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當着獄卒的面,都可以親上我,”他略微沉吟,將她鬆懈下來的手從他下巴上拉下,另一隻手也聚攏上去,完全包裹住那個小手,細緻摩擦,從手心到手背,一寸一寸接觸。
洛鈺被這樣過分親密的舉動惹得心煩意亂,不多想,便從他的掌心抽回了自己的手,隨意的放在膝上。
看到她這樣的動作,他少見的眸光流轉,眼角眉梢沾了不少笑意,就連說話的腔調都輕快很多,他道:“你還記得你是如何反駁李老兒幫我掩飾身份的嗎?你現在不也一樣沒有適應圈養小丈夫的嬌縱女主子身份。”
“做戲不做全套,怎能不讓人起疑,既要荒淫,又不肯真正的投入,主子,你這樣,是會害死自己的。”他慢慢直起身子,儘量與她實現齊平,見她依舊呆愣,笑容愈發放肆,他前傾着身子,熾熱的呼吸全然撲散在她面頰和耳垂。
很快,面上便暈開了紅。宛如一杯清水,點墨而進,墨投進水底,而後迅速擴展開來,暈暈染染整杯水都變色。
她想躲,付正曄的大手卻已經先她一步扣住了她的後腦,讓她動彈不得。
他們離得太近,只要她一說話,她的脣便會附上他的臉,因爲這樣的距離,她甚至連話也不敢講,盡了自己最大的可能不捱到他身體的任何一個部分。
他湊到她的耳際,故意壓低聲音,喃喃話語如今也顯得曖昧不堪。
他道:“你這樣閃躲一個你親自挑選來的男人,像樣子麼?”
洛鈺聽出了他話語裡的譏諷,咬咬牙,沒有迴應。
他繼續說:“你這麼聰慧,一下子就能抓住我的軟肋,怎麼就找不到自己的命門呢?”
他稍微與耳垂拉開距離,洛鈺以爲,這樣就結束了。
結果,就在她全然放心的時候,他泛涼薄削的脣突然附上她的側臉,與她最初給他的那個吻一樣,蜻蜓點水的力度,帶着嘲弄的情緒。
“主子,這個吻當做還您了,以後,這樣的機會還多的是。”他勾脣,輕舔了一下嘴角。
被他親吻的地方還微微泛着癢,她沒有計較他的冒犯,反倒全然理解了他今日所謂。是啊,如若想要糊弄叔父,戲不做全套,又怎成?
只是,這個人,好危險。他在教她如何做,也在威脅她。被人反威脅的滋味並不好受。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這句話問的意味並不明確,但付正曄幾乎沒有思考就知道她的所指。
此時,他已經站直了身體,並後退起步,和她保持一個恭敬的距離。
“剛開始見你,你確實保持了一個良好的形象,嗯……在人多的地方,你保持的一貫很好。一個在牢房裡不顧及我滿身污穢忍不住輕薄我的女人,等到真的可以同牀共枕了,卻對我毫無感覺,甚至還有意回躲。如果說最開始是懷疑,那經歷昨夜之後,就是無疑。主子,我需要您的照拂,您需要我配合你演一出大戲,各取所需罷了。”
他突然低沉,聲音降低,“畢竟,您出了事,對我也不好。”
洛鈺心中更是一驚,本以爲是隻白軟無害的兔子,最不濟也是表面張牙舞爪只野貓,但現在看來,遠遠不止如此。
她被語噎得說不出話來,或者是,被他全然說中,一時不知要如何回覆。
就在這時,帳門前有人經過,駐足,道:“主子,齊將軍請您一聚。”
是克勤的聲音。
付正曄已經邁着步子單手撩開了帳門,克勤本以爲還會多等片刻纔可以進來見洛鈺,沒成想,話音剛落,帳門就開。
付正曄這突然一掀,克勤的眼睛不受控制的往賬內看去。付正曄就站在他身側,單着裡衣,似笑不笑的瞅着他。而洛鈺坐在木凳上,手上拿着木梳,臉色陰沉,看起來心情不大好,重點是,洛鈺也未全部穿好衣服,和付正曄一樣,只是穿了一件中衣。
意識到這一點後,克勤急忙垂下頭,道:“卑職,在帳外等候。”他話說的急,口水險些嗆到自己。
洛鈺越過付正曄,拿起幔幹上掛好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套在自己身上。
冬天的衣服本就厚重瑣碎,在付正曄目光的注視下,洛鈺穿的速度愈加加快,在沒想好怎麼和付正曄相處之前,她打算先不躲爲妙。
克勤等了不過半炷香的時間,洛鈺就穿戴整齊出了帳篷,見克勤欲言又止,洛鈺纔開口詢問:“可有什麼特別交代?”
