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川風也拍案而起,“小子,我看你是個人才,才讓你三分,你不要蹬鼻子上臉,你侮辱我可以,但不能侮辱小說。”
“我侮辱的就是你,你寫的小說是垃圾,垃圾!”李青山握着拳頭罵道。
“你……你……”劉川風戟指李青山,怒不可遏。
天外風捲殘雲,雲影覆蓋上來,陽光不再照落屋中,竹樓中有些昏暗。
李青山感受到,一股奇異的真氣,在劉川風身上升騰,來自於十層煉氣士的壓迫力,到現在纔開始顯現。
來吧,讓我看看小說家到底有什麼能力。
“李青山,你會被枷鎖鎖住、百獸撕咬,現在後悔認錯還來得及。”劉川風身上真氣猛地釋放出來,那股墨香就越發的濃重。
李青山道:“你,的,小,說,是,垃,圾!”
“逆徒!”劉川風出離憤怒,手握一支毛筆,用力一揮。
嘩啦一聲,長長的鎖鏈飛掠而起,緊緊纏繞在李青山身上。咔嚓一聲,一副木枷扣住李青山的脖頸。
“百獸齊鳴!”劉川風道。
猛虎、熊羆、獅子、狼、蛇……
各種各樣兇猛的野獸,奮勇而出,發出恐怖嘶吼,向李青山撲上來。
李青山將眉一皺,卻非恐懼,而是失望。
渾身一震,雙臂展開,掙斷鐵鎖,抓住木枷,隨手擰碎。
這時,猛獸撲到眼前,他心念一動,一聲清吟,清溪劍飛掠而起,嗖嗖嗖嗖,化作一道青光,才房中縱橫轉折,百獸俱亡。
枷鎖不過是普通的枷鎖,百獸不過是普通的野獸,用來對付普通人尚可,對付煉氣士,還是他這種身經百戰的戰士,簡直是癡人說夢。
他就是站在這裡,讓這些野獸撕咬,它們又能破開他的護體真氣,咬破他的肌膚嗎?
拼指如劍,一指劉川風,“還不夠!”清溪劍眨眼間,逼至劉川風眼前。
劉川風忙道:“大腳和尚,出來!”
李青山心中一凜,因爲他曾在孫福柏給他的那本書中,讀到過這個名字,是個極具神異能力的人物,按書中描寫的話,他是絕對贏不了的。
竟能召出書中人物,小說家倒也瞭解,終於要拿出真正的實力了嗎?
一個顯胸露懷的胖大和尚,憑空出現,最爲顯眼的還是下面一雙大腳,一腳將清溪劍踢飛,再一腳就踏向李青山胸口。
聲勢浩大,摧碑裂石,遠非方纔的百獸所能比擬。
李青山正欲暫避奇峰,忽然腳下一遲滯,不知何時,地板已變成泥沼,這小小的泥沼,自然陷不住他,反激起了他的戰意,好,我就來試試你的厲害,將心一橫,一拳揮出,擊在大腳和尚的腳底。
結果卻出乎意料,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大腳和尚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倒飛回去,在空中就又消失不見。
劉川風覺得後頸一涼,清溪劍飛刺而來,忙運起真氣護體。
但這卻只是李青山的聲東擊西,他渾身殺氣暴漲,一步踏至劉川風面前,運掌如刀,硬生破開他的護體真氣。
劉川風叫道:“好漢饒命!”只見掌刀穩穩停在停在他面前。
李青山收起手,將清溪劍召回,重新將被踢倒的矮桌放好,坐下,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又給劉川風倒了一杯。
天上雲過,陽光普照,照在氤氳的茶霧,一片寧靜。
劉川風愣了一愣,也來到矮桌旁,盤腿坐下,“你……”
李青山伸出一隻手去,這個世界雖沒有握手的禮節,劉川風怔了一會兒,才醒悟過來,握住他的手。
