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新房的鑰匙交下來了,我跟賀子鍵去看房子,他拎着鑰匙站在那,我挽着他的胳膊靠着他的肩,這裡以後就是我們的家了。
他揉揉我的頭髮問我有沒有什麼想法。我牽着他到處走,每個地方都指給他看,我希望這裡是什麼樣子,那裡是什麼樣子,這裡要擺些什麼,那裡要擺些什麼。他就笑着聽,時不時也給出一些建議,我們不知不覺就在那裡呆了一下午。
晚上回家,門還沒打開,就接到媽媽的電話,她好像挺急的樣子,“蘇蘇,快收拾幾件衣服,要回T市一趟。”
我也緊張起來,問:“怎麼了?”
媽媽道:“你爺爺不太好了,現在已經下了病危通知,在搶救呢。”
我心一緊,道:“那訂機票了嗎?”
媽媽道:“沒有啊,我也不會弄啊。”
我趕緊開門道:“知道了,你們收拾東西打車來我家,我訂機票,一會兒咱們直接從我這裡走。別帶太多東西。”
掛了電話賀子鍵問:“怎麼了?”
我鞋也來不及換,趕緊進裡屋開電腦道:“我爺爺下了病危通知了,我們得回T市一趟。”
賀子鍵也不羅嗦,道:“我來訂票,你快去收拾東西。我陪你回去。”
我道:“你最近不是事情挺多的?”
賀子鍵道:“老人的事最大,我的事都可以往後推。”
我看着賀子鍵的眉眼,突然覺得安心。
爸媽到的很快,只拿了一個旅行包的東西。賀子鍵已經訂好了票,是兩個半小時後的飛機。我收拾東西慢,媽媽就幫我一起弄,賀子鍵在旁邊翻我的包道:“這個沒必要帶,去了現買就來得及,這個,這個,帶個外套,萬一要變天呢。”
我收拾的好幾樣東西都被他給揀出來了,我看他道:“你怎麼不回去收拾東西就在這挑我的刺兒。”
賀子鍵道:“我車裡有備用的旅行包,天涯那也有我的東西。”
真是時刻都做好萬全準備的男人,我不得不給他豎個大拇指。
趕到機場的時候離登機時間就只差40分鐘了,賀子鍵拿着行李,我跑去換登機牌,賀子鍵在後面喊:“慢點,不着急。”
直到坐上飛機的時候我才長長舒了口氣,真的是又忙又累,賀子鍵給我係好安全帶握着我的手問:“累壞了吧?”
我點頭:“嗯,又忙又累的。”
賀子鍵把我的頭按到他肩膀上道:“歇會兒。”
到T市的時候是凌晨4點半,爸爸打開手機就接到好幾條短信,最後一條說爺爺已經陷入昏迷。爸爸焦急道:“快,快打車去醫院。”
賀子鍵道:“我朋友已經把車送來了,在門口,咱們過去。”
我側頭:“是天涯麼?”
賀子鍵牽着我淡淡道:“嗯。”
凌晨4點半,讓人家等在機場送我們去醫院,我多少覺得有點不好,一上車就跟天涯道謝,天涯笑道:“客氣什麼,我跟賀子是十幾年的交情了,這點小事算什麼。”
醫生說爺爺恐怕撐不過今晚,我趴在窗前握着爺爺的手喊他,大家都說沒用,可我總覺得爺爺會醒來,至少要看我一眼啊,這麼多孫子裡面,他最寵愛的就是我。
凌晨5點40,爺爺終於睜眼,精神頭好了一些,像是迴光返照。我擦了眼淚喊他,爺爺握着我的手,聲音虛弱得要趴在他身邊才能聽得到。
“回來了。”
“回來了,爺爺,我馬上要結婚了,是帶男朋友回來給您瞧的。”說完我就把賀子鍵拽過來給爺爺看。
爺爺端詳了賀子鍵許久,才費力的點了點頭道:“好,好啊。”
賀子鍵也握着爺爺的手道:“爺爺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不讓她受委屈。”
爺爺看了我半晌,費力的笑了一下,然後閉了眼。
我執意要給爺爺守靈,賀子鍵也不勸我,只是給我批了外套,然後陪我一起守在那,也不說話,只時刻盯着香火和油燈,真的像親孫子一樣。
事情過去好幾天,我心情不好,也不願出門,每天就悶在屋裡。媽媽進來說了好幾次,讓我帶賀子鍵四處去逛逛,我也只是敷衍的答應,絲毫不見實際行動。我實在沒那個心思。
賀子鍵也不打擾我,自己給自己找了活幹,每天在房間裡寫寫畫畫,幾天時間就把我們新家的設計圖畫出來了。沒過幾天又在電腦上做出了效果圖,拿給爸媽看,爸媽都說好。我忍不住好奇,也湊過去看,我的要求基本都滿足了。我看着電腦,看着看着就哭了,賀子鍵把我攬進懷裡,拍着我的背道:“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當天晚上睡覺,迷濛中覺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個夢,夢裡爺爺和奶奶就坐在餐桌邊笑着看我,我哭着撲進爺爺懷裡,爺爺像賀子鍵一樣拍着我的背,慈祥極了:“爺爺奶奶辛苦了一輩子,把孩子們都養育成人,又看着你們幾個孩子長大,現在都有了好歸宿,爺爺奶奶也放心了,我們打算去四處旅遊,過一些輕鬆快樂的日子,你別難過,爺爺奶奶會經常回來看你。”
爺爺說完話我就醒了,臉上全是淚,可枕頭卻是乾的。剛纔的一切像夢又不像夢,我坐起來,哭了。
爺爺是捨不得我,特意回來看我的吧。爺爺不怪我,不怪我經常不在身邊,就好。
早上起來我破天荒的跟每個人都打招呼,然後洗澡,化妝,吃早點,然後說要帶賀子鍵出去逛,連媽媽都覺得詫異,賀子鍵卻絲毫不驚訝道:“嗯,去哪逛?”
