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錦聽魯胤昌說,王爍瞧不起闖王,不由不屑道:“小娃娃倒也狂妄,他知道什麼?”
嘴上如此說,心裡卻也在擔心王爍的話。
闖王的軍隊已經出現了混亂的跡象,若此時果真像魯胤昌所說,遇到強大的敵人,這天下將來是誰的還真難說。
闖王讓他進軍西北,也是在防備萬一。
萬一明軍再出一個孫傳庭,或者調關寧鐵騎進關,闖王作戰失利,則可穩居西北,待機反擊。
魯胤昌捕捉到了賀錦眼中稍縱即逝的憂慮,接着說道:“王爍曾言,縱觀中原無一明主。故而,他欲自立以圖大事。以我看來,此人志向不小。”
賀錦微笑搖頭道:“這天下欲成大事者多如牛毛,這大事豈是那麼好成的?他先過了我這一關再說吧。”
魯胤昌聽罷,知道勸說賀錦投王爍是不可能的,就此想把這個話題打住了。
不料賀錦接着說道:“他穩紮穩打的辦法是對的。他佔據的地方,治理的連我那誰都不服的兄弟辛思忠都佩服,這的確是一個難得的人才,辦法比李巖李公子都高明。說實話,這是我帶兵打仗以來,最不願意面對的一個對手。”
魯胤昌問道:“那賀帥打算如何對付王爍?”
賀錦果斷說道:“勸降,不投降就只好刀兵相見。”接着解釋道,“他不是當初滎陽大會十三家反王之一,闖王是不會同意留下他的。”
魯胤昌心中暗歎,看來這場惡仗是不可避免了。
賀錦嫉惡如仇,若是跟着王爍,定是一員獨當一面的虎將。
可惜呀,他已抱定決心追隨李自成,短時恐難以改變他的想法,而兩軍決戰在即,時間有限啊。
這時候就聽賀錦問道:“你來的時候,王爍在幹什麼?”
魯胤昌還想在說服賀錦上做些努力,避免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自相殘殺,明知不成,也不得不試。
於是說道:“王爍正在辦軍官學校。”
“辦學校?”賀錦好奇道,“什麼是學校,辦學校幹什麼?”
魯胤昌解釋了什麼叫學校,然後道:“辦學校,一是教軍官們識字。王爍說,不識字的人就是睜眼瞎,不能懂得更多的大道理,更不能率領士卒打勝仗。所以,當軍官,不能只是打仗勇敢,要識字,懂大道理。”
賀錦聽罷大笑,不以爲然道:“老子就不識字,不是一樣打仗帶兵?軍中找幾個師爺不就完了,幹嘛非要去難爲自己,費勁認那些黑豆子?”
魯胤昌不置可否,只是陪着笑笑,繼續說道:“二是要讓軍官們明白爲什麼打仗?爲誰打仗?這個是王爍親自教,我也聽過許多次。
王爍說,天下窮人之所以受苦,不是窮人天生就比富人笨,也不是命不好,是因爲這天下被那些不勞而獲的壞人給佔據了,制定的律法向着這些壞人。
所以,想改變這不公平,不能指望着這些壞人良心發現,要主動起來,拿起武器,推翻這些壞人制定的律法,奪回他們手裡制定律法的權利。
他的軍隊就是爲這個而建立起來的,就是爲這個打仗。
奪取權利之後,權利歸誰呢?
王爍說,要歸大衆,不能象朱元璋一樣,靠着大衆把權利奪了來,又把權利歸了他朱家一人,結果就是換湯不換藥。他姓朱的子孫到頭來,又都變成了壞人,騎在百姓頭上拉屎撒尿!”
賀錦聽的有些入迷,問道:“如何讓這江山歸大衆?這江山總得有個當家說了算的吧?”
魯胤昌解釋道:“王爍說,要制定律法,把讓百姓自己選舉當家人的制度寫進律法。而他的軍隊,就是要保證這些律法得以執行。
誰反對這些律法,誰就是敵人,他們就要和誰作戰,直到這些律法在整個華夏施行起來,讓天下的百姓都有平等生活的權利。
當官的只要不爲百姓做事,百姓就有罷免掉他,重新選舉新官的權利。
這樣,這世上就不會再有皇帝,也不會再有貪官污吏,百姓就再也不會受到不公平的對待,也就過上好日子了。”
魯胤昌說這麼多,是想告訴賀錦,王爍是幹什麼的,怎麼做的,是否比李自成做的要好?以圖賀錦能明白道理,不再拿王爍當敵人,甚或會動歸順王爍的心思。
賀錦雖然不懂魯胤昌暗中的意思,以及王爍這到底是要建立怎樣一個國家,但王爍的軍隊爲天下所有的百姓爭公平這一點,他還是明白了。
聽了魯胤昌的話,他許久沒有開口說話,癡愣愣的望着前方不言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