李青山搖搖手,“以後便好好相處,這島上就我們兩個人,以後估計也不會有什麼人來。”
方纔的交戰,如果劉川風若是不用小說家的力量,而只是憑一個十層煉氣士的身份,去施展一些正常的法術的話。
李青山若不動用《草字劍書》,將很難取勝,數層煉氣的差距,即便有強大的煉體,對手毫無戰鬥意志,也很難彌補。
他是想看看小說家的力量,而劉川風則是想展示一下小說家的力量,結果卻很不樂觀,不,是直接抹去了李青山最後一點希望,這時候,他反而看得開了,不再有什麼憤怒的情緒。
反正他現在並不缺少修行法決,《癸水凝氣決》足以支撐到築基境界,真到了那時候,也不怕找不到更好的功法。
來百家經院最重要的還是學習煉丹、煉器、陣法之類的技藝,這無論是在哪一家都可以學習,首席弟子的身份,也能提供不少便利,其中一項就是,能自由出入百家經院,不必有任何人的許可。
在其他各家中,爲了爭奪這樣一個身份,不知要經歷多少競爭,豈能像在小說家這麼容易。不被重視,沒有關注,也不一定是什麼壞事,只需靜心修行即可。
шωш ¸Tтkǎ n ¸¢ Ο 劉川風坐在李青山面前,簡直是小心翼翼,這次小說家,真是收了個不得了的弟子,看李青山沉思,也不敢打擾,過了一會兒,聽李青山吁了一口氣,問道:“我們什麼時候開始修習,我小說家的手段,你方纔也見到了,可謂變幻無窮……”
李青山靜靜聽着,並不打斷,小說家的能力十分特別,可以弄假成真,無中生有,將幻想化爲現實。
據說小說家的起源乃是,古代一位修士,旅行到一處,聽聞當地有一個專門汲取小孩生氣的鬼怪,被其攫取的孩子,都會全身萎縮而死,將全城都鬧的人心惶惶,談之色變。
但修士從未聽說過有這樣的妖怪存在,仔細審查之後,發現並非鬼怪作亂,而是一種怪病,原因是城中所有的井水被地底一條特殊的靈石礦脈所污染,小孩子體制差,抵抗不住,大人卻是無礙。
他用法力淨化了水源,治好了孩子,一切都得到了解決。然後就在其準備離去的時候,卻親眼看到了那個鬼怪,而且與傳說中的一模一樣。
本不存在的鬼怪,竟真的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因爲人們相信它的存在,強大的信念匯聚成一股力量。但只是這樣還是不夠的,還需要某種——契機。
他發現地底那條污染水源的靈石礦脈,形成一個奇妙的迴環,類似於某種符文法陣,提供了這個契機的存在。他開始思考,他的法力能否提供那種契機呢?
一條嶄新的修行道被開啓,最初只是記載民間的街談巷語,古怪傳說,將其變成故事流言,經人們口耳相傳。經過一代代的傳承革新,特別是墨家制作了印刷書籍的機關,才最終形成今曰的小說家。
謊言說一千遍便是真實,用筆墨製造傳說,讓自身成爲契機,虛幻在他們手中復活,可以包羅萬象,無所不有。若論有趣,大概沒有任何一家,能比得上小說家。
但是,方纔的實戰效果,李青山已經見識到了,可惜也只是有趣而已,有趣是贏不了敵人的,去書寫一本讓人們信以爲真的小說,爲書中的人物歡笑流淚,其難度恐怕比治理一個城市都要大的多,反正修行者不缺錢,只要請幾個懂得執政的師爺,再將百萬千萬兩銀子砸下去,自可將地方治理的繁榮興盛。
李青山雖然前世看過不少不錯的小說,他也不介意做一做文抄公,但十幾年過去,早忘到爪哇國去了,相較之下,還是老老實實的修自己的《癸水凝氣決》吧!
面對劉川風期盼的眼神,李青山搖頭拒絕:“謝謝,不必了,我的房間在哪裡?”
