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對戰,有些手段是光明正大的,比如軍事上的計謀,用兵指揮調度等等,而另有一些招法則是上不得檯面的,比如刺殺、離間等等。
傅戈召見隨何的目的很明顯,效仿歷史,行離間之計。
當長着一對三角眼睛、瘦幹身材的隨何被帶進軍帳中時,傅戈實在不能相信面對的這個蟑頭鼠目的傢伙能有什麼本事?
“你是隨何?”傅戈努力平抑住陣陣惡寒,面帶微笑問道。
沫冠戲猴,象隨何這樣一個特點鮮明的傢伙不用化裝,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反派人物,尤其是那一身象徵着身份的儒袍,穿在他的身上,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彆扭。
不過,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既然劉邦能重用此人,隨何這個人能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那麼他必有非常之能。
“是,傅帥,小的正是隨何,六縣人氏!”隨何聽到問話,馬上換作討好的笑容,湊前幾步巴結道。
隨何原先委身劉邦軍中,添作一個謀士,也算能混口飯吃,不過,也不知是不是相貌的原因,一直沒有得到重用,在廣武漢軍覆滅之時,隨何與其它人一道成了秦軍的俘虜,這一次,若不是傅戈特意在戰前將他從俘虜營中提出來,估計隨何還在營中受苦受難呢。
“隨何,聽說你和楚軍大將英布有舊,不知可是實情?”傅戈探了探身,對着隨何那張令人憎恨的小人嘴臉道。
“確實,確實。我與英布雖然不熟,但卻爲同鄉,彼此慕名相惜久矣!”隨何裝腔作勢的挺了挺身體,誇口道。
若不是飽讀過‘天書’之秘,只看隨何這一番表態,連傅戈都會相信隨何真的與英布認識。而事實上,這位誇誇其談的儒生又豈會和一介,縱橫江洋的大盜有什麼交情?
不過,這個隨何也確實夠有膽的,空口也能說瞎話,英布是什麼人?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殺人王,性情暴虐,手段狠毒,死在他手裡的人累累不計其數。
“隨何。你知道我召見你地目的嗎?”傅戈嘉許的點了點頭,說道。
“這個剛纔軍師已和小人說過了,傅帥放心,說降英布的事情包在我隨何身上好了,我保證儘快讓英布棄楚歸秦!”隨何保證道。
“好,先生有此言,傅某就放心了,我這裡還有一封內子的私信,煩託先生轉交給英夫人!”說罷,傅戈從案几上取出一個用朱漆密封的竹筒。交到隨何手裡。
竹筒之內託隨何轉交的私信確實是虞姬寫給英布夫人吳姬的。在陳縣一別後,準備投奔會稽親戚地虞姬爲亂兵所襲,流落到了番縣並被吳姬收留爲侍女。如今,雖然因爲分處敵對境地,雙方已經多時沒有聯繫,但所謂此一時彼一時,現在英布的處境微妙,說不定這封信能起到非同尋常的作用。
自古以來,枕頭風的功效是絕對無法忽視的。
若是吳姬能在英布跟前吹上那麼幾把勁風,隨何的遊說把握就會更增上幾分。
果然,在接過竹筒之後,深悉其中奧妙的隨何立即驚喜道:“原來傅夫人與英夫人是閨中密友。這就好辦了??!”
閨中密友,隨何這麼猜測一般說來是不差的,想想堂堂大秦丞相的夫人又豈會是尋常之人?
