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仁醫院,手術室中。
程穆烽手拿銀色手術刀,垂目看着手術檯上已被開顱的大腦,他有片刻的恍惚,腦中想的是盛湘跟池御宸雙雙出現的畫面。他們手上印有一模一樣的紋身,雖然她對兩人的關係未曾說明,可他已經看出池御宸是中意於她的。
他拿着手術刀,遲遲未下手,身旁做副手的張振寧見狀,不由得去看程穆烽的臉色,但見他口罩之外的鼻樑和額頭上,帶着一層細密的汗珠,而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此時……正在走神?
張振寧不敢相信,程穆烽還會在手術的過程中走神?
做副手的醫生不止張振寧一個,還有從旁觀摩學習的實習腦外科醫生,大家都發現程穆烽遲遲未動,所以向他看來,而程穆烽竟然一直沒有發覺。
實在是忍不住了,張振寧這才小心翼翼的出聲提醒:“程副教授?”
程穆烽是兩秒之後才動了一下,隨即低聲說道:“擦汗。”
一旁的小護士忙拿起乾淨的白毛巾,幫程穆烽擦汗,程穆烽這才繼續動刀。
這是場大手術,全都做下來要四五個小時,但是對程穆烽而言,這個手術並沒有多難,只是熬時間罷了。
一場手術下來,就算從旁觀摩的人,都是身心俱疲。
程穆烽換下手術服,摘下手套,從手術室裡面走出去。
待到屋中只剩下張振寧,湯圓圓還有數名實習醫生時,有人八卦的問道:“師兄,師兄,剛剛程副教授是不是走神了?”
張振寧聞言,立馬斬釘截鐵的回道:“去,什麼叫走神了,那是程副教授在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
“下一步不就是避開顱動脈血管跟主幹神經,然後摘除顱內腫瘤嘛。”
張振寧微張着脣瓣,頓了一下,這才皺眉說道:“用你說,你是主刀還是程副教授是主刀,還敢關公面前耍大刀,誰給你的膽子?”
被批的實習醫生一臉苦相,不由得低聲道:“師兄,剛剛程副教授就是走神了,你怎麼不相信呢,他拿着手術刀,但眼神都直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旁的其他實習醫生拉了下說話男生的手,出聲道:“瞧你不會說話,師兄說什麼就是什麼,再說程副教授在咱們腦外界是什麼地位?這麼多年被他開過的腦袋比你見過的腦袋都多,哪兒顯擺着你眼神尖了。”
男生聞言,立馬挑眉道:“哎,你剛纔可不是這麼說的,是你讓我問師兄,程副教授是不是走神了……”
手術室裡面,大家吵成一團,最後還是身後突然傳來的女聲,打斷他們的談話。
“嫌今天觀摩的手術不夠多是吧?二十分鐘之後進第三手術室,跟我一場手術。”
衆人下意識的聞聲回頭看去,只見手術室門口處,一身手術服的方蕾不知何時出現。
衆所周知,程穆烽跟方蕾,並稱聖仁醫院的兩座冰山。而程穆烽只是氣場冷,方蕾是骨子裡面就透着一股寒氣。
張振寧已經不知道第多少次被方蕾堵到他在屋中正聊八卦,只是慶幸這次幸好沒說什麼對程穆烽不好的。
面對嚴厲的方蕾,大家臉色都變了變,連聲點頭應是。
方蕾走後,張振寧忍不住拿起手上的檔案夾,連着敲了面前幾個男生的頭,他皺着眉頭,沉聲說道:“被你們幾個給害慘了,方教授一會兒的手術最起碼三四個小時,我今天光站都站了八個小時了!”
被數落的幾個實習醫生,皆是敢怒不敢言,誰讓張振寧是他們師兄,而且已經是正式醫生了呢。
方蕾一路往前走,向小護士尋問到程穆烽的去向,不多時,她在休息室中看到坐在沙發上的程穆烽,他在人前總是光鮮亮麗,隨時都是一副嚴謹而刻板的樣子,但是人後,尤其是連着幾場手術下來,他經常累的癱在沙發上,有時坐在椅子上都能睡着。
方蕾進門之後,程穆烽沒有睜開眼睛,她去到飲水機處倒了一杯溫水給他,走到他面前,她說:“累了就歇一歇,剩下的一場手術,我替你上。”
程穆烽沒有睜開眼睛,但卻像是睜開了一般,他擡起手,準確無誤的接住了方蕾手中的杯子。
方蕾在程穆烽對面的沙發坐下,程穆烽慢慢睜開眼睛,起身喝了口水,然後道:“不用,你手術也不少。”
方蕾面色不變,出聲說道:“我不是爲了你着想,我是爲了患者着想。”
程穆烽聞言,不由得擡眼看了下方蕾,然後道:“什麼意思?”
方蕾說:“聽說你剛纔在手術過程中走神了?”
程穆烽目光略微一頓,隨即低下頭喝了口水,輕聲道:“昨晚喝了酒,緩一會兒就好了。”
方蕾徑自問道:“昨晚鄭宇揚生日,盛湘也去了吧。”
不是疑問,而是陳述的口吻。
程穆烽拿着杯子的手,不可抑制的輕輕一顫,數秒之後,他擡起頭來,不答反問道:“聽說院裡面新聘請了一批很優秀的醫生,什麼時候到?”
方蕾說:“聽院長說,各科室的醫生到崗時間不同,不過到時候會統一舉辦一個歡迎宴會,也就是大家一起聚個餐。”
程穆烽嗯了一聲,方蕾見狀,繼續道:“盛湘現在怎麼樣?”
程穆烽明顯的吸了口氣,似是在努力地忍着什麼,方蕾道:“你不會連見她一面,心情都波動這麼大吧?”
程穆烽不語,方蕾打量他臉上的表情,意味深長的說道:“你從前無論如何都不會在手術過程中走神,看來……昨晚發生了不少事情。”
程穆烽終是忍不住,他出聲說道:“你能別揶揄我嗎?”
方蕾道:“我這是揶揄你嗎?我這是在提醒你,不要用你的耐性去挑戰本性,明明就很在意她,也很想她,可偏偏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你這是爲難她還是爲難你自己?”
程穆烽眉頭輕蹙,低聲回道:“跟你說過了,我們不可能。”
方蕾脣角勾起淡淡嘲諷的弧度,過了一會兒,她出聲說道:“話可別說的這麼絕,當初我也說過,絕對不會跟長寧在一起。”