劉川風滿臉失望,強笑道:“這裡大的很,隨便住。”
李青山微微躬身,就走了出去,在庭院內外轉了一圈,發現這裡雖然比不上道家道宮的規模,但也着實不小。
架空的竹木建築,形成一道道迴廊曲徑,踏在地上,會傳來空洞清脆的迴響,春風拂面,竹林搖曳,帶來絲絲涼意。
隨着腳步,竹樓下面漸漸盪漾起水波,水波漸深,來到後院,分開竹門,一個碧綠的小湖,倒映着藍天翠竹,景色美不勝收。
一個竹製的搖椅,靜靜躺廊下,李青山躺到上面,吱呀一聲,輕輕搖晃,似乎如此便可將浮生度過,洗去塵念。
他小躺了一會兒,便站起來,微微一笑,總算有了個安身之所。在這裡,不必擔心被人謀害,也不用想着去殺人,可以慢慢修行一番。
現在,該去看小安了。
來到前堂,劉川風已不知到哪裡去了,一套青衫疊的整整齊齊,放在門前,上面還擱着一支雲虛筆。
李青山換好衣服,拿起筆來,帶好腰牌,騰雲駕霧,向佛家的“無漏島”飛去。
全稱爲三無漏島,是佛家術語,戒、定、慧三學。佛經有云,“攝心爲戒,因戒生定,因定生慧,是則名爲三無漏學。”又稱爲三無島,或戒定慧島。
來到島上空,遠遠便見,佛塔林立,寶相莊嚴,隱約有佛音禪唱之聲,其規模不再道家的無爲島之下,小安便在其中。
……
流雲坊,書海書鋪中,劉川風一進門,就一揖到地。
孫福柏心中一沉道:“師弟,你這是做什麼,難道是……小說家被廢掉了?”
百家經院中的百家並非是固定的,每個府,都會有些差別,除了九流十家爲常設,樂家醫家等小家,在很多地方都是沒有的。
百家也是也是一樣的優勝劣汰,小說家多年沒有弟子,各家家主早已聯名向如意郡的百家經院上書,抹去這個清河府百家的污點。
如果小說家不是聖祖皇帝欽定的九流十家之一,上面早已經這麼應允了。即便如此,也下了最後通牒,若是劉川風這個家主,再不能成爲築基修士,或者收到弟子,便要廢掉清河府的小說家,收回雲虛島,以供別家使用。
孫福柏便是出身小說家,不忍見到這種情況發生,無可奈何間,看見個有點天賦的煉氣士,就要試一試,無非是存個萬一,但其實也不存什麼希望。
劉川風猛地搖頭,“多謝師兄,多謝師兄,我小說家後繼有人了,不用擔心被廢掉了。”
“是誰?”孫福柏睜大眼睛,是誰這麼倒黴?
“李青山!”雖然脾氣不太好,還不肯學小說家的秘訣,但仍是實實在在的小說家首席弟子。
孫福柏愣了半晌,眼眶也有些發紅,他的努力終於有了回報。
“師弟!”
“師兄!”
“老闆,這裡都有什麼功法?”片刻後,一個煉氣士走進來,正好看到劉川風與孫福柏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嚇了一跳,忙退了出去。
……
李青山走後,邋遢道人爲了彰顯氣度,又講了一會兒道法,讓衆人散去,問絕塵子道:“那混蛋去了哪裡?”
絕塵子道:“師傅,似乎……似乎……”
“猶猶豫豫的幹什麼,有話快說,是不是去求一念那賊禿去了?還是去找柳長卿,想補考?”
絕塵子道:“都不是,他去了雲虛島。”
邋遢道人道:“什麼,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絕塵子道:“剛纔我要告訴你,剛說了李青山三個字,你就讓我閉嘴。”
邋遢道人一拍大腿:“哎呀!他還不如去跟那賊禿當和尚,你去讓他給我滾回來,我收他入道家。”
絕塵子道:“已經太遲了,劉家主第一時間遞交名冊,李青山已是小說家弟子,而且還是首席。”
百家經院自有百家經院的規則,無論開院試的時候如何爭奪,但一入哪家便是哪家的弟子,這是誰人都不可改變的,否則百家經院早已亂成一團。
邋遢道人心中懊悔,李青山的堅毅剛烈,本是很合他的胃口的,敢衝築基修士,一家之主破口大罵,別人或許以爲無禮。但他在惱怒之餘,卻也有着幾分讚賞,想他在年輕的時候,也是出了名的狂妄自大,目無尊長,因這一副臭脾氣,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師傅,你本來罵兩句就算了,後面說的話,也太侮辱人格了,難怪他氣不過。”
“你是說師傅不對?”
“弟子不敢。”
邋遢道人惱羞成怒道:“有人不做,去寫小說,我看他能混成什麼德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