“來人,擺上酒宴,我要給隨先生踐行!”對於隨何的誤解,傅戈也沒有多作解釋,他哈哈一笑道。
在踐行地酒宴上,隨何地口才確實讓傅戈大跌眼鏡,這位其貌不揚的儒生對於別的見解倒還一般。不過,在看待項羽與英布之間地關係時卻是一針見血,有些地方甚至於傅戈這個剽竊‘天書’的傢伙都沒有他來得細緻,這讓本來還有些不放心的傅戈徹底將懸着的心落到了肚裡。
正如隨何所料想的一樣,隨着時間的推移,曾經一同在鉅鹿城下爲了共同的理想打拼的英布和項羽之間現在已經明顯的產生了裂痕和猜忌。
可以共患難,卻無法同富貴。
曾經的兄弟,因爲際遇地不同而漸漸的生疏,因爲彼此信念的不同而漸行漸遠,在古代是如此,錯過二千餘年的時光之後,情況也一樣。
對於項羽而言,英布這個殺人王是個相當實用的“工具”,而不是最佳的“夥伴”。
一方面英布的勇猛和戰力深得他的重視,但同時爲楚國名將後裔的項羽又在內心裡瞧不起盜賊出身地英布,鉅鹿之戰按理說率先引兵攻擊蘇角的英布出力最多,沒有他的牽制,楚軍就無法實現三萬擊破秦軍十餘萬的輝煌戰績,當然也不會有項羽之後統領諸侯的光榮。
然而,英布之後受到的待遇卻相當的不公平,他的功勞因爲項羽的存在而被遮蓋起來,甚至於連那些作壁上觀的諸侯都不如,當聽到張耳、魏豹等諸侯被一一封王的消息時,英布心中的鬱悶可想而知。
項羽這樣的態度讓野心勃勃想要封王的英布心中嚴重受傷,長期累積起來的怨恨更使得他對項羽和他背後的項氏勢力相當不滿。
英布生有異心,這一點項羽當然知道,要不然他也不會讓項莊率領二萬士兵留下了,只不過項莊這個莽撞的傢伙根本不是一個可託大事之人。
一次輕敵冒進的敗仗,讓項莊徹底喪失了與英布叫板的機會,反倒是白白的送給了英布一萬五千名精卒。
而在這之後,受迫於傅戈這個強勁對手越來越強大的壓力,項羽自然不會在這節骨眼上和英布鬧翻,特別是在失去了范增這個智囊之後,項羽比以往更需要英布的支持,這從他對英布的態度就可能得出。
安陽之戰楚軍鍾離昧部二萬餘將士覆滅,按理說作爲指揮者英布應當要受到嚴厲的警告和責備,但最終項羽也僅是口頭上斥責了一下,並未對英布的職務有什麼異常的調動。
不過,就是這樣,感受到重重壓力的英布心情還是相當的低落,他的心中對於危機的意識也愈來愈濃厚。
四月二日。
漳水畔,英布的楚營內,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聽到有同鄉故人隨何來訪的消息,英布並沒有答應接見,隨何在這個兩軍對壘的緊要關頭來訪,顯然有非常的目的。
因爲,在英布的楚營內,各路勢力都有耳目散佈着,他的一舉一動都無法逃過他們的眼睛,英布清楚他若想保得安全行事需萬分小心纔是。
不過,雖然英布沒有接見隨何,他也沒有將隨何殺掉,或者驅趕走,他只是按照平素接待鄉里故人的禮節給隨何安排了一處住的帳篷。
一切似乎都顯得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而實際上,隨何的身份又豈能瞞得過象英布這樣擁有相當勢力的重要人物。
對於英布的冷淡,隨何沒有泄氣。
他安安心心的就在楚營住了下來。
每天除了找尋一些六縣的同鄉敘舊之外,就再沒有其它的動作,似乎他這一趟來楚營就是爲了投奔英布這個顯赫的同鄉混口飯吃的。
隨何這邊暫時沒有進展,而在另一方,項羽對鉅鹿城的壓迫也已到了關健時候。
李烈騎軍的撤離讓項羽的圍城行動變得更加迅速起來,將近七萬的楚軍在項羽的指揮調度下,開始對城池實施四面圍困。
與此同時,在城中韓信也在加緊備戰,作好長期堅守的準備,對於守衛這一座堅城,韓信還是有相當的自信的,其中除了對秦軍的戰力有信心外,韓信更相信,身在外圍統御全局的傅戈絕不會棄他而去。
“大將軍,楚軍在城外壘起了土丘,這一來我軍居高臨下的優勢就不存在了,怎麼辦?”鉅鹿城樓上,酈商眺望城外的楚營,神情惶急。
“耶將軍勿急,楚軍要想以高丘破我堅城還需些時日,我等儘可放寬心養精蓄銳,等到楚軍即將大功告成之時,我們以投石器猛砸之,必能大挫楚軍銳氣。”
相比酈商的緊張,李左車這位副軍師神色要從容得多,這段時間授命安撫城中百姓的他忙得瘦了好幾圈,才終算成功的說服了那些對秦國抱有成見的長者。
投石器不僅是攻城的利器,對於守城而言也是一樣,在韓信兵破鉅鹿城後,已經料想到接下來戰事會更加殘酷的傅戈將趙拓的石炮部隊悉數拔給了韓信,至於投石所用的石塊,這一點倒不用擔心,前番戰留下的那些炮彈還完好無損的躺在戰場上,只要加緊時間回收,再利用的炮彈足夠抵禦楚軍好幾輪進攻了。
“左車,城中百姓都安置好了嗎,這楚軍圍城在即,安撫工作至關重要,千萬不能出亂子,糧秣的供給必須及時發放,莫要讓百姓感到恐慌!”凝視着城外豎起的楚軍營壘,韓信眼中厲芒一閃,隨後又淡淡的吩咐道。
民乃戰之根本。
守城成功與否,除了城垣是否堅固,將士是否勇敢外,還要看城中百姓對於守城的支持度,看城中軍民是否齊心。
對於這一點,韓信明白,李左車也同樣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