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
“我就知道你不會反對的。”
嬴政緊緊抱着夏冬兒,臉上掛着從未有過的笑容。
在咸陽,在王宮裡。
無論面對任何嬪妃,嬴政都少有笑容。
對於他而言,那些嬪妃只是爲了延續血脈,讓血脈發源的工具罷了。
根本沒有機會得到嬴政真正的心意。
後宮妃嬪想要得到那王后之位,也是這個時代唯一的妻位,嬴政也從未有所動容,因爲她們都不配。
眼前的夏冬兒。
眼前的阿房。
她並非秦王嬴政的妃嬪,而是昔日邯鄲城內,一個屈辱質子,一個生死不由己趙政的青梅竹馬,生死與共的女人,更是在邯鄲拜了天地的妻子。
夏冬兒的地位,任何人都比不上。
“其實在來之前。”
“我還真的擔心不是你,擔心我認錯了。”
“可是在那田園內看到了你,我的心安定了。”
“雖然過去了這麼多年,但我又怎會認不出你。”
“阿房。”
“謝謝你。”
“謝謝你還活着,更謝謝你給我生下了一雙兒女。”嬴政緊緊的抱着,生怕如果不抱緊,下一刻就要失去了。
夏冬兒擡起頭,目光柔和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嬴政。
嬴政思念她,她又怎會不思念。
夏冬兒擡起手,雙手撫在了嬴政的臉上。
“這麼多年。”
“你也累了。”夏冬兒柔聲道。
“相比於伱的累,我根本不算什麼。”
“你一個人帶着孕身,一個人跨越千里,歷經不知道多少磨難來到了這沙丘。”
“一個人將封兒他們撫養長大。”
“雖然我沒有親眼見到,可這些累,這些苦,我都可以想象的到。”
“阿房。”
“對不起。”
“這些年本該是由我來照顧你的,我沒有盡到做丈夫的責任,更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嬴政一臉慚愧的說道。
這些話並非假意,而是真心。
對於夏冬兒,對於趙封兄妹二人,他是愧疚的。
“這不怪你。”
“我也從未怪過你。”
看着一臉自責的嬴政,夏冬兒立刻開口道。
感受着夏冬兒的美目柔情,嬴政心中的愧疚更甚。
後宮之中的那些妃嬪與自己的阿房相比,她們真的不配,她們所惦記的是那王后之位,他們所惦記的是讓自己的兒子成爲太子。
但是阿房從來沒有如此想過。
這些年。
只要阿房想,只要她來咸陽,他什麼都可以給。
其他妃嬪費盡心思想要的後位對於她而言,觸手可及,但是她不要,更不敢要。
“你放心吧。”
“當年的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未來的事,我更會給你一個交代。”嬴政帶着保證的語氣說道。
“我不求你給我什麼交代,我只求一家人安寧的活下去。”
“好嗎?”夏冬兒心底一顫,充滿擔心的看着嬴政道。
對於嬴政而言,或許如今的大秦已然變了,他執掌着百萬大軍,不復當初。
但是對於夏冬兒而言,當年血淋淋的場面,當年那染血的咸陽城,染血的王宮,那些追殺她的人,她永遠也忘不了。
“當年。”
“究竟是誰動的手?”
“樊於期奉了誰的命?”嬴政溫柔的問道,看似平和下,卻是蘊含着嬴政的王者之怒。
雖然過去了這麼多年,可追查之下,卻根本不得而知。
只知道樊於期是追殺阿房的執行者,但究竟是誰下的命令,卻不爲人知。
當初查到了那一個地步後,所有有關之人全部都被嬴政處死了,但嬴政感覺到,真正的元兇他並沒有找到。
聽到嬴政的詢問聲。
夏冬兒眼神之中有些閃躲,隨後道:“我也不知道。”
“事情已經過去了。”
“政哥哥你不要多想了。”
嬴政卻是搖了搖頭,眼中充斥着殺意:“就是他,害得我們分別了二十多年,我又怎會放過。”
“樊於期,他逃了。”
“但終有一日,我會將他抓住,讓他爲當初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對此。
夏冬兒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那背後的元兇是誰,她又怎會不知道?
可是如果說出來,這讓政哥哥如何接受的了?
“對了阿房。”
“你當初是怎麼逃出咸陽的?”
