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泠仙子雖笑容不改,但心底卻是極爲不甘。
她應鄂國公之命,在這山腹之中鑿刻出這近三十丈的巨佛,又在其周身設下獨門密陣,乃是爲了一個極隱秘的計劃,且已經接近成功。偶然之下竟是又遇到朝思暮想的妙應仙人之徒,一石二鳥,心頭本是欣喜欲狂。
不想被神宗兩嗣主發現此山腹的所在,不僅巨佛提前暴露,計劃堪憂,便連寧楓怕是也極難抓獲。她此時只能加緊謀劃的腳步,在衆女回稟赤天國師之前完成血祭之陣!
卻忽聽寧楓說出這等驚人之語,她不由移眸朝上看去,但見其氣息不暢,顯是受了不輕的傷。但不知爲何,秋泠仙子的心頭竟是生出一絲奇怪的感覺,彷彿眼前的這個少年,比之前的任何一刻都要強大!
她勉力撇去心頭遐思,笑道:“寧公子果然大義凜然,無所畏懼!只可惜妙應仙人這般海納百川,胸懷天下的聖人,卻教出你這麼一個目光短淺的徒弟!”
寧楓冷哼一聲。
秋泠仙子又笑道:“這巨佛一旦放入明堂,便是佛光普照,天下歸心,那時不知多少歹人、邪念將被其感化鎮服,不知多少無辜的性命將會被救起,這區區數千少女比之不是有如雲泥麼?”
寧楓聞言怒極,想不到這妖女竟然如此狡辯,將人命置如草芥!他悲憤之下,引頸長嘯,雄渾之音響徹穹頂,那些集聚的凝血屍蟲頓時碧光一黯,竟是瞬間被震死上百隻。而下方的白馬寺衆僧也是氣血翻涌,靈力稍弱者已是七竅流血,暈了過去。
衆皆駭然,譁然一片。宗晉卿更是驚怒異常,萬沒料到這小子小小年紀,靈力卻如此雄厚!
秋泠仙子壓抑微微波動的真氣,笑道:“不知兩位嗣主以爲如何?”
月寒仙子面目一怔,難以抉擇!她雖潛心修習道法,但又如何不知鄂國公白馬寺胡作非爲,禍亂百姓,但其身爲武皇面首,權傾天下,便是赤天國師也難以動他分毫,又況她一個寒門嗣主!
此番她接到屬下密報,知曉門中弟子被白馬寺抓獲,方纔和玉嬋妹妹一道前來。本打算將此間之事面稟國師,令其定奪,哪知道這妙應仙人之徒竟如此悍不畏死,竟在白馬寺中與上千僧人爲敵!
正猶豫間,卻聽玉嬋仙子忽道:“修道二十載,竟不知道門大義!今日玉門嗣主和門下弟子謹遵妙應仙人之徒的號令!”香璇等女聞言一喜,紛紛催靈入脈,只等嗣主一聲令下,便將這些妖僧一舉拿下。
秋泠仙子驚怒交加,詫異之極。宗晉卿冷冷應道:“那月寒仙子呢?”
月寒嘆了口氣,說道:“既然妹妹如此說了,那我也自當追隨!”
宗晉卿突然厲聲狂笑,道:“好,好!想不到你小小的望月神宗,竟然敢與太子府爲敵,也罷,今日便讓你們知曉,所謂的天下第一道宗,不過是浪得虛名而已!”
說罷其雙手一揮,忽的洞穴之中涌過一股強絕的氣息波動,衆人只見眼前靈光大作,從白馬寺上百僧人中閃電般躍出七個身影,個個靈力卓絕,竟皆是地之道修爲的絕頂高手。
神宗衆女氣勢一餒,大驚失色,想不到鄂國公麾下竟是蒐集瞭如此多的修靈高手,這樣一來,寧楓已然受傷,衆女修爲雖精,卻不過是人之道的靈力,己方只有兩位嗣主堪堪與之匹敵,盡落下風。
月寒、玉嬋兩位仙子並身而立,面色淡然,毫無懼色,白藍雙衣聯袂共舞,靈力激盪,仙意十足。
寧楓早知白馬寺衆僧必有埋伏,心頭驚訝一閃而逝,他暗暗以定靈珠吸納體內的九鼎之靈治療傷勢,同時感應四周,伺機而動。
秋泠仙子咯咯笑道:“望月神宗對上太子府,這下有好戲看了!”