“主子,齊將軍怕是聽說了您養小丈夫的事纔會一大清早就找您議事。”
洛鈺放慢了步伐,“那又如何,新周至今沒有法令禁止邊境貴族女子圈養男人,既然沒有,這便是我們洛家家事。”
“主子您有分寸就好。”克勤小聲囑咐,“您今日看着有些……肝火盛。”
洛鈺咬脣,心裡不是滋味,大清早的,付正曄就出現這麼棘手的事情,偏偏她還沒辦法管制,他看的太透,以後只會成爲更大的隱患。
她嘆氣,搖搖頭,想着先應付過齊杓再說。
……
這還是她第二次見齊杓,與第一次見之,並無大的不同,最多就是衣着裝扮有了變化。
“將軍穿這身倒精神不少。”她笑着打量,齊杓竟然穿上了當日她差人送過來的頗具有貴胄民風的衣服,“可還合身?”
齊杓轉了一個身,小幅度的活動了一下手臂,才道:“很是合身,洛郡守看人很準。”
不管這話裡有什麼暗意,洛鈺都拿這當誇獎聽了,她笑容更甚,嘴角弧度變大,眼角卻沒有什麼起伏,“那是自然。”
窄短的袖子在齊杓手腕處收攏,他依舊盤髮束頭,即使對待頭髮,也嚴謹到不留絲毫髮絲。
他伸手,指了指他右側的座位,道:“洛郡守,請上座。”
洛鈺輕輕點頭,徑直走上了座位,克勤跟着她一起移動,立在了她身後。
齊杓將這主僕二人的動作落入眼中,越看越覺得這女子有意思,既然有了瞭解的心思,便不再含糊,開口就問了出來:“這一般姑娘家,身邊服侍的都是婢子,怎麼郡守這身邊是……”
他沒打算說完,不知道要給克勤怎麼個稱呼。而且近幾日,她身邊關於男子的風言風語就沒有消停過。雖然泰安也有宦官女子招男子供自己玩樂,但是,洛鈺,這麼玲瓏的一個人兒,實在不像是會從這不入流風氣的人。
洛鈺當然聽出他暗有所指,順着他的話含糊下去,她道:“將軍難道不知,女子其實也有需求,”談話間,她的聲音突然放低,朝着齊杓所在的方向前傾身子,齊杓也不自覺的迴應她,身體下意識的靠攏她所在的位置。
就在二人的距離就差一個湯匙的長度的時候,洛鈺才嫣然一笑,杏眸露出得逞的狡黠,她聲音柔柔,語調怯怯,“在欲、求不滿這一角度,男女都是一樣的。”
齊杓根本沒料到她會說這樣的話,陡然縮回身體,劍眉不受控制的緊皺在一起,這樣的表現,在洛鈺看來,顯然是嫌棄到了極點。
不錯,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齊杓久久沒有反應過來,他左側座的的張彥遠張副將適時的將尷尬打破。
張彥遠一開口,就直言不諱,打着快戰快捷的派式,道:“卑職聽說,郡守也未能免俗,帶回一個男人,做……小丈夫。”
“卑職初來貴胄,實在是不瞭解這小丈夫所言是何,這……與大丈夫有什麼區別之分呢?”他說完,還刻意用眼睛撇了眼李廠,示意李廠幫腔。
李廠接到訊號,迅速開腔:“郡守,卑職也不知,請您賜教。”
洛鈺一副聽不真切的模樣,拿起酒杯小抿了一口酒,熱辣的味道在舌尖亂竄,她連看也沒看那兩人,依舊對齊杓言說:“將軍這酒很烈啊。”
沒等齊杓回答,她就又開口繼續說:“只是再烈的酒,到了腹內,都是一樣的。就如同男女之別,在孃親腹內,根本就沒有區別,那既然沒區別,男子三妻四妾可以,女子爲什麼不行?他情我願,旁人說的,算什麼。將軍,您說是不是?”
“更何況,咱家聖上,宮中也不止一位娘娘吧。”
“所以我洛鈺,有個小丈夫,有什麼大不了的!”
一連串的話語,從她口中蹦出,由緩到急,由柔到厲,最後竟然直接起身,手裡的酒杯被她徑直丟到了虎皮毯子上,濡溼了一大片。
“洛鈺之前就對將軍說過,既入我貴胄,就隨我貴胄禮,小丈夫之流,在我貴胄根源已久,若您帶不來聖諭,也就沒有立場干涉。”
齊杓這時纔開口,是他責問不準所致,語氣也放軟了不少,“本將只是好奇,才找洛郡守請教。沒成想,郡守這麼反感。”
“若將軍實在好奇,那我喚幾個婢子幫您解答,正好您幾個也好舒坦舒坦。”
她不露骨的諷刺他們,未了,又想起正事:“眼下徵糧期已經結束,貴胄窮山惡水出刁民,卑職也不好多留將軍。明日,請將軍清點糧倉,好讓卑職儘早回城處理政務。”
她起身,緩緩俯身,行禮。
齊杓自知理虧,“此次徵糧,辛勞郡守了。本將軍會盡早回稟聖上。請郡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