新聞,這才猛然想起自己身邊諸般不尋常。正當我感到困惑時,港英當局卻派了個鬼佬給我解惑,原來正是他們暗中幫我解決了我的麻煩,那些人對我威逼利誘,我只好就範。從那時候起,我便成了他們的御用古玩走私商,專門從大陸那邊幫他們弄地下貨,偶爾也幫他們出手一些當年英軍從華夏搶來的東西。”
那段日子是我過的最舒心的日子,有人迴護,錢賺的容易,生意也越做越大。甚至我都已忘記了要去南洋尋寶的事情。可惜,好景不長,沒過幾年,你那個陰魂不散國仇家恨都想報的外祖父又找上門來了。他在獅城開了家福德堂古玩店,跟我搶生意不說,還盯死我在大陸那邊的地下買賣,他背後有國安背景,黑的白的一起上,斷我貨源的同時搞的我不敢離港島半步,沒了新貨,那生意自然一天不如一天。幸好後來國內爆發那場大運動,他反而被鬥成了特務,他那個小組也隨之煙消雲散,我這才緩過那口氣。
門外站着的張永寶忽然動了,這一動便看出了李虎丘跟他的差距。李虎丘眼中的張永寶,氣勢如將要撲擊獵物的獅虎,而自己便是那個不甘就戮的獵物,全神貫注不敢稍有動作。反觀張永寶,雖然氣勢外放,但其實只是爲了防止李虎丘出手傷到王秉建,一切盡在掌握,他想動便動,卻沒有任何顧忌。只見他走到王秉建身後,說道:“機場那邊冒充您的人被抓了,燕復農應該已發現這邊的幾個監視點出問題了,估計正往這邊趕,我已經讓佬鬼幫的人做好準備。”王秉建點點頭,吩咐道:“記得不要傷了燕復農,巴陵珠很可能就在他身上,哎,如果不是九七臨近,又趕上老黃出了事兒,我又何必冒這麼大風險回來這一趟。”
二人對話時並未刻意壓低聲音,李虎丘自然聽的清楚明白,心想:原來他早有準備,難怪有恃無恐。他跟燕復農鬥了幾十年,兩個人對彼此的手段性情都瞭如指掌,這一次恐怕是他們最後一次交鋒,卻不知到底誰棋高一招,從現在的局勢看,王秉建顯然佔了上風。又想到:又遇上張永寶,自己雖然僥倖晉級絕頂宗師境界,原以爲距離張永寶更近了,憑着飛刀絕技跟他拼個兩敗俱傷也不無可能,卻不料想武道一途浩渺無邊,知道的越多就越發現自己所知少的可憐,成就了絕頂宗師的境界後才更瞭解圓滿大宗師的可怕,再回想以往跟張永寶交手的情景,諸般新體驗齊齊涌上心頭,才知道張永寶每一招每一式中隱藏的奧妙,只是自己那會時候太弱,根本用不着人家將後招用盡。
這場較量,老的少的,文的武的,燕復農李虎丘祖孫都明顯落了下風。
好東西沒擁有之前,人們只會羨慕,想往,自然無法體會得到後的快樂。可一旦體驗到了其中的樂趣,就絕不肯失去。於是那東西也就成了人的心魔,難捨難棄,爲之付出再大代價也覺得是值得的。財富和安逸給王秉建帶來了崇高的社會地位,帶來了子孫滿堂,也帶來了患得患失,終於成了他難以割捨的心魔。
鶴鳴圖一案徹底斷了他在大陸的貨源,九七又將至,嘉信齋已基本確定在今年搬往倫敦,臨走前他想撈一筆大的,一筆足夠嘉信齋在古玩界立足百年的大買賣。於是,他從記憶片段中翻出了那個關於沉船和寶藏的往事。他開始打起巴陵珠的主意。金川將巴陵珠賣給福德堂的消息雖然隱秘,王秉建卻從楊牧峰提供的消息裡猜到了大概。他刻意將消息泄露給兒子和張永剛,吸引急於尋回遺落在南洋的教皇權杖寶珠的教廷出手,同時又派兒子跟已經被甘比諾收買的張永剛合作,明面上用些上不得檯面兒的辦法巧取豪奪巴陵珠,逼燕復農露頭。暗地裡,他卻一直暗中觀察,等待燕復農出現,直到燕復農出現將巴陵珠交給燕雨前,他知道燕復農很清楚他的窘境,公開露面將巴陵珠傳給燕雨前的目的就是爲了引自己回國,王秉建何嘗不是存了這個心思,收到消息後,他立即暗中着手準備,燕復農以巴陵珠爲餌釣他王秉建,他卻要將計就計以自己爲餌反釣燕復農,現在萬事俱備,就看這最後一場較量誰勝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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