我想了想道:“我們這邊有個景點,是5A級景區呢,咱們去那玩吧,現在還早,趕晚上大概回得來。”
賀子鍵點頭道:“行,叔叔阿姨一起吧?”
爸媽擺手道:“不去了,老了,爬不動山了,你們自己去吧。”
我往書包裡裝吃的,邊裝邊道:“你給天涯打個電話,看他要不要去。”
賀子鍵拿了幾瓶水遞給我道:“肯定不去,問都不用問。倒是你,應該給你妹妹打個電話問問,蘇謹然是嗎。”
這個妹妹一直跟我不親,這次也只是爺爺離世那幾天見過,之後就不曾有聯絡,要不是賀子鍵提醒,我幾乎都要忘了自己還有個妹妹。我拿起手機給她打電話,她接的很快。
“姐?怎麼了?”
“嗯,謹然,我們要出去玩一天,你要不要一起?”我隨口問。她跟我不親,所以我們很少一起出去過,她是個開朗的姑娘,朋友什麼的一大堆,有空就跟朋友聚了,根本不會來找我們玩。
“噢,好啊。”她竟然答應了,我舉着電話有點不知所措。許久才反應過來,道:“嗯,那個,那你收拾收拾,我們馬上出門,去你家接你。”
東西已經收拾好,我和賀子鍵下樓,他把東西扔到後座上,我坐在副駕駛等他上了車道:“不對。”
賀子鍵帶上眼鏡啓動車子問:“什麼不對?”
我靠在座椅裡道:“蘇謹然不對,她從來不喜歡和我們出去的,她跟我一點也不親。”
賀子鍵道:“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當姐姐的,你要先把她當妹妹看,她纔會跟你親近。你對人家都冷冷淡淡的,她肯定也不會跟你太親近。”
我把導航打開把蘇謹然家的地址輸進去,道:“跟你說不清,反正就是覺得怪怪的。”
開到小區門口就看見蘇謹然揹着包站在那,賀子鍵靠邊停車,我降下車窗示意蘇謹然上車,她愣了一下,然後笑吟吟的上來,關上門甜甜的問好:“姐姐,姐夫。這麼早啊。”
我邊調導航邊道:“當然趕早不趕晚,要不然一會兒天氣就太熱了。”
賀子鍵放慢車速問:“怎麼走?”
我擡頭看了一眼,道:“你先直行吧,我也不知道。”
賀子鍵嘆口氣道:“你不知道就敢叫我直行?”
我道:“直行好調頭啊,前面不遠處就又有一個十字路口。”
蘇謹然在後座笑道:“姐夫不是T市人啊?”
賀子鍵點頭道:“嗯。”
蘇謹然道:“哎,可是車牌是T市的呀。”
賀子鍵道:“朋友的車。”
蘇謹然道:“姐夫你人脈這麼廣啊!”
賀子鍵沒回話。我調好了導航,放好,道:“左轉就對了,前面調頭吧。”
賀子鍵側頭閒閒的看了我一眼,挑了挑脣,然後併到左轉道上。
蘇謹然在後座嘰嘰喳喳的說話,我聽得腦袋疼,就靠在座椅裡不吭聲,賀子鍵看了我一眼道:“累了?”
我點頭:“有點。”
賀子鍵笑道:“還沒爬山你就累了,我看一會兒乾脆直接坐纜車得了。”
我道:“那可不行,帶你來就是爬山來的。”
前面上高速,我坐起來找零錢,可錢包裡都是一百的。蘇謹然在後座道:“姐你前面的抽屜裡有零錢。”
我一愣,她怎麼會知道?打開抽屜,裡面還真是有不少零錢。我拿出20,從反光鏡看蘇謹然,她撲閃着大眼睛看着我,一臉無害的樣子。不知道爲什麼,我心跳的厲害。
過了收費站,賀子鍵覆上我的手,握了握,然後換擋,加速。我鬼使神差的開口:“謹然,你今年多大了?”
她笑吟吟的開口道:“23啊。”
我問:“有男朋友了嗎?”
她道:“姐你怎麼問的這麼直白。”
我道:“你都23了,這種事情也沒什麼好藏着掖着的。”
蘇謹然低着頭做出一臉不好意思的樣子道:“改天有機會我叫他請你們吃飯。”
我心跳稍微平靜了一些,她這樣說,說明她應該是有男朋友的,她應該跟天涯沒什麼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