月寒冷冷一笑道:“小心隔岸觀火,引火燒身!”言罷手中冰魄勾玉劍橫空一掃,數道白芒激射而出,赫然正是以冰寒靈力凝出的冰箭,其不僅鋒利異常,更是蘊藏寒毒,威力非凡。
處一等衆僧大叫後退,生怕被牽連其中。
兩道赤青雙芒疾刺飛出,只聽得叮叮噹噹一陣脆響,那數道冰箭被擊成冰屑漫天飛揚。一柄飛劍在空中盤旋迴撤,落入一名高手腰間的劍鞘之中。
“赤青飛劍!”月寒仙子驚呼一聲,隨即笑道:“想不到堂堂五嶽劍宗的青陽子,竟也甘願依附於太子府,真是令人扼腕嘆息!”
寧楓聞言一怔,突然想到,五嶽劍宗有一名擅使飛劍的高手,名曰青陽子,乃是西華仙人成玄英之徒,西昇仙人任真子的師弟,其修爲卓絕,乃是天下有數的高手。
青陽子面色冷漠,淡淡道:“老夫數十年便已經不是五嶽劍宗的人了,今時今日,不過一劍客而已!”
寧楓訝然暗想:“師父曾經提過青陽子的飛劍之術凌厲之極,可取人首級於千里之外,爲何他卻爲脫離五嶽劍宗?”又聽月寒也道:“如此甚好,免得待會兒喪於我的勾玉劍下,你那師父又來尋我神宗的麻煩!”
青陽子聞言微怒,叫道:“小小女子敢如此跟老夫說話!”叮的一聲脆響,赤青飛劍已然出鞘飛出,眨眼之間已化作一雙色巨大氣芒,朝月寒橫劈而下。
神宗衆女大驚失色,紛紛衝上前欲救嗣主,卻已見一道白綾盤旋飛出,化爲一道銀色簾幕,將巨大的氣刃瞬間化解,兩股能量湮滅產生的衝擊波向四周盪漾,又是一陣慘叫連連。
青陽子大吃一驚,他自從背叛五嶽劍宗,隱世已有數十年。他自負修爲,向來對望月神宗的這些女子嗤之以鼻,以爲不過是羣女流之輩而已,今日一見,方知其修爲精純沛然,竟似不在自己之下!
其身後的其他高手見狀也是飛身躍出,紛紛祭起靈器向神宗衆女攻來,剎那間只見靈光縱橫,亂石激飛。
月寒雙眸波動,心中驚訝接連涌起,她細細感應而去,發現這幾人竟然都是當今道佛門派的高手,想不到太子府悶聲之間竟然拉攏瞭如此多的強者,太子究竟想幹什麼?一時其心中忐忑不安。
叮叮一陣脆響,兵器相交,火星四濺。衆太子府高手如影穿梭,雖不能傷及兩嗣主,但其餘衆女已是有幾名慘叫一聲,白衣之上溢出殷紅之色,顯是受了重傷。
秋泠仙子笑眼旁觀,卻不動手。
便在這一刻之間,寧楓傷勢已然恢復了大半,他瞧見太子府衆高手靈力磅礴,修爲高強,竟似都不在神宗兩位嗣主之下,久戰之後,衆女定然難以匹敵。
他心頭急怒,略略自責,若不是自己將她們拉入這渾水之中,也不會出現這等局面。寧楓正尋機準備插入戰局,卻忽見宗晉卿盤腿坐於佛頂之上,御氣療傷,心中一動,暗想:“太子府衆高手當以他爲首,若是能將其擒住,必能一舉扳回劣勢!”
想罷再不遲疑,雙足猛地踏在石壁之上,亂石飛舞間,寧楓身形已在十丈之外,雲歌劍灼灼生光,朝宗晉卿疾刺而去。
宗晉卿見狀大驚,他經絡紊亂,傷勢未復,哪裡來得及抵禦?不由冷聲大叫,驚慌之中卻見眼前閃過一道五色美人,將雲歌劍光彈射偏離,擊在身後的巨石之上,迸炸飛散。
秋泠仙子咯咯笑道:“早知道寧公子你不安好心,小女子恭候多時了!”宗晉卿大呼一口氣,暗暗道謝。
咫尺之間竟被這妖女擋下,寧楓氣急,笑道:“仙子來的正好,也省的我去找你了!”
