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地睜開雙眼,石青璇很快便明白過來,自己這是福大命大,被人救了。身子骨一時間還酥軟得緊,石青璇知道,這是因爲自己受創太重,還需要調養很長的一段時間才能恢復。一雙清亮但又頗爲疲倦的眸子向着四周打量着。
現諸眼前的,是一間巧奪天工的美好靜室。青石光淨的壁間,早有前人鑿就的燈盞,內貯松油,一根燈芯原本就是燃着,散發出光度適可的一派青綠光華,從而將此一間前人洞府,照耀得十分清晰。一燈婆娑,搖散着的熒熒燈焰,光彩青綠,將此潔淨石室,渲染得一派清幽,不沾纖塵。橫櫺側開,分得星月一片,以觀天際,銀河倒傾,羣星燦爛。
這般佈置,給了石青璇一種極爲熟悉的感覺,倒不是說她以前也居住過這種石室,而是說這種種佈置,給她一種熟悉的味道。這種體會,源自於每一個女孩子對自己的閨房的要求——確切的說,雖然事物殊異,風景不同,卻也有着當年她幽居在幽林小築的那種溫馨體會。顯然,這是知非道人在石青璇昏迷不醒的這些時日,慢慢修葺整改所致。
似乎在昏迷中做了個荒誕不經的夢。夢中的那個人一臉嚴肅地坐在自己面前,窗外是風雨抑或是落雪,只是窸窸窣窣地響着……她想睜開眼,卻怎麼也做不到,那人的手上似乎有着奇異的魔力,在她身上輕輕地划着,用力地按着、擠着,只覺着既熱又癢,像是在給自己療傷?她的身子像是烙餅也似地翻過來又覆過去。那人一雙有力的手掌,緩慢而有節拍地在她身上移動時,帶來了萬鈞巨力,其熱如焚,她彷彿全身燃燒,五內俱摧,……
“沈秋鈺,知非,是你麼?”口中喃喃唸叨了一句,石青璇便自收回綺念。目光迴轉,卻見着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趴在自己牀前,睡的正香。
石青璇忽然覺着胸口一陣疼痛,忍不住大聲咳嗽幾聲,卻是咯出了一絲鮮紅的血跡。就是這麼一番劇烈的動作,便將趴着睡着了的小丫頭給驚醒了。小丫頭驚喜道:“呀,師姑,您醒了,太好了!”小丫頭歡呼雀躍,卻也很快拿出一方白色手絹,輕輕地爲石青璇擦拭脣角的那抹血跡:“師姑,您好好躺着,師傅說您這是傷了元氣,要慢慢調養纔是。您餓了麼?我給您盛碗雞湯,那是師父專門抓來給您補身子的,一天十二個時辰不停地煨着,就等您醒來呢。”
石青璇微微一笑雖是面色蒼白,毫無血色,卻也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只聽石青璇說道:“不忙,小姑娘,你怎麼稱呼?是你師父救了我?還有,你剛纔叫姐姐什麼?”石青璇顯然是抓住了重點,這小姑娘爲什麼會喚自己一聲師姑,難道真的是那個人?這麼想着,石青璇便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一切。
小姑娘點點頭,道:“我叫靈溪,是師父給我起的名字。師父說,姐姐是師父的同門師妹,靈溪自然要叫您一聲師姑啊。您先躺着別動,靈溪去把雞湯盛來。師父說,師姑元氣大損,受不得任何靈藥補益,只能用這種法子慢慢調養。”
石青璇又道:“靈溪,先不要着急,你師父可是道號知非?”
靈溪點點頭,道:“對呀。”說着,就跑到石室的另一側,開了個小門,鑽了進去。不多時,小姑娘便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出來,用勺子小心翼翼地吹得不燙了再餵給石青璇,一邊說着話:“師姑,您是不知道,師父他可費心了,這一鍋雞湯再過一個時辰,就得放棄,重新熬製,可麻煩了。”
是青璇只是微笑,慢慢將雞湯飲下,只覺得渾身都暖洋洋的,也不知是身子暖和,還是心裡暖和。用過雞湯,小姑娘便先退了下去洗刷,就在這時,另一邊石門推開,知非道人的身形便一下子出現在石青璇面前。
千言萬語,一時無話。石青璇盯着知非道人,在最脆弱的時候,有事心中最在意的人面前,石青璇終究還是沒了往日的從容不迫,一時千頭萬緒,竟不知從何說起。
倒是知非道人,在稍稍愣神之後,便是微笑道:“你醒了?感覺怎麼樣?你的傷勢比較嚴重,關鍵是元氣損耗過大,我暫時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慢慢調養着。”一邊說着,知非道人放下手中提的物什——那是一隻山雞,還有些蘑菇之類的玩意兒。走到了石青璇近前。
“能撿回來一條命就是不錯了。”石青璇微笑着,蒼白的臉色叫人心疼:“能再見到你,真好。”
知非道人同樣報之以和煦的微笑,炯炯目神裡,散發着深摯的關懷情意。緊接着他的一隻手親暱的拍拍石青璇額頭,隨後輕輕移向石青璇的髮際、眉梢,輕輕滑過了她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頗是心疼地說道:“莫要說傻話了。我先看看你的傷。”
感情充沛時,即使手指也似沾了情意,變得細緻多情,溫柔而靈活。這一刻,石青璇深深體會到了知非道人對自己其實並非毫無情誼,只是面前這人並不太善於表達,而且之前還有位雨姓的女子攔在面前,無怪乎對方要對自己的感情無法迴應。只是現在知非道人就這麼近近地看着她,宛若有情,其言亦溫。石青璇簡直無所遁形,有點想笑,卻又莫名地覺着委屈。於是輕輕地哼了一聲,把頭別了過去,小兒女情態十足。
然而這般溫情卻並沒有維持多久,倒不是小丫頭靈溪突然闖出來破壞了二人微妙的氣氛,小丫頭多少也懂些事情,此時正躲在後面,睜着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偷摸摸的看着知非道人和石青璇的互動呢。反倒是知非道人自己,在一番溫存後,忽然說道:“讓我看看你的傷勢。”緊接着,一隻結實的手,宛若無力而突如其來的按在了石青璇的側腹之上。哪怕是隔着厚厚的一層被褥皮裘,亦能讓石青璇條件性的反射:“你幹什麼!”一驚之下,倏地差點兒坐了起來。這一番動作,卻是讓石青璇禁不住又是一連串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