“是不是有人暗中相助?你告訴我,我一定報答他。”嬴政又問道。
當初咸陽一片亂象。
王宮內都是殺戮一片。
憑夏冬兒一個弱女子根本不可能逃出去的。
“是仲父。”
夏冬兒開口說道。
聽到仲父二字。
嬴政眼中閃過一抹光彩,臉上也有着一幅早有所料的樣子。
“果然是仲父。”
“當初整個朝堂之上,或許敢幫我的也只有他了。”嬴政一臉感激的說道。
能夠被嬴政稱之爲仲父的人,唯有一人,那就是昔日的大秦相邦,呂不韋。
“仲父現在還好嗎?”
“我聽說他被賜死了?”
“這是真的假的?”夏冬兒一臉忐忑的看着嬴政。
當年歸於咸陽後。
那些滿朝文武心眼子都是很多的,但唯獨對她好的只有呂不韋,是真正視之她爲後輩。
如果不是他,當初咸陽一役,夏冬兒或許已經永遠留在那裡了。
“阿房。”
“你難道覺得我會那般狠心,會賜死仲父不成?”嬴政笑了笑,拍了拍夏冬兒的額頭,就如同當初年輕時的動作一樣。
“那爲何傳言那麼多?”夏冬兒十分不解。
“這是保護仲父。”
嬴政微微一笑,然後溫聲解釋道:“當初仲父辭官之後,六國都派人來請仲父爲相,多有侵擾,甚至於派人離間,朝堂上多有對仲父的彈劾,爲了保護仲父,我下令讓仲父歸於封地洛邑,之後,仲父爲了徹底不影響於我,真的起了自盡之心,爲此,我讓人故意散播下去,賜死了仲父。”
“實則。”
“現在仲父還活得好好的,在洛邑安詳安寧。”
聽到這。
夏冬兒才放心的點了點頭:“這樣最好,仲父對我有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在了咸陽,更不會有封兒他們的出生了。”
“以前我只感激仲父對我的教導之恩,扶植之恩。”
“可如今一看,我還欠了他更大的恩情。”
“如果不是他出手,我們一家人只怕真的不能再見了。”
“仲父。”
嬴政也是極爲感動的說道。
對於呂不韋,他更是感激了起來。
“恩。”夏冬兒點了點頭。
“岳父是不是已經見過你了?”嬴政笑着問道。
“恩。”夏冬兒又輕恩了一聲。
顯然。
今日見到了嬴政,她還是有些沒有回過神來。 “岳父啊岳父。”
“他知道如果回咸陽了,我會看出他的不對勁,結果他不知道如果不回來,我更會覺得有問題。”
“說起來,岳父怎麼會忽然覺得你在沙丘?”嬴政笑着問道,臉上也帶着幾分回味之色。
“因爲嫣兒。”
“我將母親留給我的玉鐲送給她了,我爹正好給嫣兒把脈發現了。”夏冬兒柔聲回道。
聽到這。
嬴政恍然回神:“原來如此,竟然是這樣。”
“當初岳父還在咸陽時,他就說封兒請求他爲王嫣把脈,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原因。”
“這或許也是真正的機緣巧合啊。”
“如果不是這個巧合,還真的發現不了。”
嬴政也是一臉古怪的笑容。
他也沒有想到竟然是這種原因發現的。
隨之。
嬴政回過神來:“那阿房,你知道我是怎麼發現的嗎?”
夏冬兒擡起頭,的確是很疑惑的看着嬴政。
“我看見我們的女兒了。”
“她跟你以前長得太像了,七八分相似。”
“只是一眼,我好似看到了你當初的樣子。”
“而且。”
“穎兒可謹慎的很啊,我叫她與我聊天,她還以爲我要對她怎麼樣。”嬴政笑着說道,語氣裡也帶着一種無奈。
之前還不知道自己女兒爲什麼對自己那般隔閡,謹慎。
後來才知道。
趙穎是擔心他看上了,生怕被他召入宮中了。
想到這,嬴政也是頗爲無奈。
“或許。”
“這真的是上天安排吧。”
“我那麼躲藏,還是被你找到了。”夏冬兒語氣也是有些無奈。
聞言!