寧楓大喝一聲,沖天飛起,全身陡然綻放出無上光華,一道長虹劍圈已然凝起,凌厲劍氣呼嘯飛舞,竟隱隱有峨眉劍陣的功效。他神識所至,頓時數道劍刃當空疾速飛出,將秋泠仙子和宗晉卿兩人合圍其中。
秋泠仙子一驚,隨即從佛頂之上翩然躍出,落影追魂扇在半空中劃過一道詭異的圓弧,其上美人之影翩翩起舞,媚眼如絲,異香繚繞,仿若一支香豔嫵媚的舞蹈。
下方衆僧被此等異象吸引,紛紛雙目赤紅,喘息加重,竟似失去了神智一般,隨其節奏舞動起來。
寧楓冷笑一聲,他已經數次中了這妖女的魅惑之術,豈能再沒有防備!當下暗暗遮蔽六感,只憑神識感應其靈力飛旋之勢,隱約間竟見有五色光華縈繞其上,化作彩裙向自己籠罩而來。
“這妖女的靈力當真奇特,竟然能夠使出五行靈力!”
他以跳出五行外的極陰體質,又御使包羅萬象的至尊九鼎,尚不能圓轉如意的使出五行,這妖女如何能做到!寧楓驚訝疑惑,一時不得其解!但對方攻擊轉瞬而至,不容其揣度細想,他一時也顧不得憐香惜玉,從劍圈中一連召出數十道無形劍氣,朝那些“美人”疾刺而去。
四周劍光激射,風刃飛旋,衆多凝血屍蟲受到驚嚇,紛紛四散飛舞,有些竟是飛入衆僧之中,亂咬亂刺,不一會兒竟有幾名僧人被凝血霜入體,化爲一灘膿水。
寧楓暗凜之餘,卻見神宗兩嗣主和衆女遭太子府高手合圍,步步後退,已是落盡下風,不少女子皆白衣泛紅,身受重傷,卻仍嬌呼連連,苦苦支撐。
“再不擒住宗晉卿,怕是神宗衆女要被我牽累了!”
寧楓口唸法訣,手中雲歌劍沖天飛起,靈光附於其身,恍若一柄巨刃,懸在半空。無數劍靈從其中溢散出來,漫天飛舞,將巨佛的碩大頭顱團團圍住。
秋泠仙子笑道:“寧公子真是天才絕豔,這才三四個月,便能將雲歌劍靈御使的這般的純熟,若是清淨佛能夠見到,定會感慨後繼有人了!”
寧楓聽其提到夢慧大師之名,怒火更甚,清淨無影劍飛嘯舞旋,一片白光之中,竟已分辨不出妖女的身影。
寧楓知曉以秋泠妖女的修爲,自己一時絕難傷她,不如擒賊先擒王,將宗晉卿拿下再說。他默唸九鼎之訣,體內定靈珠飛速旋轉,將體內沉睡的八靈召喚而出。
赤紅小鼎凝在胸口,一條數丈長的火龍咆哮飛舞,如一道火紅閃電,瞬間已將宗晉卿包圍之其中。
下方太子府衆高手欲出身相救,卻被月寒、玉嬋緊緊纏住,青陽子沉喝一聲,赤青飛劍疾刺而上,在半空之中遇到玉嬋仙子的流雲飛袖,衝突欲出,卻刺不破那白綾分毫。
寧楓大喜,哪能容這等機會流逝?募的運轉定靈珠,將經絡內殘餘靈力貫入其中,剎那間一石激起千層浪,數倍於前的靈力噴薄而出,全部化爲洶洶火勢。
一時間他連使清淨無影劍、離火之龍,竟將當世兩大絕頂高手困在其中,寧楓掃去心中煩悶,暢快之極。
便在他以爲宗晉卿將要支撐不住之時,卻忽見一巨石從穹頂之上落下,擦肩而過。寧楓訝異擡頭望去,整個洞穴都似在狂搖劇震,彷彿地震一般。
他正詫異不解,生出一絲驚慌,卻聽下方傳來一陣驚呼,定睛望去,宗晉卿鬚髮飄舞,宛若癲狂,手掌之上鮮血淋漓,按在佛頂之上,猙獰大叫。
“你不是要擊碎這巨佛麼?便讓你看看,佛祖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