嬴政緊緊握住夏冬兒的手,溫柔的道:“阿房,我告訴你,以後你休想跑了,現在你擔心沒有錯,因爲那些人的確什麼事都做的出,但我向你承諾,天下一統之後,我會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將你接回咸陽。”
“當初在邯鄲時,我向你承諾了。”
“我要讓天下永無戰亂,我要讓天下歸一,更要讓你成爲天下的王后。”
“這些,我從始自終都沒有忘記。”
聽着這些。
看着眼前已經不是當初稚嫩少年的嬴政,看着自己牽掛了多年的夫君,夏冬兒的眼前似乎浮現了曾經那個少年郎在自己面前的許諾。
思緒歸來。
在那趙國的鬧市之中。
可以看到很多乞丐在乞討。
而且還有很多穿着華服的貴公子在毆打乞丐。
還有很多因爲戰爭而身體殘缺的人乞討。
在那一刻。
嬴政就對着夏冬兒發誓。
一定要改變這情況。
以律法治之,以律法治理天下。
讓天下再無戰亂。
“阿房。”
“等我以後成了秦王,我一定要率領秦國的軍隊滅了六國,讓天下歸一,這樣天下就再也沒有戰亂了。”少年趙政一臉鄭重的道。
“恩,我相信你。”少女夏冬兒重重點頭。
思緒歸來。
看着這更加成熟的嬴政。
如今。
她的政哥哥已經逐步在完成曾經的願望。
一統天下。
似乎真的不遠了。
“你不是在咸陽嗎?”
“怎麼忽然過來了?”
“如果讓那些朝臣知道,豈不是要知道我了?”夏冬兒有些擔心的道。
“你放心吧。”
“這一次我是暗中過來的,沒有任何人知道。”
“我知道你擔心會讓封兒他們成爲衆矢之的,這種情況我不會讓他發生的。”嬴政立刻說道。
他清楚夏冬兒的擔心,所以就暗中而來,還大張旗鼓的用爲了華陽太后慶壽爲藉口,這就是爲了讓夏冬兒,讓趙封兄妹不暴露出來。
正如夏冬兒所擔心的。
嬴政同樣也擔心。
作爲君王。
他以權謀駕馭朝堂,但朝堂之上的大臣人心可不是王權能夠駕馭的,爲了權勢,爲了家族的利益,他們什麼事都可以做出來。
就如同當初對付夏冬兒一樣,王宮喋血。
雖說嬴政繼位掌權之後任用了一批外客執掌權柄,但朝堂上世家大族,老貴族仍然佔着不小的比例。
想要將他們完全壓制下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因爲在這時代的書籍,文字,教學,幾乎都只有世家大族纔有機會。
普通的平民是很難的。
這也是爲何有世家大族的原因。
當然。
世家大族作爲蛀蟲依附着帝國,啃食着一國並非是秦這一代,在之前,乃至於後世每一個時代都是如此。
只要讓擁有了權貴,讓權貴做大,就會逐步形成了士族,利益體。
這是無法改變的。
“那你還留在這嗎?”夏冬兒有些期待的看着嬴政。
“怎麼?”
“剛剛還恨不得不見我,現在又捨不得了?”嬴政帶着幾分調侃的道,目光裡盡是柔情。
夏冬兒臉上露出了一抹羞澀。
雖然已經爲人母,爲人祖母,但她也才三十多歲,不到四十。
可是在嬴政面前,她還是有着女孩的嬌羞。
二十一年如一日,思念無比。
夏冬兒又怎會不想。
“放心吧,今天我在此留一夜,明天晚上再走。”嬴政笑着道。
“恩。”夏冬兒點了點頭,眼神之中充滿了情誼。
……
雲中城!
軍營內。
二十多萬降卒聚集。
在周圍則是值守的銳士,還有調來的十萬後勤軍。
對於這麼多降卒。
單單憑藉六萬多銳士的威懾是不足的,自然是要十萬後勤軍作爲震懾。
“上將軍到。”
“所有降卒,全部坐下。”
點將臺上。
章邯一聲威喝。
“將軍有令。”
“所有降卒,全部坐下。”
校場各處,所有銳士將將令複誦。
原本站在了校場的降卒紛紛坐在了地上。
對於他們而言就如同當初的韓降卒一樣。
心中忐忑不安。
不知道迎接他們的命運爲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